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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禅要》簡介(兀齋)

  《高峰禅要》簡介 (附原文選讀五則)

  兀齋

  杭州天目高峰原妙禅師,袁州仰山雪岩祖欽禅師之法嗣,俗姓徐,蘇州吳江人。其母生他之前,曾夢見一僧人乘舟前來投宿,因而生師。原妙禅師十五歲從秀州(今浙江嘉興)嘉禾密印寺出家,拜法住法師爲師,十六歲落發,十七歲受具足戒,十八歲學習天臺教法,二十歲投淨慈寺,立叁年之死限,學習參禅。當時,住持淨慈寺的是無准師範禅師的弟子斷橋妙倫禅師。原妙禅師二十二歲依止斷橋妙倫禅師參學,妙倫禅師令他一心參究“生從何來,死向何去”之話頭。原妙禅師雖用功精勤,以至于脅不至席,口體俱忘,但卻未有發明。

  後聽說雪岩祖欽禅師住在北澗塔,原妙禅師于是懷香(袖中籠香,以示求法之誠)前往禮谒。剛問訊完畢,祖欽禅師便拈拄杖,將原妙禅師打出丈室,然後閉門不出。如此者再叁。原妙禅師不生退意,終于得以入室請益。祖欽禅師于是教他看趙州“無”字公案。原妙禅師遂謹依師教,精勤參究,無有虛日。此後,原妙禅師每次入室請益,祖欽禅師都要問他:“阿誰與你拖個死屍來?”原妙禅師剛要開口應答,祖欽禅師便一拄杖打過來。如是情形,發生過好多次。

  後來,祖欽禅師前往處州(今浙江麗水)之南明佛日禅寺傳法,原妙禅師便上雙徑坐夏。在參堂裏,原妙禅師剛用了半個月的功夫,一天晚上,夢中偶然憶起斷橋妙倫禅師室中所舉“萬法歸一,一歸何處”之話頭,忽然疑情大發。在這種疑情的推動下,原妙禅師精進參究了叁晝夜,目不交睫。後逢少林忌日,原妙禅師隨衆到叁塔誦經。就在誦經的過程中,原妙禅師忽然擡頭看見五祖和尚的真贊(畫像題贊),“百年叁萬六千朝,反複元(原)來是這漢”,蓦然打破“拖死屍的是誰”這一疑情。當時,原妙禅師才二十五歲。

  坐夏結束後,原妙禅師便前往南明,拜見祖欽禅師。祖欽禅師一見他,便問:“阿誰與你拖個死屍到者(這)裏?”原妙禅師于是大喝一聲。祖欽禅師便拈拄杖要打,原妙禅師遂接住拄杖雲:“今日打某甲不得。”祖欽禅師便問:“爲甚打不得?”原妙禅師一聽,便拂袖而出。第二天,祖欽禅師見了原妙禅師,便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原妙禅師道:“狗舔熱油铛。”祖欽禅師道:“你那裏學者(這)虛頭來?”(你從哪裏學來這些虛假不實的口頭禅?)原妙禅師道:“正要和尚疑著。”祖欽禅師于是便走開。從此以後,原妙禅師機鋒競辯,不讓于師。

  祖欽禅師後來移住天甯道場,原妙禅師亦隨前往,殷勤執侍。一日,祖欽禅師問原妙禅師:“日間(白天)浩浩(紛紛擾擾)時,還作得主麼?”原妙禅師道:“作得主。”祖欽禅師又問:“睡夢中作得主麼?”原妙禅師道:“作得主。”祖欽禅師再問:“正睡著時,無夢無想,無見無聞,主在甚麼處?”原妙禅師被問得啞口無言。祖欽禅師于是囑咐道:“從今日去,也不要你學佛學法,也不要你窮古窮今,但只饑來吃飯,困來打眠。才眠覺來,卻抖擻精神:我者一覺,主人公畢竟在甚麼處安身立命?”

