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功夫成就;他已經准備認證心性了,卻還沒有得到最後的法。有一個特別的晚上,貝珠仁波切終于傳法給他。當時他們住在大圓滿寺(佐欽寺)上方高山的閉關房。夜色很美,蔚藍色的天空萬裏無雲,繁星點點交相輝映。萬籁俱寂,偶爾從山腳下的佛寺傳來狗吠聲,劃破天際。
貝珠仁波切仰臥在地上正在修一種特殊的大圓滿法。他把紐舒龍德叫來:「你說過你不懂心要嗎?」
紐舒龍德從聲音中猜測這是一個特別的時刻,期望的點點頭。
「實際上沒有什麼好知道的,」貝珠仁波切淡淡地說,又加了一句:「我的孩子,過來躺在這裏。」紐舒龍德挨著他躺了下來。
于是,貝珠仁波切問他:「你看到天上的星星嗎?」
「看到。」
「你聽到佐欽寺的狗叫聲嗎?」
「聽到。」
「你聽到我正在對你講什麼嗎?」
「聽到。」
「好極了,大圓滿就是這樣,如此而已。」
紐舒龍德告訴我們當時發生的事:「就在那一刹那,我心裏笃定地開悟了。我已經從『它是』和『它不是』的枷鎖解脫出來。我體悟到本初的智慧,空性和本有覺察力的純然統一。我被他的加持引到這個體悟來,正如偉大的印度上師撒惹哈(Saraha)所說:
上師的話已經進入他的心裏,他看到真理如觀手掌中的寶珠。
在那個當下,一切都各得其所;紐舒龍德多年來的學習、淨化和修行終于瓜熟蒂落。他證得了心性。貝珠仁波切所說的話並沒有什麼特殊、神秘或不可思議;事實上,這些話再平常不過了。但話語之外,傳達了別的東西。他所透露的正是萬事萬物的本性,也是大圓滿法的真義。當下他就透過自己證悟的力量和加持,把紐舒龍德直接帶進那個境界中。
但上師們相當不同,他們可以使用各種不同的善巧方便來啓發那種意義的轉換。貝珠仁波切本人的悟道因緣則迥然不同,他是由一位非常古怪的上師杜欽哲(Do Khyentse)引進心性的。這是我親耳聽來的故事。
貝珠仁波切一直在修高級的相應法和觀想,碰到瓶頸,所有本尊的曼達拉(mandala)都無法清晰地在他心中顯現。有一天他遇到杜欽哲,在戶外升火飲茶。在西藏,當你遇到一位自己非常恭敬的上師時,傳統上你就要做大禮拜表示尊敬。當貝珠仁波切開始在遠處做大禮拜時,杜欽哲發現,就威脅地咆哮:「嘿,你這只老狗!如果你有膽量,就過來!」杜欽哲是一位非常令人佩服的上師。他就像一位日本武士,留長頭發,衣著隨便,很喜歡騎漂亮的馬。當貝珠仁波切繼續做大禮拜,開始接近他時,一直在咒罵的杜欽哲就開始丟小石頭,漸漸地又丟起較大的石頭。貝珠仁波切終于拜到跟前,杜欽哲就開始揍他,把他擊昏了過去。
當貝珠仁波切醒過來時,他的意識狀況全然不同。他一直費很大勁去觀想的曼達拉,當下在他面前顯現。杜欽哲的每一句咒罵和每一個攻擊,都在摧毀貝珠仁波切概念心的痕迹,每一塊石頭都在打開他全身的氣輪和氣脈。事後長達兩個星期之久,曼達拉的清晰景象沒有離開過他。
我現在要嘗試說明「見」到底像什麼,以及本覺直接顯現時的感覺,縱使一切的語言文字和概念名詞都無法真正描述它。
敦珠仁波切說:「當時就像脫掉你的頭蓋一般。多麼無邊無際和輕松自在啊!這是至高無上的見:見到從前所未見。」當你「見到從前所未見」時,一切都開放、舒展,變得清爽、清晰、活潑、新奇、鮮明。這就好象你心中的屋頂飛掉了,或一群鳥突然從黑暗的巢中飛走。一切限製都溶化和消失,就好象西藏人所說的,封蓋被打開了。
想象你住在世界第一高峰頂上的屋子裏,突然間,擋住你視線的整棟房子倒塌了,你可以看到裏裏外外的一切。但都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看到;當時所發射點,不能夠用任何平常的經驗來比喻;它是全然、完整、前所未有、完美無缺的看見。
敦珠仁波切說:「你最可怕的敵人,也就是自從無始以來到目前爲止,讓你生生世世輪回不已的敵人,就是執著和被執著的對象。」當上師介紹心性,你也認證心性時,「這兩者都被燒掉了,就好象羽毛在火焰中化爲灰燼,了無痕迹。」執著和被執著,,被執著的對象和執著的人,都從它們的基礎中完全解脫出來。無明和痛苦的根整個被切斷。一切事物想鏡中的影子,透明、閃耀、虛幻、如夢般的呈現。
當你在「見 」的啓發下,自然達到這個禅定境界時,你就可以長時間維持在那兒,不會分心,也不必太費力。然後,沒有所謂「禅定」來保護或維系,因爲你已在本覺的自然之流中。當時,你就可以體悟到它過去和現在都如是。當本覺照射出來時,完全不會有任何懷疑,一種深刻完整的智慧就自然而直接地生起。
一切我所說明的影像和嘗試使用的譬喻,你將發現會溶化在廣大的真理經驗中。恭敬心在這個狀態中,慈悲心在這個狀態中,一切智慧、喜悅、清明和無思無慮全都融合和連結在一味中。這個時刻是覺醒的時刻。深刻的幽默感從心中湧起,你會啞然失笑,你過去有關心性的概念和想法錯得多麼離譜啊!
