..續本文上一頁即是主人,一切都由不佞來護法。”大師聽了微笑合掌稱謝。到了中午,太守告辭下山,大師即叫侍者端淨水漱口,又對待者說:“今日乃截斷葛藤。”又叫侍者端湯沐浴更衣。之後,又召集大衆圍繞念佛,佛聲一停,大師對大衆說:“你們不要驚惶,應當依佛製度,不得披麻服孝,勿得悲哭。你們要一心念佛!”
晚上申時,人天限目,叁界導師端坐而逝了,這夜,大師身上的毫光照亮了天空,山中的衆鳥發出悲鳴,缁素弟子的哀恸之聲振憾著山谷。
大師圓寂後,面色依然加玉般的潔潤,嘴唇依然還是那麼紅澤,手足依然還是那麼柔軟,就像平時入定一樣。
大師弟子遣報太守,太守即差官臨悼,替大師封龛。
這時少宰蕭玄圃別大師還只五日,尚在雄州,聽到大師逝世的消息,悲哀竟日。又聽到大師臨終的因緣,便又非常高興他說:“大師是聖位中人,若非生死關頭了徹,怎有這等自在!”立即撰寫挽章遣悼。又捐資兩百,寫了一封信,囑咐二太守替大師建造影堂。
在廬山五乳峰的弟子,聽到大師逝世的消息,弟子福善等,立即趕到曹溪。在正月二十一日,扶大師靈龛歸五乳,二月二十八日報廬山五乳峰法雲寺。
二十、金剛不壞的肉身
弟子們將大師的肉身護送到廬山後,因廬山氣候陰濕,侍者福善建造了一座塔院,將大師肉身龛安供在塔上。
十一年之後,廬山猛虎作亂,五乳峰法雲寺處在危險之中。福善怕塔地不安全,就恭敬地請出大師的肉身龛,見護龛有一半被蟲蟻侵蝕,因不敢入葬,就照舊封在塔中。
又過了九年,嶺南弟子陳宗伯、劉起相等受曹溪佛教界的委托,去廬山迎大師歸曹溪。當大師肉身護運到梅嶺時,正遇到新任廣東總鎮宋昭明,就命士卒用車載龛,親自送至曹溪。
宋昭明居士上任後才幾個月,又來到曹溪。這時護龛的弟子廣成、慈力,見龛內有罅,就在罅上私自鑿了一個小洞窺視,見大師肉身端坐如生,想打開龛室,但心裏又猶豫不決。宋昭明知道後,即抽出佩刀,劈開罅龛,看見大師雙趺端坐,如在生時一樣莊嚴,指爪頭發都在生長,膚色依然鮮紅,紫譜羅衣和挂珠還嶄新。這時一陣風吹來,衣服忽然如雲碎星散,隨風飄舞,地方群衆把它們掇拾去,作爲吉祥的象征。
正在這時,忽然來了一位僧人,他請求要用印度保護肉體的方法來保護大師肉身,征得大衆同意後,他就用海南的栴檀香末,塗在大師身上,在外表看來,好似一層油漆一樣。這僧人塗畢後,竟自而去。
大師在生時,曹溪的一位善信婦女,她發願繡製千佛衣一席供奉大師,她怕口氣不淨,就用黃絹裹口繡製,千佛衣製成後,大師卻已入龛,這件千佛衣就藏在寶林庫笥裏。現在又取出此衣,披在大師肉身上,雖然經過了二十二年,但光彩照人,如新製的一樣。
封龛圓滿後,弟子們就將大師安置在舊塔院供養,並改號爲憨山寺,距離南華寺寶林禅堂的半裏地。
弟子們根據供養六祖大師的慣例,每日早晨用熱水香湯一盂,熏大師面出汗,又以毛巾拭幹,接著和在生時一樣,供給飲食。一周年還要進行一次沐浴。
每年到了二月和八月,全國各地佛弟子們成群結隊地上山朝拜憨山大師的肉身,帶著萬分敬抑的心情,在大師前禮拜發願,吸取了上求佛道、下化衆生的精神力量。四百多年後的今天,大師依然以他堅固不壞的金剛之身端坐在那裏,誰說大師逝世了?大師不依舊以那慈悲的雙眼關注人間、利益一切衆生嗎?