  原妙禅師于是謹遵師旨,奮志入臨安龍須隱修。他暗自發誓道:“拌一生(豁出這一生)做個癡呆漢,決要者(這)一著子明白!”就這樣,原妙禅師默默地修行了五載。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同室道友睡著了,將枕頭推到地上,“咚”的一聲,原妙禅師終于豁然大徹。他欣喜地自言自語道:“如往泗州見大聖,遠客還故鄉,元(原)來只是舊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

  原妙禅師悟道後,繼續留在龍須住山。在這九年期間,其生活極爲艱苦。“縛柴爲翕,風穿日炙,冬夏一衲,不扇不爐,日搗松和糜,延息而已。”

  南宋鹹淳十年(1274),原妙禅師遷浙江武康雙髻山,開法接衆,一時學徒雲集。景炎元年(1276),元軍南下,爲避兵亂,衲子四散,唯原妙禅師獨掩關危坐自若。兵亂之後,信衆又紛至沓來,原妙禅師每天都應接不暇。不久,原妙禅師便遁于西天目師子岩隱修。此地壁立千仞,崖石林立。原妙禅師于中經營了一座洞室,進退丈余許,名曰“死關”。他將侍者打發走了,以破甕爲铛,日中一食。要進入他隱修的洞室,必須借助梯子,所以一般人是找不到他的,即便是他的弟子也難得見他一面。

  在洞室中,原妙禅師曾設“六則垂問”,以驗學人——

  “一曰大徹底人,本脫生死,因甚命根不斷?

  二曰佛祖公案,只是一個道理,因甚有明有不明?

  叁曰大修行人,當遵佛行,因甚不守毗尼?

  四曰杲日當空,無所不照,因甚被片雲遮卻?

  五曰人人有個影子,寸步不離,因甚踏不著?

  六曰盡大地是火坑,得何叁昧,不被燒卻?”

  凡此六問,來參者倘若下語不契,原妙禅師即閉關不出。因此,自非通關具眼者,莫不望崖而退。

  在原妙禅師的德風感召下,其弟子後來發動信衆,就在他隱居地附近,創建了師子禅院,請他出來開堂說法。當時恰好祖欽禅師遷住仰山,給原妙禅師寄來了表示得法之信物——竹篦和拂子。這樣,原妙禅師才肯出來拈香說法。

  曾有上堂法語雲:

  “盡十方世界是個缽盂。汝等諸人,吃粥吃飯也在裏許,屙屎放尿也在裏許,行住坐臥,乃至一動一靜,總在裏許。若也識得,達磨大師只與你做得個洗腳奴子。若也不識,二時粥飯,將甚麼吃?參!”

  原妙禅師很早以來就得了胃病,晚年尤甚。大元成宗元貞乙未年(1295)十二月叁十日早晨,原妙禅師升座辭衆雲:“西峰叁十年,妄談般若,罪犯彌天,末後有一句子,不敢累及諸人,自領去也。衆中還有知落處者麼?”說到這裏,便沈默良久,接著又說道:“毫厘有差,天地懸隔。”

  上午的時候,原妙禅師突然說偈雲:“來不入死關,去不出死關,鐵蛇鑽入海,撞倒須彌山。”說完,便泊然而逝。

  師生于1238年,卒于1296年,世壽五十八。

  高峰原妙祖師的平生開示,由侍者持正鈔錄保存,後由直翁居士洪喬祖編輯成書,刊行于元代,名曰《高峰原妙禅師禅要》,簡稱《高峰禅要》,共一卷,被收入《卍續藏經》第七十冊。另有王柔等編的《高峰大師語錄》(簡稱《高峰語錄》),兩卷,與前書內容大體相同,唯後者附有洪喬祖撰寫的《高峰禅師行狀》、家之巽撰寫的《高峰禅師塔銘》。該書收錄了高峰禅師在湖州雙髻庵和西天目師子禅院等地所做開堂普說、示衆法語、除夜小參、書信等,對如何參話頭、用功夫做了詳細的闡述。該書刊行後,很快盛傳于叢林,被衲僧們尊爲參禅之要旨。

  高峰禅師上承無准師範、雪峰祖欽之法系,爲圓悟克勤下五世,虎丘紹隆下第四世,他的法系後經中峰明本——千岩元長——天奇本瑞——幻有正傳,一直傳到明清以後。明清以來叢林中盛行的參禅方法多受高峰禅師的影響,都強調疑情的作用。

