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身、口、意叁業的妙用。人們的心好象水一樣,水因風起浪,波動不平,隨即渾濁。若風平浪靜,水即澄清而光明,魚蝦悠遊,日月映現。人若修禅,自能排除妄念,伏斷煩惱,而心自寂靜不動,平正不倚。慧能六祖描繪禅相說:“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此中前二句是說習禅既不起煩惱造惡,也不用力修善;後兩句是說禅的境相是寂寂蕩蕩,空曠清淨,如太虛空,也就是心平的樣子。心既清淨平正,則于境來隨感隨應,不假思維,直往直來,而一切生活行動自然恰到好處,這就是所謂“行直”。六祖又雲:“汝但離卻善惡兩邊,自然得入清淨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恒沙。”這種是說修禅的人心既清淨,則他的一言一行自然方便善巧,如理如律,成爲道德完美,軌範人天的覺者,所以六祖又說:“平直即是彌陀。”
3、相尚以德,豐美民安:古人有句格言:“與惡人交,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與善人交,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這話是教人交友要舍惡從善;同時也顯示出人與人間的言行和生活習慣,可以相互濡染、相互熏陶,而由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形成風尚,由近及遠,由暫及久,而使多數人乃至整體歸于同化。人們若笃信佛教,專心習禅,自會相互影響,而使少數人的禅生活無形中形成多數人的禅生活,自而風俗純美,社會祥和,使人群相親相受,相敬相讓,在歡欣的氣氛中,安其居而樂其業。因爲禅是以“悲智等運”爲內心,以“真俗圓融”爲行動,又特別重視世俗谛所攝的倫理道德,故對社會能發生極大的影響。《壇經》雲:“恩則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衆惡無喧,苦口即是良藥,逆耳便是忠言。”這是說修禅的人具有高度的報恩思想,在家孝父母,愛國盡忠義,以謙讓的態度尊老愛幼,以忍辱的精神感化凶惡,而且還要接受別人批評,改正自己錯誤。學禅的人具有這樣的美德,當然就能處好人與人間錯綜複雜的關系,而使大家都能在和光照耀下,有文明、有禮貌地生活著。禅就是佛傳的“心印”,獲得了禅,就是以佛心爲心。釋迦如來慈愛娑婆世界的衆生,特建立以和合爲尚的僧團作模範,導引廣大人群,去人我自他的分別想,生起慈悲喜舍的無量心,使全球成爲親愛團結的大家庭。學禅的人心地無非,而自會“戒和同修”;忘人我的分別,而自會“身和同住”;常常觀照諸法實相,而自會“見和同解”;常以法自樂,而自會“意和同悅”;常有共同語言,而自會“口和無诤”;具同體大悲,而自會“利和同均”。人們有了禅心,自能上契如來慈愛衆生的本懷,而有著這麼多以和爲尚的生活內容,當然人與人間自會休戚相關,不相損惱,而親密無間、逍遙自在地生活著。同時也自會使人類不斷前進和升華。
叁、禅生活的豐美內容
1、靈知寂照,妙不可言:空白紙上可以寫鐵畫銀鈎的字,可以題音韻铿锵的詩,也可以繪五彩缤紛的畫。一幢雄偉的建築,裏面有一定的空間,就可以安然無恙地住人和陳列許多物品。阿拉伯數字上的零,是一個空洞而非實數的圈,但它卻能起很多的作用,圈的前面加上一,就是一十,若加上二,就是二十,再加上一圈,就是一百或二百,這樣不斷地加下去,就可以成爲由千而萬、乃至最大最大的實數。以上幾個例子,可以說明空與有的關系。空表面上是空無所有,而實質上卻能産生無窮的有。佛法把這一關系研究得非常深透,顯示得極爲徹底,而有“真空妙有”之說;意思是說妙有就在真空之中,要徹底地空,才能無窮地有。