《憨山大師的一生》完
本書根據《憨山大師蘆譜疏》、《東遊集》、《夢遊集》等書編述。
附錄
大師法脈四十字:
德大福深廣,慈仁量普同。
修持超法界,契悟妙心融。
寂靜覺常樂,圓明體性通。
慧光恒朗照,道化久昌隆。
附《東遊集》法語叁則
徑山禅堂示參禅切要
禅宗一門,爲傳佛心印,本非細事。始自達磨西來,立單傳之旨,以《楞伽》四卷印心。是則禅雖教外別傳,其實以教印證,方見佛祖無二之道也。其參究工夫亦從教出,《楞伽經》雲:“靜坐山林,上中下修,能見自心妄想流注。”此實世尊的示工夫之訣法也。又雲:“彼心意識,自心所現,自性境界,虛妄之想,生死有海,業愛無知,如是等因,悉以超度。”此是如來的示悟心之妙旨也。又雲:“從上諸聖,轉相傳授,妄想無性。”此又的示秘密心印也。此黃面老子,教人參究之切要處。及達磨示二祖雲:“汝但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此達磨最初示人參究之法要也。傳至黃梅,求法嗣時,六祖剛道得本來無一物時,便得衣缽,此相傳心印之的旨也。及六祖南還,惠明等追至庾嶺奪衣缽,祖棄石上,明提掇不起,明雲:“我爲法來。”祖雲:“汝爲法來,但屏息外緣,不起一念,當爲汝說。”明良久,祖雲:“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阿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明即大悟。此是六祖第一示人參究之的訣也。
是知從上佛祖,只是教人了悟自心,認得自己而已,向未有公案話頭之說。及南嶽青原而下,諸祖隨直開示,多從疑處敲擊,令人回頭轉腦便休。即有不會者,雖下鉗錘,也只任他時節因緣。至黃檗,始教人看話頭。直至大慧禅師,方才極力主張教學入參一則古人公案,以爲巴鼻,謂之話頭,要人切切提斯。此何以故?只爲學入八識田中,無量劫來惡習種了,念念內熏,相續流注,妄想不斷,無可奈何。故將一則無義味語,與你咬定,先將內外心境妄想一齊放下。因放不下,故提此話頭,如斬亂絲,一斷齊斷,更不相續。把斷意識,再不放行。此正是達磨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的規則也。不如此下手,決不見自己本來面目,不是教你在公案語句上尋思,當作疑情,望他討分曉也。即如大慧專教看話頭、下毒手,只是要你死偷心耳。如示衆雲:“參禅唯要虛卻心,把生死二字,貼在額頭上。如欠人萬貫錢相似。晝叁夜叁,茶裏飯裏,行時住時坐時臥時,與朋友相酬酢時,靜時鬧時,舉個話頭,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只管向個裏看來看去,沒滋味時,如撞牆壁相似。到結交頭,如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要汝辦一片長遠身心,與之撕挨。蓦然心花發明,照十方刹,一悟便徹底去也。”此一上,是大慧老人尋常慣用的鉗錘。其意只是要你將話頭堵截意根下妄想流住不行,就在不行處看取本來面目。不是教你在公案上尋思,當疑情討分曉也。如雲:“心花發明。”豈從他得那?
如上佛祖,一一指示,要你參究自己,不是向他玄妙言句取覓。今人參禅做工夫,人人都說看話頭,下疑情,不知向根底究,只管在話頭上求,求來求去,忽然想出一段光景,就說悟了,便說偈呈頌,就當作奇貨,便以爲得了,正不知全墮在妄想知見網中。如此參禅豈不瞎卻天下後人眼睛。
今世少年,蒲團未穩,就自稱悟道,便呈口嘴,弄精魂,當作機鋒迅捷,想出幾句沒下落的胡言亂語,稱作頌古,是你自己妄想中來的,幾曾夢見古人在!
若如今人悟道,這等容易,則主人操履,如長慶坐破七個蒲團,趙州四十年不雜用心,似這般比來,那古人是最鈍根人,與你今人提草鞋也沒用處。增上慢人,未得謂得,可不俱哉!
其參禅看話頭,下疑情,決不可少。所謂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只是要善用疑情,若疑情破了,則佛祖鼻孔,自然一串穿卻。只如看念佛的公案,但審實念佛的是誰,不是疑佛是誰,若是疑佛是誰,只消聽座主講阿彌陀佛,名無量光,如此便當悟了,作無量光的偈子出來,如此喚作悟道,則悟心者如麻如粟矣。苦哉!苦哉!
