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觀與入定 跑完香有什麼感覺?身上有沒有發熱?若沒有,那說明時間對你們來說還不夠。如果跑好了,會有暖流從腳底産生,腿也不那麼僵硬,坐下來容易靜,散亂的心很容易收回來。如果跑重了,身體疲勞了,思維也緩慢了,容易入睡。一個人之所以雜念多,就是因爲精力太充沛,躺在床上也不容易入睡。如果一個人太疲勞了,躺在床上什麼雜念也産生不起來,很容易入睡。 爲什麼禅堂裏靜坐的人飲食特別少?一是爲了對治昏沈,二是爲了對治雜念。當一個人雜念不産生了,你們說在這個時候,將是一種什麼境界?怎麼用功?也許你會說:我還沒有到這個境界。佛門裏常用的一個字叫“參”。那麼今天你們就參,沒有雜念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怎麼做?有了雜念當怎麼處置它?我對治它的辦法,就是不迎、不拒、不跟隨。 那麼延伸一句,不迎、不拒、不跟隨,這時的你,又在幹什麼?這又是一個問題!打坐的時候,不是不讓想東西,而是不叫你胡思亂想。如果打坐的時候什麼也不想,一個個傻乎乎的像木頭一樣,那怎麼開智慧呢?如果在靜坐的過程中不想的話,你坐100年也不會開智慧! 佛門中有個用語叫止觀。“止”是熄滅妄念,專心于一個境界上。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入定了。定到了一件事情上,乃至定到一個問題上。你不能定到一個問題上,就叫散亂。如果定到一個問題上,沒有提起正念(沒有觀),你就沒辦法開智慧。“止”是爲了定,“觀”是爲了開智慧。爲什麼不用“想”而用“觀”呢?這個“觀”字用得非常妙。“觀”,很重要。觀之一字,又見面了,意味著原本就有,不需外求。 通常佛門裏把止、觀連在一起,實際上是兩重意義。後來又延伸到觀想,這又是兩重意義。有人說:我也在觀,爲什麼沒開智慧呢?“觀”不是“想”。實際上“止”是定到一個事上,一個問題上。“觀”是審查的意思。那麼“想”又是什麼意思呢?是追究的意思,你們通常習慣在靜坐的時候,把自己觀想成阿彌陀佛,或者是觀音菩薩。這樣想固然也沒錯。通常禅堂裏有個詞叫參究。參究和“想”的實質意義是一樣的。比如說在你們靜坐的時候,産生了一個念頭,你說:“不管它”。“不要住在上面”。問題出現了,不管怎麼行?沒有解決問題,理不明,智慧就不能開。你一直止在一個問題上,那是“定”,而非“慧”。在你靜坐的過程中,每個念頭來的時候你要觀察到,去的時候你也要觀察到。並不是像大家說:“念頭來了不管它。”,不管它,那你坐在這裏幹什麼?實際上每一個念頭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你僅僅是個旁觀者。你如果把這個方法用久了,訓練熟了,你就是止、觀雙用。如果這個方法不會用,只能先修止,再修觀!如果這個方法用得很熟練了,你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突然跳進去,與妄念合二爲一,融爲一體,這時就沒有“能”看的和“所”看的。就像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周圍發生的事情,你看得很清楚,沒有參與。可能是怕惹麻煩,也可能是沒有膽量參與,或者說“與我無關”。如果有一天事情與你有關,你還不敢參與的話,那麼我們打坐出現的境界,你如果敢和它合爲一體,以後在日常生活中發生的問題,你就不會回避。因爲日常生活中出現的問題和你打坐中出現的問題,道理是一樣的。 爲什麼我說要想修道,要學種菜、養花?因爲種菜、養花是一件非常細心的事情。乃至于做飯、做菜做得好,說明你細心、很會把握火候,很會搭配。同樣,你自己修行也需要搭配,比如說今天生理有反應,你怎麼對治?明天心理上有反應,你又如何對待?這都需要調配。在日常生活中看一個人的做事方法與風格,就意味著他修道、用功的方法。因爲這二者之間的用心是一模一樣的。如果說你在日常生活中馬馬虎虎,用這種風格去修行,也會是馬馬虎虎,打坐時就不會發現妄念,更不會觀察定中的境界,我經常看到我身邊的人做事非常馬虎。這種風格、本性,怎麼能修道呢?如果做事非常細心、求完美,一旦轉到修道上,也會一個雜念也不放掉。一個漏洞也不會讓它出現。所以過去南泉禅師收徒弟,先讓你去下地幹活,以此觀察你將來能否修道。如果一個人在種田的時候,地裏長滿了雜草,發現不了,在修道時,心田裏長滿了習氣之草,同樣也發現不了,不能發現自己心中的雜草,貪、嗔、癡之草。 每個人都認爲自己很聰明、很完美,這就是衆生。