  高峰禅師的禅法,既繼承了北宋臨濟宗楊歧派大慧宗杲禅師的看話禅之思想,又結合自己的實修體驗,有所創新,最主要的有兩點:

  一是強調“疑情”在參話頭中的核心推動作用。

  二是強調無心在悟道過程中的基礎地位。

  高峰禅師認爲,參禅要得力,必須對所參話頭生起真實的疑情,讓自己沈浸于濃厚的疑團中,將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所參的問題上,借助疑情所産生的“欲罷不能”之張力,不參而參,以此摒除一切妄想、分別、思維,一如“夫子叁月忘味,顔回終日如愚,賈島取舍推敲”,行不知行,坐不知坐,食不知食,如癡如呆,“不動不搖、無來無去、一念不生,前後際斷”,此即無心叁昧,最後時節因緣到來,突然打失所參話頭,“人法雙忘、心識俱滅”,即可頓悟本來,“元(原)來盡大地是個選佛場,盡大地是個自己”。

  高峰禅師認爲,在參話頭的過程中,真實的疑情生起之後,其妙處有叁:一是不受昏沈、散亂的幹擾;二是能做到不參而參,功夫易于成片,得力損力;叁是能有效剿除生滅意識的纏繞。所以,參話頭時,一定要選擇那些易于使自己産生疑情的話頭作爲參究的對象,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拖死屍的是誰”、“生從何來,死向何去”,等等。

  在參禅的過程中,要放下一切,不能將心待悟,不能希求勝境,要無所求、無所得,心裏空空蕩蕩的,即所謂“無心合道”。

  高峰禅師提醒學人,參禅必須具足叁個條件:一是生大信心,二是發大憤志,叁是起大疑情。大信心既指對參話頭這一法能引領學人開悟這一點有決定不動搖的信心,同時也包括對即心即佛、一切現成、當下即是這些宗門的圓頓知見有決定的信解。大信心強調的是信與解的到位。大憤志主要是指生死心切,精進不懈,矢志不渝。

  《高峰禅要》語言平實,文簡義豐,特別適合初入門的人閱讀。想走參話頭這一路的人,認真閱讀此書,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選讀]

  一

  予假此來二十四年,常在病中,求醫服藥,曆盡萬般艱苦;爭知病在膏肓,無藥可療。後至雙徑,夢中服斷橋和尚(斷橋妙倫禅師,無准師範禅師之法嗣)所授之丹,至第六日,不期觸發仰山老和尚所中之毒,直得魂飛膽喪,絕後再蘇。當時便覺四大輕安,如放下百二十斤一條擔子相似。今將此丹,普施大衆。汝等服之,先將六情六識、四大五蘊、山河大地、萬象森羅,總镕作一個疑團,頓在目前,不假一槍一旗,靜悄悄地,便似個清平世界。如是行也只是個疑團,坐也只是個疑團,著衣吃飯也只是個疑團,屙屎放尿也只是個疑團,以至見聞覺知,總只是個疑團。疑來疑去,疑至省力處,便是得力處,不疑自疑,不舉自舉。從朝至暮,粘頭綴尾,打成一片,無絲毫縫罅,撼亦不動,趁亦不去,昭昭靈靈,常現在前,如順水流舟,全不犯手。只此便是得力底時節也。更須確其正念,慎無二心。展轉磨光,展轉淘汰,窮玄盡奧,至極至微,向一毫頭上安身,孤孤迥迥,卓卓巍巍,不動不搖,無來無去,一念不生,前後際斷。從茲塵勞頓息,昏散剿除,行亦不知行,坐亦不知坐,寒亦不知寒,熱亦不知熱,吃茶不知茶,吃飯不知飯,終日呆蠢蠢地,恰似個泥塑木雕底,故謂牆壁無殊。才有者(這)境界現前,即是到家之消息也,決定去地不遠也,巴得構也,撮得著也,只待時刻而已。又卻不得見恁麼說,起一念精進心求之,又卻不得將心待之,又卻不得要一念縱之,又卻不得要一念棄之。直須堅凝正念,以悟爲則。當此之際,有八萬四千魔軍在汝六根門頭伺候,所有一切奇異殊勝、善惡應驗之事,隨汝心設,隨汝心生,隨汝心求,隨汝心現。凡有所欲,無不遂之。汝若瞥起(刹那生起)毫厘差別心,擬生纖塵妄想念,即便墮他圈缋(huì,圈套),即便被他作主,即便聽他指揮,便乃口說魔話,心行魔行,反誹他非,自譽真道,般若正因從茲永泯,菩提種子不複生芽,劫劫生生,常爲伴侶。當知此諸魔境,皆從自心所起,自心所生。心若不起,爭如之何?天臺雲:汝之伎倆有盡,我之不采無窮。誠哉是言也!但只要一切處放教冷冰冰地去,平妥妥地去,純清絕點去,一念萬年去,如個守屍鬼子,守來守去,疑團子歘(xū)然(忽然)爆地一聲,管取驚天動地。勉之!勉之!