古人說話頭如敲門瓦子,只是敲開門,要見屋裏人,不是在門外做活計。以此足見依話頭起疑,其疑不在話頭,要在根底也。只如夾山參船子,問雲:“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釣叁寸,子何不道?”山擬開口,師便一桡大落水中。師又打,山大悟,乃點頭叁下。師曰:“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青波意自殊。”若是夾山在鈎絲上做活計,船子如何舍命爲得地。此便是古人快便善出身路也。
在昔禅道盛時,處處有明眼知識,天下衲子參究者多,到處有開發。況雲:“不是無禅,只是無師。”今禅家寂寥久矣!何幸一時發心參究者多,雖有知識,或量機權進,隨情印證,學人心淺,便以爲得,又不信如來聖教,不求真正路頭,只管懵做。即便以冬瓜印子爲的訣,不但自誤,又且誤人,可不懼哉!且如古之宰官居士,載傳燈者,有數人而已,今之塵勞中人,粗戒不修,濁亂妄想,杖己聰明,見僧便鬥機鋒,亦以自己爲悟道。此雖時弊,良由吾徒一盲引衆盲耳。老人非敢妄自僭談,今遵佛祖真正功夫切要處,大家商量,高明達士,自有以正之。
雲棲方丈示念佛切要
念佛求生淨土一門,元是要了生死大事,故雲念佛了生死。今人發心,因要了生死,方才肯念佛。若只說念佛可以了生死,不知生死根珠,畢竟向何處了?若念佛的心,斷不得生死根株,如何了得生死?如何是生死根株?古人雲:“業不重不生娑婆,愛不斷不生淨士。”是知愛乃生死之根株。以一切衆生,受生死之苦,皆愛欲之過也。推此愛根,不是今生有的,也不是一、二、叁、四生有的,乃自從無始最初有生死以來,生生世世,舍身受身,皆是愛欲流轉,直至今日。翻思從前,何曾有一念暫離此愛根耶?如此愛根種子,積劫深厚,故生死無窮。今日方才發心念佛,只望空求生西方,連愛是生死之根的名字也不知,何曾有一念斷著。既不知生死之根,則念佛一邊念,生死報只聽長,如此念佛,與生死兩不相關。這等任你如何念,念到臨命終時,只見生死愛根現前,那時方知念佛不得力,卻怨念佛無靈驗,悔之遲矣!故勸今念佛之人,先要知愛是生死根本而今念佛,念念要斷這愛根。即日用現前,在家念佛,眼中見得兒女子孫家緣財産,無一件不是愛的,則無一事無一念不是生死活計,如全身在火坑中一般。不知正念佛時,心中愛根未曾一念放得下。直如正念佛時,只說念不切,不知愛是主宰,念佛是皮面。如此,佛只聽念,愛只聽長。且如兒女之情現前時,回光看看這一聲佛,果然敵得這愛麼?若斷不得這愛,畢竟如何了得生死?以愛緣多生習熟,念佛才發心,其生疏,又不切實,因此不得力。若目前愛境主張不得,則臨命終時,畢竟主張不得。故勸念佛人,第一要知爲生死心切,要斷生死心切,要在生死根株上念念斬斷,則念念是了生死之時也。何必待到臘月叁十日,方才了得,晚之晚矣!
所謂目前都是生死事,目前了得生死空,如此念念真切,刀刀見血,這般用心,若不出生死,則諸佛墮妄語矣!
故在家出家,但知生死心,便是出生死的時節,豈更有別妙法哉!
淨慈宗鏡堂示持准提咒
爲弟子譚捐征等說
在家弟子,五欲濃厚,煩惱根深,日逐現行,交錯于前。如佛湯滾滾,安能一念清涼?縱發心修行,難下手做工夫。有聰明看教,不過學些知見,資談柄,絕無實用。念佛又把做尋常看,不肯下死心。縱肯,亦不得力,以但在浮想上念,其實藏識中習氣潛流,全不看見,故念佛從來不見一念下落。若念佛得力,豈可別求玄妙耶?今有一等好高慕異的,聞參禅頓悟,就以上根自負,不要修行,恐落漸次。在古德機緣上,記幾則合頭語,稱口亂談,只圖快便爲機鋒,此等最可憐愍者。看來,若是真實發心怕生死的,不若持咒入門,以先用一片懇切心,故易得力耳!
譚生福征,問在家修行之要,故示之以此,觀者切莫作沒道理會,以道理誤人力多,故此法門,尤勝參柏樹子、幹屎橛也。
《憨山大師的一生》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