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解脫者的心境
證得諸法實相的境地,本不可形容,如從方便說,可用叁事來表達:
(一)光明:明明白白的體驗,沒有一絲的恍惚與暗昧。不但是自覺自證,心光煥發,而且有渾融于大光明的直覺。”
無法用言語來說,只能用形容來襯托出:第一是光明,真正解脫時,你的心境是非常光明的,這才叫清淨。裏面不再有黑雲汙染,不再有一絲絲的晦暗不明,心靈時時刻刻都在清淨光明中,哪裏還會起煩惱愛染?
“(二)空靈:那是直覺得于一切無所礙,沒有一毫可粘滯的。如手摸虛空,如蓮華的不著塵垢。”
這也是比喻,生命沒有結束前,你與一切萬法接觸的行住坐臥中,覺得沒有障礙粘著,很流暢自由自然,不會對任何一法引起執著。因爲你已經非常清楚明白了,在真相裏,世俗慣性的染著都不見了,就像禅宗所說:“百花叢裏過,片葉不沾身”。在萬法中自由自在,暢通無阻,沒有粘著愛染及種種障礙,這就是空靈。比喻成蓮花,蓮花的根部在汙泥裏,水與汙泥都不能沾染它。根在汙泥中,花開在水上面,非常清淨。我們在五濁惡世中真的解脫了,在人間也很清淨自在,象蓮花一樣再也不會被汙染了。
“(叁)喜樂:通身放下煩惱的重擔,獲得從來未有的輕安、法樂。這不是一般的喜樂,是離喜離樂,于平等舍中湧出的妙樂。”
世俗觀念的“喜樂”就是歡喜快樂。解脫者卻超越了那種人間相對的喜歡和快樂,那是一種平等舍離一切而不再執著的清淨安然,是無法形容的真正妙樂。其實不要講喜樂,一般的輕安就很舒服了。修禅定的人都知道,那種分別意念逐步減低了,身心甯定安靜,身體也會湧起一種非常舒服快樂的感覺——輕安。一般修禅定有輕安境界的人對人間的欲望就淡薄了;到二禅時,喜樂非常強,人間的欲望像吃瓜子皮,沒人要了。然而這裏所說的解脫的喜樂,是超越了相對的痛苦快樂的平等舍,這才是真正的大自在大安然。
“這叁者,是徹悟真性所必具的。但也有類似的,切莫誤認,如修習禅定,在心力凝聚集中而入定時,也有類似的叁事。”
這種問題很難分辨,真正的善知識才能指導你。在修習禅定,心力凝聚集中到入定時,會有類似相像的光明空靈喜樂。但這與解脫者完全不一樣,只是類似而已。我們很容易犯的毛病也在這裏——誤以爲自己開悟解脫了。
“甚至神教徒在祈禱專精時,也有類似的心境現前(他們以爲見到神)。佛法的真般若,從摧破無明中來,不可與世俗的定境等混濫。”
基督教徒在很虔誠專注用心祈禱時,心也能凝聚,會說看到了什麼影像。修禅定禅觀的也會看見佛像慢慢明顯了。心專注于某一個所緣,心愈甯靜,那個所緣就容易顯現出來,你就可以安住在所緣上,這是由心靈的心相而顯現的。這裏有一個重點,大家要注意:當修行有境界時,如何分別是幻相還是定境?那就是幻相起時身不由己,無法控製現出的現象,你要它,也不一定有;不要它,不一定能消失,反正很困擾,常有這個現象發生。如果是定相,你可以做主,要它現,它就現;要它消失,它就消失,這屬于定相。真正的見法見實相,這兩個都不是。在修行的過程中,我們可能會有很多身心的變化及特殊的感應,或者某佛菩薩來所謂加被,或現在的身心有種與別人特別不一樣的體會,甚至定境較深一點的還會顯露神通,那就更執著了,這裏要讓人明白不容易。
要注意:心專注于某一點都可以修定,也會有類似的心境現前。神教徒說見到神了,佛教徒就會認爲是感應道交或悟道了,其實都還不是。真正的大般若是從摧破無明見實相而展現的真智能,不是從定境中來的,所以不要和世俗四禅八定的種種境界混在一起。定是定,慧是慧,尤其是佛法的般若真慧有般若的內容及修行次第,與單純的定有不同的內涵,希望大家要注意。如果定就能夠解決問題,外道早就解脫成就一大堆了。
“解脫者的心境,與一般人不同,今略說叁點:
(一)不憂不悔:一般人常有「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對于已作的事,每不免起悔心,引起內心不安。”
憂與悔是衆生普遍的心態,悔是後悔,憂是擔憂。衆生對已做的事情,常會後悔,而引起內心的不安。至于擔憂,最主要的是對子女成長過程中的種種擔憂。即使自己活到一百歲,兒女都八十歲了,還會擔心兒女。子女長大了又擔心孫子,而且思惟擔心的絕對不只是一百歲的事,還會替這些子孫考慮未來,真是操不完的心哪!
