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節 觀輪回之過

　　倘若“死亡”與“無常”之發生，如火之熄滅、水之揮發一樣(也就是說：過了就沒事了)，那就毫無問題，但事實不然，並非死了就一了百了。你的心，其本體爲空，根本沒有什麼東西死亡。身心的和合是從強烈的執著而來，且是妄想的表現；死時，這和合之體便告分離。然而接著的不同的因緣，如情感、業力與本能等，又使你再度于六道之一受生。

　　這種生存的基本性質是苦，這種苦可分爲叁方面而言之：其一，這種苦是遍布于一切和合之物的，凡爲五蘊(注6)和合之物便含此種苦(此謂“苦苦”——漢譯按)。第二種苦是由于經曆某種變化而産生的。在某些因緣中，我們深覺種種變遷，實是一種痛苦(此謂“壞苦”——漢譯按)。第叁種苦則是真正經曆痛苦的苦(此爲“行苦”——漢譯按)。這叁種苦實在都是難以避免的。六道一切衆生必須經曆種種不同形式的苦：

　　一、地獄道

　　八種熱地獄名爲：等活地獄、黑繩地獄、衆合地獄、號叫地獄、大叫地獄、炎熱地獄、大熱地獄、無間地獄。在這些地獄中的衆生，時時刻刻都是在遭受死亡、殺戮、炎熱、火焰的煎熬。在不同的地獄中，壽命的長度與痛苦的程度，以四倍之數遞增。在熱地獄的四方，每一方各有四個地獄，其名皆爲煻煨地獄、屍糞地獄、鋒刃地獄、烈河地獄。這些地獄處于大地獄的四方，每方各四，共有十六地獄，在那裏，衆生所遭受的苦，皆如其地獄之名。在這些地獄中，壽命是無盡期的。

　　八個寒地獄的名字爲：(一)皰地獄(蓋極寒逼身、身上生皰——漢譯按)；(二)裂皰地獄(蓋嚴寒逼身、身分皰裂也——漢譯按)；(叁)頞哳叱地獄；(四)臛臛婆地獄；(五)虎虎婆地獄(以上叁者，逼于寒而自口中發如是之異聲也——漢譯按)；(六)青蓮花地獄(蓋嚴寒逼逗，身分折裂如青蓮花也)；(七)紅蓮花地獄(身分折裂如紅蓮花也)；(八)大紅蓮花地獄(身分折裂如大紅蓮花也)。這些地區皆是由滿山滿谷的冰雪構成，且嚴寒至極。要了解在皰地獄中一生有多長，試想八十浦式耳的芝麻子(漢譯按：一蒲式耳約叁十六公升，或約二鬥)。一年移去一粒芝麻子，等全部的芝麻子都移光了，一期的壽命方盡。在寒地獄的壽命之期，以及痛苦的程度，各地獄之間依二十倍而遞增。

　　此外又有地獄名爲孤獨地獄，這些地獄並無固定方所，或在地球的上方、下方，或者就在地球上。由于地獄道中衆生的痛苦程度及壽命長短並不一定，因此彼處衆生全然是在痛苦之中挨日子。

　　二、餓鬼道

　　餓鬼道有四種障：一爲“外障”，受外障之餓鬼，十二年只能見一滴水，所吃只是幹的食物。二爲“內障”，受內障之餓鬼無法去尋找食物，也無法吞咽食物，因他們的口小如針眼，眼小如馬毛，手足細如草莖，而腹大如山。叁爲“特取”，此類餓鬼所食之飲食會變成糞便，或融化的金屬。第四類餓鬼所受的痛苦爲：他們身內可能有許多其他餓鬼居住，吃他們的肉體，有時多至五百，如母懷子。餓鬼道衆生不停地受爭吵、攫奪、冷熱、饑渴之苦，他們年壽五百歲，他們一天的長度等于人類一個月。

　　叁、畜生道

　　畜生道包括所有的那伽類(注8) 以及生活在海中、地底及與人類共居于地面的動物，如食草類、飛禽、家畜、昆蟲等等。他們的壽命、身體的體積及形狀，均由他們的業力而決定，且有極大的區別。畜生道衆生，智力簡單、愚蠢，受著極大的饑渴、冷熱、恐懼、互相啖食之苦。

　　每一天，在那伽道中，總有七次熱沙風暴興起，那伽的皮肉被風所剝，骨頭外露，而且他們還不斷地受迦樓羅(注9)的騷擾與威脅。除了這些主要的痛苦之外，他們還受貪著及其他情欲之苦，且常造各種不淨業，如殺戮等。由于他們當中沒有一個能具有諸如誠信、慈悲等之善念，因此你應對他們心生悲憫，且應發心不在彼道中受生。以上爲叁惡道的情形。

