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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腦

  指揮腦

  柴火本身並非火焰。

  ——龍樹菩薩,《中觀基礎智慧》

   現代人普遍都知道,腦部基本上分成左、右兩部分,即左腦與右腦。而左、右腦或多或少是彼此的“鏡像” (mirror image,對稱的結構),連接著各自的腦杏仁核、海馬回,以及負責處理大腦皮質層大部分理性過程的大腦額葉。我曾聽過有人隨意聊到說自己是“左腦發達”或“右腦發達”,意思是指,左腦較活躍的人通常比較擅長分析或較爲理智,而右腦發達的人則較有創造力或藝術天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不過據我所知,過去幾年的研究結果全部顯示了,人類和其他較進化的物種(比如說,我們的猴子朋友)的兩邊大腦額葉,在情緒的塑造和體驗上各自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2001年在印度舉行的“心與生命學會”研討會中,理查,大衛森教授發表了在威斯康辛州麥迪遜市衛斯門實驗室所做的研究結果。受試者被示以特別設計的照片.以喚起不同的情緒;照片內容從母親慈愛地抱著嬰兒,到意外事故與被燒傷的罹難者都有。受試者在兩個月內接受了好幾次測驗,每次間隔約數星期。實驗結果清楚顯示,當受試者看到一般認爲與喜悅、溫馨、慈悲等正面情緒的相關照片時,大腦左前額葉的活動明顯增加了,而看到會引起恐懼、憤怒或惡心等負面情緒的照片時,大腦右前額葉的活動就會增加。,

   換句話說,這強烈指出了快樂、慈悲、好奇和喜悅等正面情緒,跟大腦左前額葉的活動相關,而憤怒、恐懼、嫉妒和仇恨等負面情緒,則由大腦右前額葉的活動所造成。這個關聯性的確認,代表我們對“快樂”或“不快樂”的生物性基礎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而且長遠來看,可能還會爲發展實用的“快樂科學”奠定基礎。這個關聯性更立即提供了一個關鍵,讓我們得以了解大衛森和安樂尼·露茲兩位教授後來針對曾受過不同禅修層次訓練的行者,以及未曾有過禅修體驗的實驗對象所進行的研究結果。

   這些研究始于2001年,他們向我解釋時,將其描述爲“試驗性研究”,換句話說,就是科學家在發展正式臨床研究時,設計用來幫助科學家能以更明確的標准和控製來執行的一種試驗性計劃。這次試驗性研究的實驗對象,是一個曾于多位當代藏傳佛教大師座下受訓30多年的僧人。需要注意的是,此次試驗性研究的結果還不具結論性。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研究成果的檢驗需要時間,以便整理出未預期的技術性問題;其次,檢討試驗性研究的結果可以幫助科學家厘清與研究可能有關或無關的資訊;第叁,跟西藏僧人合作時,語言溝通上的困難常會造成實驗對象和研究者之間無法明確溝通。最後一點,也是本書第二

  部最後所提到的,藏傳佛教行者必須持守叁昧耶戒,除了具格上師之外,不能跟其他人描述自己所體驗的實際境界。

   衛斯門實驗室這項試驗性研究的目的,是爲了確定實驗對象30年多來所受的心智訓練,是否真的能夠讓腦部不同區域的活動産生某種客觀性、可測量的改變。爲了達到這個實驗日的,僧人被要求進行許多不同的禅修法門,其中包括了把心安住在某個特定的對境上、生起慈悲心,以及無所緣止禅修等。(參與此次試驗性研究的僧人將無所緣的止禅修描述爲“當下且開放”的禅修,也就是純然安住在自心開放的當下,不刻意專注于某個對境。)他先是安住在一個中性狀態中60秒,然後再進行特定的禅修60秒,就這樣交替進行。

   在這次試驗性研究中,科學家以功能性核磁共振造影掃描裝置監測這位僧人的大腦,再加上兩次的腦電圖測量( EEG),第一次用了128個電極,第二次則一口氣用了256個電極,比醫院一般所使用的感應器數量多很多,而一般醫院所使用的感應器,還僅止于測量頭皮下的電流或腦波活動。我看到的腦電圖照片非常有趣,看起來就像幾百條蛇黏在僧人頭上一樣!這些蛇般的電極所搜集的信息,經過專爲衛斯門實驗事所開發的先進電腦程序分析,就能産生僧人腦部深層區域的活動圖像。

   雖然要花上好幾個月時間,電腦才能把這些腦部掃描的複雜數據整理出來,但研究的初步結果卻指出,僧人腦部許多大型神經元回路之間活動的轉移變動情況。這至少顯示了僧人腦部活動的變化,與他應要求所進行的禅修技巧有相對應的關聯。相反的,對未受過禅修訓練的實驗對象進行類似的腦部掃描之後,緒果則顯示,在執行特定心智活動時,他們自主指揮腦的能力比較有限。