這裏所說的真空,不是什麼都沒有,而是說空去人們主觀上的妄想雜念,煩惱執著,而清淨無相,才能顯出靈知寂照的禅心。禅心清淨無相,卻能于事事物物的性相,親證現觀,了了分明。一般人依名想概念有種種我執和法執,生起種種煩惱和所知障,作繭自縛,內蔽本有真心,外障事物真相。若得了禅,離言絕慮,自能于一切事物親證現觀。忘了“天”名,而親見頭上晴空萬裏太虛;忘了“地”名,而親見載華嶽而不重,枕河海而不泄的大地;忘了“山”名,而郁郁蒼蒼巍然高聳的山在;忘了“水”名,而碧綠蕩漾奔騰萬裏的江河擺在目前。這就是《維摩經》所說;“若人心淨,便見此土功德莊嚴”的實意。慧能六祖形容禅相說:“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此中前二句是說禅心清淨,如太虛空,即是真空;後二句說禅的妙用無窮,是妙有。究竟禅所具備的妙用象什麼樣呢
那只能說“惟證乃知”。一般人以此沒有親證,認識能力低下,想也想不到它的實況,說也說不出它的具體情景,只能對它依稀仿佛地說,無物不無,無物不有,清淨無相,妙用無邊。妙用無邊者,妙之至極,難以語言形容之也。
2、自在超脫,無往不樂:人們日常在苦樂環境的感受上,執有受者;在對環境的處理上,執有作者,又執此受者作者是支配身體的主宰者,也就是真實的自我。同時常把自然界和社會界的種種複雜現象,依種種名言,而一一執爲實物。自我在種種實物的包圍之中,也就是在周圍的環境中,東撞撞,西碰碰,時時刻刻與外物掙紮磋磨,憂喜頻生,貪嗔疊起,而與通于過去、現在、未來叁世的業果關系循環往複地勾纏著。由是人們的認識始終爲自己妄執倒想的濃雲密霧所籠罩而不見真;生命與生活始終在煩惱業報的圈子裏轉動不停,衆苦逼惱之不已,安有自在真樂之可言
如果人們能學佛通禅,就會得“般若叁昧”。般若是智慧,淨智放光,自能照破顛倒妄想,斷除煩惱業障,心體上一塵不染,生活上寸絲不挂,自必超然解脫,無往而不自在。六祖說:“但淨本心,使六識出六門,于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是名般若叁昧。”這段禅語恰好描述了禅生活在境上無挂無礙的自在相。
成就了般若叁昧的禅,在心地上超然解脫,當然在身語的活動上就會隨緣任運,無拘無滯。古代許多禅僧,一生行腳,不來而來,不去而去,周遊名山大川,飽賞自然美景。有時高山頂上草庵靜居,身坐鬥室之中,神遊大千之外。又禅者觀賞花木,則覺“郁郁黃花,無非般若;蒼蒼翠竹,盡是真如”。遊山玩水,則覺“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從事勞動,則“擔水砍柴,無非妙道”。平常閑居,則“饑餐悶眠,皆飽法味”。出入鬧市,則見而無所見,聞而無所聞,與獨處空林無異。縱臨生死緊要關頭,也非常從容安靜,所以古代許多禅德往往談笑之間,安祥而逝。總之,成就了“般若叁昧”的禅,則處處解脫,時時自在,而有無窮妙樂,所以玄覺禅師說:“行亦禅、坐亦禅、語默動靜體安然。”
3、萬善具足,衆美齊臻:禅是一種道德而藝術的生活,是盡善盡美的精神活動。佛法是世出世間一切善法的無盡寶藏,其具體內容不外是“戒、定、慧”叁學,而禅是解行相應,統攝戒、定、慧的總持法門,所以六祖談禅的德相時說:“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亂自性定,心地無癡自性慧,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叁昧。”因爲禅是佛性的彰顯,所以禅就是以佛性的清淨無相爲其相,以其最極微妙之用爲其用。從戒的角度說,它就是身語意如法如律的活動而純粹無疵;從定的角度說,它自能如如不動,不取于相,而妙湛圓寂;從慧的角度說,它自能通達世俗勝義二谛所攝諸真實義,而有著一切妙智,故可以毫不猶豫地說,禅是一切善法的總彙。