聖人恰恰相反,不這麼看。乃至稍微有點修行的人,都不會認爲自己是完美的。凡夫只看別人的過失,聖人只看到自己的過失,不會在別人身上挑毛病。如果說大家學佛修道多年,還不能“止”,或者能止不能“觀”,那麼你的禅定功夫或修行,根本不可能上臺階。要上升就是靠止觀。 在過去用功的時候,古人創造了一個非常笨的方法。但非常有效!身上帶著一支筆、一個本子,把自己這一天當中的每一個起心動念全都記錄下來。他是采用點、圈、叉來說明一個問題。産生的念頭不好不壞,就畫一個點;好的念頭,就畫一個圈;壞的念頭,就畫一個叉。如果你們采用這種既笨又有效的方法,一個星期下來,你們會發現打叉的時候最多。那時候你會驚出一身冷汗。你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壞念頭會這麼多。 每一分鍾産生無數次念頭,看不清自己的念頭,又怎麼能用功呢?功夫不是打坐坐出來的。用功的方法當然也包括打坐,但打坐並不是惟一的方法。當你把“止”的方法培養出來以後,隨時隨地都可以“觀”。實際上“止觀”是“入定”前邊的一個加行法。 在入定前,首先你會感覺到身體逐漸、逐漸消失,不存在了;接著是呼吸逐漸、逐漸微細;再下來會發現自己的念頭逐漸、逐漸減少,不存在了。這是入定前的叁個層次,每個人入定前都必須經過這叁個步驟。當你妄念沒有了,這時身心內外就像一面鏡子一樣,內在偶爾産生一個念頭(即遊絲的念頭和起初的念頭又不一樣),這種遊絲的念頭好多人覺察不到,以爲是沒有念頭。初禅、二禅,還沒辦法斷掉遊絲念頭,只能熄滅粗糙的念頭。 一般初禅、二禅、叁禅,前叁禅身心都會産生一種喜樂。“喜”是指心理的感受,“樂”指的是生理的感受。那就是說,在前叁禅,生理,心理還沒有完全空掉,只是妄想熄滅了。有的人在靜坐的時候,偶爾也能碰到入定的感覺,但不知道怎麼出來的,出來後想進入又不知道怎麼進去。這是爲什麼呢?就像你們平常睡覺時,不知道怎麼睡著的,也不知道怎麼醒來的。如果有一天你能夠知道入定是怎麼進去、出定是怎麼出來的,也就意味著掌握了怎麼睡著,怎麼醒來,也就對生死做得了主了。 掌握了死亡的人,在臨終的時候,就像入定一樣,也就是采用入定的方式去死亡。怎麼入定就怎麼死亡,怎麼走掉。死亡的經驗和入定的經驗是一模一樣(指聖人的死亡與入定是一樣)。死亡的時候逐漸逐漸感到身體消失了,再感到呼吸停止了,再感受到念頭沒有了。打坐時同樣也是身體空掉了,呼吸沒有了,念頭沒有了。都沒有了,還有沒有什麼存在呢?帶著一個覺知的力量,來去自由、橫超叁界,逢山過山。逢海過海。走直線不走彎路,真是直來直去了。你們坐在這裏念頭就是直來直去。是不是想到北京就去北京,想去天津就去天津,想去上海就去上海?而不是鐵路線那樣(沿著路線彎彎曲曲地去)。 死亡之後,覺知超然于虛空之外,獨來獨往,來去自由的時候,你會感覺到什麼叫解脫。那你們會說:我在做夢的時候,有過這樣的經曆。爲什麼不能把夢中的境界讓它在定中産生呢?想(思維),靠獨頭意識,禅定中的境界也會靠獨頭意識。禅定功夫深的話,它絕對不是靠獨頭意識産生的。爲什麼有的禅定功夫深的人,全身消失,呼吸微弱,妄念消失了,覺知不能持久?這是禅定功夫不持久。爲什麼不能安住于禅定裏邊?最初是因爲不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乃至把握如何進去、如何出來。經過無數次的訓練、實踐,才能有一天達到隨時從定的境界中出來,隨時進去,定境要多久就能多久。在禅定境界中已做得了主,要坐多久,就坐多久。就像今天在觀音洞裏打坐,沒有電燈,憑感覺慢慢摸進洞裏,又憑感覺慢慢摸著出去。一開始可能不知道怎麼摸進來,又怎麼摸出去的。如果你反複的摸進、摸出,就掌握了它的規律,隨時可以進出,想在洞裏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這就是禅定功夫。 今天講得是最基本的,也是最終的。開悟的人就是通過這個方法入定,學坐禅的人也是用這種方法。 * 大家打坐都是胡思亂想。如抓住一個問題,一直追下去,就不會胡思亂想。如果一件事情牽動了你的心,你就不會胡思亂想。(只想此事)如果不能,說明修道還沒有牽動你的心。 * 功夫不高的人,靠念佛的習氣往生西方。功夫高的人,靠定力往生西方。定力也是習氣熏修來的。 * 一個人的性欲容易超越,情欲不易超越。前者屬生理,後者屬心理。叁禅修完已超越性欲,四禅修完不一定超越情欲。超越了性欲不會墮入叁惡道,超越了情欲才可超叁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