　　四、人道

　　人道是叁善道之首。在人道中有四大痛苦：生、老、病、死。

　　1.生苦

　　在你死時，心識離開肉體之後，你就會經曆一段介于死與再生之間的短暫時期，這時你會覺得無力、恐懼、痛苦。接著你若看到遠方有一座漂亮的房子、一間茅草或樹葉蓋的屋子，或牆上的一個罅隙，你就會向它奔去。你所能看到的，完全由你前世所積集的善業之量而定。你對未來的父母感到愛或憎，就成爲你生爲男性或女性的依據(注10)，接著，你父母的精與血以及你的神識就告結合了。在這一刹那一切的心理活動是混濁的，這經驗就有如沈睡之中做了一些朦胧的夢。

　　你在母體內的第一周，所感到的痛苦有如在熱銅鍋上被烤或被炸一般。此時胎兒有如柔軟的米飯，這一階段稱爲“橢圓期”(或稱羯羅藍位——漢譯注)。第二周，由于“觸風”的作用，使得四大之性顯現，此時胎兒爲“長方形期”(或稱頞部昙位——漢譯注)，狀如冷的奶油。第叁周，“行風”使得四大構成一固定形狀，此時胎兒形如昆蟲，稱爲“血肉期”(或稱閉戶位——漢譯注)。類似的改變，一階段一階段地發生，直到第七周，此時“扣握風”使胎兒生長出四肢，其中的痛苦有如一個身強力壯的人，把你的四肢往外拉，然後綁在木樁上。胎兒繼續成形的過程中，又感到更大的痛苦。第八周時，産主孔竅之風造成了九孔。這痛苦有如用手挖痛瘡一樣。

　　當你的母親吃些冷的食物時，你所感到的痛苦，有如被浸在冰水裏一般；當她吃得很多時，你覺得仿佛被巨石壓迫；她若僅吃一點點，你又覺得好像被懸在半空中；當她跑步或活動很劇烈時，你感覺有若滾進一個大洞裏；在她交媾時，你覺得有如鐵針穿身。

　　到了第叁十七周，你早已由于子宮內的種種情況，而飽受痛苦折磨：黑暗、腥臭、汙穢得有如地牢。想逃出去的欲望油然而生。第叁十八周時，你已被“集花風”推至産門，此時所經曆的痛苦有如被綁在鐵輪上滾轉。至此，你的肉體已在母體內成熟，你已曾如在銅竈內被烤炙，爲二十八種不同的風所動，受母親的血液滋潤。此時，“逆轉風”把你轉成上下顛倒，你的雙手向前伸直，然後你就誕生了。此刻的痛苦有如被拉扯穿過一堆鐵屑。當你已哇哇墜地時，你感到一種被投入茫茫的生命之海中的痛苦。隨後，各種不同的痛苦紛至沓來，例如，當你第一次被沐浴，你感覺好像人家在剝你的皮。假如想到這些痛苦，誰還願再重入母胎受生？

　　2.老苦

　　老之苦也同樣是不可勝數的。雖然你的身體曾經一度挺直硬朗過，而如今已彎曲佝偻，而且你現在必須用一支拐杖來支撐；你的發色已變；你的臉色不複可愛；你的皮膚，曾一度細如中國絲，如今已成一大堆皺皮；正如蓮花初放時，又白又紅，而現已又老又幹、又皺又縮。你高昂的體態已經消逝，你不論走動或坐下都很疲倦，你的心理能力降低，你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你的官能已經窮竭；你的雙眼再也不能清楚地分辨形象；你的耳朵再也聽不到聲音，你的鼻子嗅不到氣味；你的舌頭嘗不出味道；物質的接觸索然無味；記憶不清，時記、時忘。你很不快樂而且易怒，因爲一切都紊亂不堪。再加上你以前的財富已散盡，或者你已變得孤苦無依等等，你的痛苦便會因此更增加。很明顯的，前程無他，唯有死亡。當你想到這個，你無可奈何，仍然只得坐下去。你垂首悲戚，今生的機緣已失，人生的終點已到。甚至你的呼吸進進出出都很不順暢，聽來軋軋刺耳。一切和合之物的成長與衰老，幾乎是同時發生的。

　　3.病苦

　　發高燒對人的蹂躏是令人難以忍受的，纏綿病榻更是令人難耐；甚至當你躺下時，你身體的下半部都簡直無法忍受你上半部的重量。你毫無食欲，更何況也無力取食。你全部仰賴醫生。你的財富散盡。你必須徹底地受檢查與化驗。白晝向盡，而漫漫長夜仍舊要來。受苦時，時間過得特別慢。

　　4.死苦

　　當死亡攫住你時，幸福美滿都已成過去。臨死前，你受著疾病的折磨，口幹如火。熟悉的一切都已改變。你的四肢猛烈抖動，你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顫動；口涎、黏液、尿水、糞便玷汙了你的身體。你的呼吸聲叽紮刺耳，群醫束手，他們的一切努力都失敗了。你被強烈的幻覺所驚嚇震撼。你的呼吸停止了，你的口、鼻贲張。你馬上就要舍離此世間，而前往另一個世間。一個巨變終于發生了，一片無際的黑暗籠罩下來；你墮入一個深淵，爲汪洋大海之所漂流，爲業力之風所飄蕩。正當你漫無目標的飄遊時，你爲抛棄了一切而啜泣：你的房舍、農田、莊稼，你的財富、家私，你的權勢與地位，你的配偶與親戚，甚至你這深自寶愛的軀殼。