   前陣子,我在英國向人提起這次實驗,好幾個人便告訴了我關于倫敦大學的科學家對倫敦出租車司機所進行的一項腦部核磁共振( MRI)掃描實驗。倫敦的出租車司機通常必須接受二到四年所謂的“道路知識”訓練,才能學會在倫敦錯綜複雜的街道中行駛。實驗結果顯示,受測試的出租車司機腦中跟空間記憶最有關的海馬回有了顯著成長。簡單地說,這個研究證實了重複的經驗的確可以改變腦的構造和功能。

   能夠認出他人的情緒和感受是擁有腦邊緣系統的哺乳動物所特有能力,但無疑地,這種能力有時候似乎是麻煩多于益處。想想看,如果沒有腦邊緣系統,那麼面對每一種狀況時,都只用簡單的、非黑即白的反應方式決定去殺或被殺、去吃或被吃,這樣不是很好嗎?不過,如果只用這種簡單的求生策略過活的話,那我們的損失可大了。因爲腦邊緣區域讓我們擁有“愛”與“被愛”的能力,也讓我們能夠體驗到友情,並組織社會的基本架構,以提供更多安全感與生存條件,好確保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能興盛成長且綿延不絕。腦邊緣系統讓我們有能力創造並體會藝術、詩歌和音樂所激發的微妙情緒。這些能力當然是複雜且麻煩

  的,不過,每次看到螞蟻或蟑螂在地板上匆匆爬過時,你也可以問問自己,你想用這種不是恐懼就是倉皇逃生的簡單反應方式度過一生?還是甯願擁有愛、友情、欲望,以及美的欣賞等較爲複雜與微妙的感受能力?

   腦邊緣系統有兩個截然不同,卻又相互關連的功能,而這跟慈悲心的開展大有關系。第一個功能被神經科學家稱爲“腦邊緣共振作用”(limbic resonance),是透過臉部表情、費洛蒙、肢體語言或肌肉位置,以辨認對方情緒狀態的一種腦對腦的直覺能力。腦邊緣系統處理這些微細信號的能力快得驚人,所以,我們不僅能夠迅速認出他人的情緒狀態,還可以根據這些信息來調整自己的身體反應。如果我們沒有訓練好自己以純然的注意力去觀察自心的轉換與變動,那麼在大多數情況下,腦邊緣共振的過程是不自覺地發生,而這種腦對腦立即的調整能力,展現了腦部奇迹般的靈敏度。

   第二個功能指的是“腦邊緣修正作用”(limbic revision),簡單地說,就是“能改變或修正腦邊緣區域之神經元回路的能力”。這種修正作用可以透過人來進行,比如上師或治療專家;也可以直接透過演練一套相關指令來達成,比如修車指南或組合秋千指南等。腦邊緣修正作用的基本原理是,腦部這個區域的神經元回路具有非常大的可塑性,經得起改變。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假設你跟朋友談到你剛認識了一個很喜愛的對象,才說到一半,朋友就回了你一句:“我的天啊!這種人不就跟你上一個對象一模一樣嗎?你難道忘了那段感情帶給你多少痛苦?”讓你開始重新考慮是否繼續這段新感情的,未必是朋友所說的這些話,反倒可能是他說這話時的語調、臉部表情讓你下意識地産生某種程度的警醒。

   而禅修,尤其是“悲心”的禅修,似乎創造了新的神經元傳導路徑,大大增強了腦部不同區域之間的溝通,産生了科學家所謂的“全腦運作”( whole brain functioning)。

   然而從佛教的角度來看,我可以說悲心的禅修培養了對各種體驗的本質更寬廣的洞察力,而這種洞察力來自卸下心對自他二元分別的習性枷鎖——這種心識的分析層面與直覺層面的統一是大快樂,也是大解脫!

   透過對他人生起慈心與悲心的訓練,我們就有可能更具覺知地來整合腦邊緣區域的運作過程。安東尼·露茲與理查·大衛森兩位教授早期針對腦部掃描所進行的一些研究的發現之一就是,無所緣悲心的禅修(我曾參與此實驗),即空性與慈悲相結合的禅修,大大增強了所謂的“伽瑪波”;這是透過腦電圖所測量到的腦部電流活動的一種變化,反映的是腦部各個不同區域間的資訊整合。伽瑪波是·種非常高頻率的腦波,通常是與注意力、感知力、心識,以及本書第一部曾探討過的神經元同步有關。許多神經科學家認爲,伽瑪波代表了橫跨腦部大範圍區域之間,不同神經元自發性地同步溝通時所産生的活動。

  初步的研究指出,長期禅修的行者自發地展現了高度的伽瑪波活動,顯示禅修時,其腦部已達到更穩定合一的狀態。然而,由于神經科學與其研究所需的科技尚且在萌芽發展的階段,因此我們也還不能斷言,禅修真的可以增強腦部更大範圍間的溝通。不過,先前提到的倫敦方面所做的出租車司機研究,似乎顯示了重複的經驗的確可以改變腦部結構,所以這也意味著,專注于念頭、情緒和感受等體驗的清晰通透,很可能也會轉化腦部的相關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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