從這個經驗中將産生越來越不可動搖的肯定和信心,知道「這就是它」:再也沒有什麼好尋找的,再也沒有什麼可以企求的。這種對于「見」的確認,必須透過反覆瞥見心性來加深,並透過繼續禅修來穩定。
禅定
大圓滿法的禅定又是什麼呢?它只是在「見」被傳授之後,專一的安住在「見」中。敦珠仁波切描述它:「禅定就是專注在本覺的狀態中,解脫一切思維概念,另一方面卻維持完全放松,毫不散亂或執著。因爲『禅定不是奮鬥,而是自然地溶入本覺。』」
大圓滿法的禅定修習,其要點是強化和穩定我們的本覺,讓它成長到完全成熟的地步。平凡習慣的心以及它的投射是相當有力的。當我們不專注或散亂的時候,它就會繼續回來,輕易地控製我們。誠如敦珠仁波切經常說的「目前我們的本覺就像小嬰兒,擱淺在強大、念頭不斷的戰場裏。」我喜歡說,開始時我們必須在安全的禅定環境,充當「本覺」的保姆。
如果禅定只是在傳授本覺之後,繼續讓它流動,我們又如何知道什麼時候是本覺,什麼時候不是呢?我問過頂果欽哲仁波切這個問題,他簡潔地回答說:「如果你是在一個不變的狀態中,那就是本覺。」如果我們不用任何方式去支配或操縱,我們的心只是安住在純淨、本有覺察力的不變狀態中,那就是本覺。如果我們有任何支配、操縱或執著,那就不是。本覺是不再有任何懷疑的狀態,沒有一顆心可以去懷疑。你可以直接看到。如果你是在這種狀態中,一種完整的、自然的肯定和信心就會跟隨本覺湧起,那就是你判斷它是不是本覺的方法。
大圓滿傳統是非常准確的傳統,因爲你走得越深,生起的妄念就越細微,絕對實相的理解就處在成敗的關口。即使是在傳授心性之後,上師們還是會仔細澄清那些狀態不是大圓滿的禅定狀態,千萬不可以攪混。下面這些情況都不是真正大圓滿的禅定狀態,修行人必須小心翼翼避免迷惑在其中:第一種是你漂流到心的無人島上,那兒沒有思想或記憶;它是一種黑暗、沈悶、漠不關心的狀態,在那兒你被丟進凡夫心的基礎地。第二種狀態有些甯靜和稍帶清明,但這種甯靜的狀態是屬于停滯的狀態,仍然被埋在凡夫心中。第叁種狀態可以令你經驗到思想不存在,但卻是迷失于飄飄然的真空狀態中。第四種狀態是你的心溜掉了,渴望思想和投射。
大圓滿禅修的要點,可以歸納成四點:
·在過去的念頭已滅,未來的念頭尚未生起時,中間是否有當下的意識,清新的、原始的、即使是毫發般的概念也改變不了的,一種光明而純真的覺察?
是的,那就是本覺。
·然而它並非永遠停留在那個狀態中,因爲又有另一個念頭突然生起,不是嗎?
這是本覺的光芒。
·不過,如果在這個念頭生起的當下,你沒有認出它的真面目,它就會像從前一樣,轉變成另一個平凡念頭。這稱爲「妄念之鏈」,正是輪回的根。
·如果你能夠在念頭生起時立刻認出它的真性,不理會它,不跟隨它,那麼不管生起什麼念頭,都將全部自然溶化,回到廣大的本覺中,獲得解脫。
很明顯的,對于上述四個深刻而簡單的要點,如果想了解和體悟它們的豐富和壯麗,需要一輩子的修行功夫。這裏我只想讓你嘗嘗大圓滿禅定的開闊性。
也許最重要的一點是,大圓滿禅定是本覺永遠在流動,就如同河川、日夜不停地流動。當然,這是理想的狀態,因爲一旦「見」已經被傳授和認證之後,要想專注地安住在「見」之中,就得有多年不斷的修行。
大圓滿禅定可以強有力地對治念頭的生起,並且對于它們具有特殊的看法。一切念頭的生起,都要觀照它們的真性與本覺並無分別,也不互相敵對;反之,要把念頭看成無非是心性的「自我光輝」、本覺能量的顯現,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
假設你發現自己處于深刻的甯靜狀態中,可是常常爲時不久,一個念頭或一個動作就生起,就好象海洋中的波浪一般。不要拒絕那個動作或特別擁抱甯靜,而要保持純淨現前的流動。禅定的普遍、甯靜狀態就是本覺本身,一切念頭的生起無非是本覺的光芒。這是大圓滿法的心要和基礎。有一個方法可以想象這種情況,好比你正騎著太陽光回到太陽去:你立刻追蹤念頭回到它們的根源--本覺。當你安住在「見」中如如不動時,你就不會再受任何生起的念頭所欺騙和分心,因此不會淪爲妄念的犧牲品。
當然,海洋中有小波,也有大浪;強烈的情緒如嗔、貪、妒,也是會來到的。真正的修行人不會把它們看作幹擾或障礙,反而是大好機會。如果你以執著和厭惡的習氣來反應這些情緒的生起,不但表示你已經分心了,而且沒有認證本覺,已經喪失了本覺的基礎地。以這種方式來反應情緒,只會加強情緒,還把我們緊緊地綁在妄念的鎖鏈上。大圓滿法的大秘方就是當妄念生起時,立刻看穿它們的本來面目:本…
《西藏生死書·第十章 心要》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