  二

  若謂著實參禅,決須具足叁要。第一要,有大信根,明知此事,如靠一座須彌山。第二要有大憤志,如遇殺父冤仇,直欲便與一刀兩段。第叁要有大疑情,如暗地做了一件極事,正在欲露未露之時。十二時中,果能具此叁要,管取克日功成,不怕甕中走鼈。苟阙其一,譬如折足之鼎,終成廢器。

  叁

  若論此一段奇特之事,人人本具,個個圓成,如握拳展掌,渾不犯纖毫之力。只爲心猿擾擾,意馬喧喧,恣縱叁毒無明,妄執人我等相,如水澆冰,愈加濃厚,障卻自己靈光,決定無由得現。若是生鐵鑄就底漢子,的實要明,亦非造次,直須發大志、立大願,殺卻心猿意馬,斷除妄想塵勞,如在急水灘頭泊舟相似。不顧危亡得失人我是非,忘寢忘餐,絕思絕慮,晝叁夜叁,心心相次,念念相續,紮定腳頭,咬定牙關,牢牢把定繩頭,更不容絲毫走作。假使有人取你頭,除你手足,剜你心肝,乃至命終,誠不可舍。到者(這)裏,方有少分做工夫氣味。嗟乎末法,去聖時遙,多有一等泛泛之流,竟不信有悟門,但只向者(這)邊穿鑿,那邊計較,直饒計較得成,穿鑿得就,眼光落地時,還用得著也無?若用得著,世尊雪山六年,達磨少林九載,長慶坐破七個蒲團,香林四十年方成一片,趙州叁十年不雜用心,何須討許多生受吃?更有一等漢子,或十年二十年用工,不曾有個入處者,只爲他宿無靈骨,志不堅固,半信半疑,或起或倒,弄來弄去,世情轉轉純熟,道念漸漸生疏,十二時中,難有一個時辰把捉得定、打成一片。似者(這)般底,直饒弄到彌勒下生,也有甚麼交涉!若是真正本色行腳高士,不肯胡亂,打頭便要尋個作家,才聞舉著一言半句,更不擬議,直下便恁麼信得及、作得主、把得定,孤迥迥,峭巍巍,淨裸裸,赤灑灑,更不問危亡得失,只恁麼捱將去,蓦然繩斷吃撷,絕後再蘇。看他本地風光,何處更覓佛矣!又有一偈舉似大衆:急水灘頭泊小舟,切須牢把者繩頭。蓦然繩斷難回避,直得通身血迸流。

  四

  萬法歸一一何歸,只貴惺惺著意疑。疑到情忘心絕處,金烏夜半徹天飛。

  五

  若窮此事,用工極際,正如空裏栽花,水中撈月,直是無你下手處,無你用心處。往往才遇者境界現前,十個有五雙打退鼓。殊不知正是到家底消息。若是孟八郎漢(指鄉野沒有被惡知識汙染的實頭漢),便就下手不得處,用心不及時,猶如關羽百萬軍中,不顧得喪,直取顔良。誠有如是操略,如是猛利,管取彈指收功,刹那成聖。若不然者,饒你參到彌勒下生,也只是個張上座。

  

《《高峰禅要》簡介(兀齋)》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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