禅不僅是衆善之源,而且它具有豐富的藝術性,有著無窮的美。因爲禅不僅是某一個人最高修養上的心靈之美,而且它帶生活上普遍性,常常表現爲佛教文化各種藝術之美。現在暫以中國佛教文化爲例:在五臺山常常雲霞掩映的金碧輝煌的菩薩頂,在應縣巧奪天工、觀衆如雲的木塔,令人一望而驚歎不已的樂山大佛,舉世聞名的敦煌、雲岡和龍門石窟的造像,各地許多香煙燎繞、燈燭輝煌而爲海內外人所樂遊朝拜的名勝古寺。這些都是佛教藝術表現在建築雕塑上的美。龍蛇飛動,揚名古今的懷素書法,博得蘇東坡高度評價而謂其爲“如燈取影、逆來順往,旁現側出,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的吳道子人物畫,這些都是佛教藝術表現在書法繪畫上的美。在文學方面,中國自來有許多詩人詞客都受到佛教文化思想的影響,而作爲他們寫作上的靈魂;甚至如流傳中外的陶淵明的田園詩、王摩诘的山水詩,多是把禅意化爲詩意,而生動形象表現于吟詠。前者如雲:“采菊樂籬下,悠然見南山,山色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這直接是描述他活生生的參禅悟境。後者如雲:“晚年爲好道,歸臥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佳句,這俨然是把他修禅的悟境變相地從平淡的生活上來加以描繪了。東坡居士常與佛印禅師往來,他的詩句也常從禅意中來,如詠廬山絕句:“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是把超然于塵埃之外、然後能見本來面目的禅理,用借喻的手法寫出這樣脍炙人口的絕唱。宴殊詞中的“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妙句,常常爲人所樂聞樂道,而盛傳不衰,就是他把佛家所說“諸行無常”的實相義,不知不覺地運用到填詞的造句上來,而讀起來引人入勝,在人生的現實的究竟處回味。中國古代的小說,大多數是在佛教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理論指導下寫作的,最突出的是曾列爲中國小說四大名著之一的《西遊記》,簡直把佛學上貪、嗔、癡叁毒是魔王,煩惱業報是魔障,清淨般若是戰勝魔王、掃除魔障的無敵將軍的理論,而用神通廣大的孫悟空保唐僧西天取經,降伏無數妖精,掃除重重障礙的故事情節,來加以生動而形象的描述,使人讀起來是一番活生生的事擺在眼前一樣。
以上所舉中國佛教藝術各方面事迹,從外表看,似乎與禅沒有直接關系,而實質上它就是中國人社會性的禅生活的表現形式。因爲人人都有禅心所依的佛性,人們在聚精會神的工作時,心即專注一境,即有定,有定自有巧慧,這就是佛性靈光的顯現,也就是有了禅心。由于禅心的靈機妙用,就自會有精巧絕倫的造作,這是成就卓越藝術的作者一邊的事。在欣賞卓越藝術成就的人,只有專心審美,就會引起美感、快感和神妙感,而開發了他自己的妙明真心,自有或多或少的禅相現前。因之,任何一種高級的藝術品,特別是佛教文化中的優美藝術,造作者一定要有禅心的專注,才能有極其精巧的成就,參觀者一定要有禅心的靈感,才能有深入的鑒賞,而可統稱之爲禅生活中的藝術。禅在個人修養上有妙不可言的心靈之美,而在佛教的藝術上則是殊姿異態,燦麗非常,可供萬衆觀賞之美。總起來說,禅具衆美,誰曰不宜