“解脫的聖者,已作的不起追悔,未來的不生憂慮,只是行所當行,受所當受,說得上真正的「心安理得」。”
真正解脫的人不會執著過去,因知道緣起如幻刹那即滅(如果過去的事是實在的,會停住不變),過去的已經過去,早就永滅無余。眼前面對的當下是最重要的,只是如何把握當下而已。他也不必考慮未來,如果當下是正確的,未來必定也正確;當下如果是錯誤的,未來才有憂悔。一個解脫的人是活在當下的,輕安自在,不會擔心未來。
世俗的人就不一樣:“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果不好好計劃打算,一天天得過且過,未來一定會碰到煩惱痛苦的事。解脫者爲什麼只是活在當下?該思慮的他都思慮過了,該解決的都解決了,一切法的真相也都明白了,所以通達過去、現在、未來而不再執著。
“古人有未得徹證的,睡不安枕,食不知味。一旦廓然妙悟,便能「饑來吃飯困來眠」;吃也吃得,睡也睡得。”
回想自己求法的過程也曾睡不安枕,食不知味。剛開始學法有很多疑問,于是找了很多經典、古大德的注釋或親近法師求指導,要解決內在所有的疑問,只要還有那一點點不透,心裏如何能安穩?尤其是對生死大事很重視,時時刻刻挂在心頭,所以更加不安。爲了要解答生死問題,解開對生命的疑惑,我把生命都投進去用功。人間再沒有比這個更重要了,這事兒排在第一位,事業家庭第二位。拿一個問題去請教善知識,善知識的回複很令人滿意;但回來後會生出叁個問題,想盡辦法找,還是不能解決,于是再去請教他,回複依然很滿意;可是回來後又生出十個問題……因已明白了粗淺的內容,但繼續深入下去,越用功,微細的問題越來越多。除非你已經透徹,沒透以前一定會碰到這個問題,確實是睡不安枕,食不知味。沒有這種現象的人,我敢斷定你不用功,在糊裏糊塗中當然沒問題,真要探討的,問題會很多。不要說我們是爲了生死大事,連科學家要突破一個問題時也是相當用功的,也會長時間把生命投入進去。據說牛頓在實驗室工作時,把手表當成雞蛋放進鍋內煮,到吃時才發現是手表,也是渾然忘我,用心專注了成這樣!
修行人知道生死大事還沒有解決,自己的心會一直不安,真的會茶不思飯不想,睡也睡不安穩。說起來真是笑話:我以前連走路都在思惟法義,有一次碰到電線杆,真的說:“對不起,對不起!”一看:哇,電線杆,還跟它打招呼說對不起呢。你們就知道我們當時用功到什麼程度!睡不安穩也是真的,當你用功到某種程度時,晚上睡覺一直到天亮都是似醒非醒的,輕輕的一個聲音都能聽見。然而早晨起來卻不累,照常工作,幾年下來都是這樣。那種用功心很專注,雖然看起來沒有深睡,其實那種休息比什麼都好,幾年下來不感覺到累,而且身體也很好,感冒都難得生,所以用功很重要。如果你不下這種功夫,什麼時候能有這樣“睡不安枕,食不知味”的體會?
很多所謂的體驗境界,不是我現在修一個什麼法,然後進入什麼體會。而是你的用功專心,全然忘我的心態一天天在凝聚,這樣的條件慢慢具足了,因緣成熟時“嗄”一聲,身心就進去了。如果你刻意追求境界,反而不可能有,因爲你在執著,所以絕對不可能有境界的。我常講,你是真用心下功夫,身心凝聚到某個程度時,自然體會到的,這叫水到渠成。很多人想用什麼方法和功夫進入到一個境界。你那種是有爲法的造作心態,不可能真體會到境界,即使有也是虛幻的。其實往往專注到無心時最容易與法相應,所有的境界體驗都是自然相應的,並不是刻意去修什麼法來進入某個境界。那是有爲法、造作法、生滅法,怎能真正體證到法性空寂?所以我們學這個正見非常重要,可以避免很多不該有的歧路幻境,也不會執著在那兒。
解脫者的心境如同心經所說的“心無挂礙,遠離顛倒夢想”,非常自在。真正解脫了,吃得下飯睡得安然,就象禅宗所說的解脫者境界——饑來食困來眠。
“(二)不疑不惑:證解脫的,由于真性的真知灼見,從內心流露出絕對的自信,無疑無惑,不再爲他人的舌頭所轉。就是魔王化作佛菩薩來,告訴他「並不如此」,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疑念。”
禅宗有一個公案:黃梅參過善知識而體會到“即心即佛”,就去住山,一住二十年。某天,有人從山谷下面的水流中看到一片菜葉,知道山上有人住,溯流而上找到他並問何因緣一人住在這裏。回答說,參訪某大師體會“即心即佛”後就住山了。此人回來後禀報這位祖師,祖師派另一人再去勘驗。那人說:“祖師現在不講即心即佛,而講非心非佛了。”他回答:“他縱然講非心非佛,我這裏還是即心即佛。”他是肯定的,不再受其它觀念影響,因自己如實地內證了,不再疑惑。祖師聽他們禀報後說:“梅子熟了。”也就是認可他真的成就了,肯定沒錯了,這就是不疑不惑。真正見法而如實地體證,心安理得還有什麼疑惑呢?斷了叁結——身見(即我見)、戒禁取、對佛法僧叁寶的疑,起碼是證了初果須陀洹。對真理法則叁寶不再疑惑而肯定了,對聖戒不疑惑,這個不疑不悔一定要見法才能做到。
“(叁)不忘不失:體現了解脫的,于所悟的不會忘失。在任何情況下,都是直捷而明確地現前。禅宗使用的勘辨方法,或問答,或棒喝,都是不容你擬議的。如一涉思量,便是光影門頭,不是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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