　　你死的時候，你體內的“地大”(注11)首先融化爲“水大” 。那種變化的感覺，有如一座巨山無情地壓迫著你顫抖的身體。然後“水大”又分解爲“火大”，于是液體無可遏抑地從你的口、鼻及其他孔穴流泄而出；此時你感覺仿佛要被洪水席卷而去。當“火大”消散成“風大”時，你的口鼻變幹，你的兩眼上翻。體溫開始離開你的四肢，正有如回光返照一樣，這時你覺得你的體內有如一團熊熊烈火在燃燒、咆哮。當“風大”消散成爲“識大”時，你的氣息停止了，你感到一陣強大無比的風，洶湧得令人震駭。當“識大”消散成爲無明時，你會身處于一陣燦爛的白光之中，然後紅光，最後是一片漆黑。此時，一切心行停止，你遺忘了一切。叁、四天之後，心行回複，中陰身(注12)的各種征象出現。于是，你又隨著你的業力的牽引，到六道之中去受生。

　　在人道中所經曆的大苦，並非只有生、老、病、死四種，而是還有別的。你在生時，你有時須與父母與兄弟、姊妹、配偶，以及其他親愛的人分別；在你死時，你就完全的與他們別離了。你如何能忘懷這個巨痛(以上名爲“愛別離苦”——漢譯按)？與憤怒的敵人狹路相逢，遭受他們的攻擊、謀害、猛烈抨擊或羞辱等等所産生的痛苦，常能毒害你，以至于晝不能食、夜不能眠(這叫做“怨僧會苦”——漢譯按)。一意追求你所缺少的東西，卻得不到，而且還保不住你現所擁有的東西(這叫做“所求不得苦”——漢譯按)，這些都是不同形式的痛苦。尤其是當此末世，你幾乎是把所有的時間，不分晝夜，都浪費在焦慮、消沈、貪愛與嗔恚的痛苦之中。

　　因此，永遠要明覺多欲之害；且須知一切輪回永無止息，有如池中之波紋蕩漾。這些幻象本身並無實自體，有如魔術與夢境。當你已決心解脫輪回之縛，並且于物質方面寡欲知足，你就能靜靜地坐在那裏，內心快樂、安祥。

　　五、阿修羅道

　　阿修羅道衆生雖然享受與天人神祇一般的財富與豪華，但他們與生俱來的嫉妒心促使他們不斷與人爭執——與同類爭，與異類也爭。尤其與諸天永無止息的戰爭，使他們身受巨大的痛苦。

　　六、天道

　　欲界中的天人，因與阿修羅戰爭而受苦，也因無法滿足所有欲望，以及因死亡與死後的墮落而受苦。當天神臨死前，有五種衰象出現(所謂“天人五衰”——漢譯按)：一、花冠凋萎；二、衣裳垢膩；叁、腋下汗出；四、身體臭穢；五、不樂本座。其他的天人、天女都遠避，他孤單單地死了，而且由于眼見下一世受生的地點，而心起巨大惶恐，痛苦不堪。他必須受此憂悲曆時七日。雖然色界與無色界的天神沒有這些痛苦，但他們仍然要受墮落之苦，因爲他們沒有能力永留天界，而必須死亡。

　　由于地獄衆生要受冷熱之苦，餓鬼道要受饑渴之苦，畜生道要受愚癡與被其他動物啖食之苦，而且由于人道要受生老病死之苦，修羅道要受爭鬥之苦，而天道要受死亡與墮落之苦，因此，你應極力避免再度墮入輪回的痛苦大海之中，而志求安樂、崇高與圓滿的佛果。

　　注釋：

　　6.在佛理中，有情生物被視爲由色、受、想、行、識五蘊和合而成。而在這五種之中，並沒有一個真我存在。

　　7.見注2。餓鬼道介于畜生道與地獄道。雖然餓鬼常被說爲“鬼”，但大部分的餓鬼都有形質之存在，並且受以上所描述的痛苦。

　　8.那伽(Naga)常被描述爲龍族。他們有蛇一樣的身體，但他們極其富有。

　　9.迦樓羅即大鵬金翅鳥，具鷹之狀。他們會啄食那伽。

　　10.特別是，當你看見他們正在做房事，你若憎你未來的母親而愛你未來的父親，這就表示你將生爲女性；反之，你若愛你的母親，憎你的父親，就表示你會生爲男性。

　　11.參見注4。人體中包括一些堅硬之質，謂之地大。

　　12.“中陰”之本義爲“過渡時期”。此地是指介于生與死中間之時期。

《叁乘佛法指要 第一篇 前行法(前方便)第一章 四正觀(四共加行)第叁節 觀輪回之過》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