四、積極而正確地樹立禅風
如上所述禅生活的意義如此偉大,其內容如此豐富,怎樣才能使此高尚生活達到普及、而風靡全球呢
以筆者的管見,人們若欲達到這一目的,就必須在禅的學習上,有正確而充實的內容;在其傳播上樹立起純正而健美的禅風。
正確的禅是“解行相應”,“宗說兼通”,“法印”與“心印”的融合。禅的實質就是六祖所說的“般若叁昧”。般若之智,世人本有,但因妄想執著而不顯了,便成迷而不覺,沈淪生死凡夫。人們若欲解脫生死,就必須破迷開悟,成爲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佛,所以佛道即是覺道,學佛就是力行自覺覺他的事。佛所說的種種教法,就是佛陀智慧的等流,依佛智慧等流所說的法,多聞熏習,如理作意,就能爲殊勝的條件,引發人們的佛性放光起用,而有般若智生。所以佛陀教人的大法,主要是由聞而思、由思而修;祖師傳法也講“說通及心通”。
人們的迷,主要是于無實體的個體人,執有實我;于緣生諸法,無有實體,而執爲實法。覺道的重點主是在無我的個體人上通達無我,在無有實體的諸法上通達無法,所以佛在大乘《般若經》中反複闡明我法二空,一切無所得的勝義谛理。但是要深入理解般若妙谛,必須依《解深密經》中道了義教所說“叁性、叁無性”的真實義:我空法空是空去“依他起性”、“圓成實性”上的種種“遍計所執”,非依他圓成亦空無所有。如是則依、圓非空,遍計非有,而成爲非有非空、真俗圓融的中道實相。悟此中道實相,才能引起不落兩邊的自性般若,而堪稱“說通”,也就是掌握了大乘言忘慮絕的“一實相印”。同時也包括對“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叁法印的通達,而證得文字般若。把文字般若通達的諸法實相義,運用在心地上,而“無心于事,無事于心”,則心自廓然。若有時仍起妄念倒想,則用“念起即覺、覺之即無”的察念功夫。久之,自會“外息諸緣,內心無喘”,而清淨寂照,當言而言,不取言相,當行而行,不取行相,達到“無所住而生其心”的禅境,這就是所謂“宗通”,也就是由掌握了“法印”而獲得的“心印”。在教方面,自己如何學、如何修,就如何教人、示人,首先開導他們精究“般若”、“瑜伽”等教義,通達我法二空的中道實相,掌握“叁法印”和“一實相印”。主要學慧能大師教化門徒,人如何問,就如何答,顯說而不隱語,直言而不暗示,使聞者皆能言下大悟;同時還要學佛陀的大悲心,凡說一法,惟恐聽者不悟,再叁說、反複說,淋漓盡致,百說不厭,而使聽者茅塞頓開,豁然徹悟。此外還要以身作則,導人愛國愛教、尊敬叁寶、救濟貧苦、戒殺放生,使真參實悟與廣積福德,兩全其美。凡學禅者能如是學,如是教,則自有正確而豐富的內容,此行彼效,展轉相引,燈燈相傳,而自會油然成風,形成社會性的禅生活。
以上所論是筆者多年來學禅傳禅實際生活的總結,有不少人向道心切,前來問法,我爲他們講《金剛經》、《心經》、《壇經》,並融合“瑜伽”教義來談真空實相,他們都能逐漸通曉,由此入門,而生“文字般若”。甚至有些男女居士,目不識丁,由于他們決心大,問法虔誠,我以大悲心爲他們開示二空真理,一說不解,便舉種種譬喻,反複說至百余次,結果都能懂得《金剛經》、《壇經》等寶典的真實義,而向自心求佛,不但入門,且有正確而深入的悟境,見到定慧等持的禅相。故上面所說學禅傳禅的內容與方法,有充分的理論和事實爲依據,絕非杜撰空談,願與讀者共勉。
《豐富多彩的禅生活》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