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帝王與佛教關系綜論
湛如
閩南佛學
一、前言
中國佛教經過四,五個世紀的流傳後,進入了宗派的形成和發展的大成時期。唐代政治統—,經濟繁榮,長安成了國際文化交流的重鎮所在。佛教也綜合南北思想體系,八宗相繼成立,大德輩出,譯事發達,義學空前活躍。
在佛教發展的這個重要時期,唐代統治者的佛教政策如何
在佛教的日趨鼎盛的過程中起了哪些曆史作用
這些問題頗值得探究。本文對唐高祖、太宗、武則天,玄宗、武宗等幾個重要時期的帝王與佛教的關系進行綜合性的論述,同時對其它諸帝也做舉要式的說明,兼論其成敗得失,經驗教訓。由於二百九十多年的唐王朝,二十幾位帝王,對佛教的態度錯綜複雜,前期輿稍晚迥然不同,說清這些誠非易事,尚待才家通人不吝賜教。
二、唐高祖與佛教
(一)草堂寺爲子祈疾
唐高祖李淵(在位時618———626)早年信仰佛教,在隋炀帝大業初年當時他爲鄭州刺史,曾爲其子李世民在草堂寺祈禱身體康複,當時李世民才九歲(《全唐文》卷叁載有傅堂寺爲子祈疾疏)),後來李世民的病好,他認爲這是叁寶加被,便造了一尊石佛像送寺供養。這則資料表明了他早年對佛教的態度及看法。
(二)在京城設十大德統攝僧尼
爲了加強對僧團的管理,唐高祖即位後便想用行政力量來精整山門,於武德二年(6(619),於京師設十大德統攝僧尼。《續高僧傳》卷十一《保恭傳》上說:“武德二年,下敕召還依舊檢校,仍改禅定爲大莊,乃舉十大德統攝僧尼。”十大德的設置,綱紀教團,有效的維護了僧尼利益,同時也對僧團進行整頓。保恭、慧固等人都是望重教界高僧,深得大衆的欽敬,京辇諸僧懾憚威嚴,遂不登及。高祖聞之曰:“恭禅師志行諸澄,可爲綱統,朕獨舉之”。(同上傳)
(叁)普建道場設無遮大會
唐武德元年(618),於朱萑門南通衢上,普建道場,設無遮大會,一時沙門、道士雲集。同時於並州,立義興寺。《續高僧傳》卷十九《智滿傳》上說:“武德元年,乃韶滿所居宅;爲義興寺,四事供養,一出國家,至叁年,已滿德爲物歸,道聲更遠”。智滿爲當時“化宗所被,歸宗如市”的高僧。由於北蕃南侵,曾韶敕選二千僧尼編民入伍,但智滿所居寺院,高祖又特放許:“滿師一寺,行業清隆,可非簡例”。不難看出高風亮節的智滿爲帝室所重。同年又在太原立太原寺,于華陰立靈仙寺,京城立會昌寺、證果尼寺、來仙尼寺,又爲太祖帝後等造旃檀等身佛像叁軀(見《法施珠林》卷一百)。《續高僧傳》卷二十六《法周傳》上說,當時以感通神異著稱的沙門景晖曾預言高祖當承天命,多與谶符,爲立勝業寺.又沙門昙獻於隋末設粥救饑民,爲其建慈悲寺(見《兩京新記》卷叁)。另據《唐大韶令集》卷113《道釋》記載:“武德二年(619)正月,高祖還曾下韶,要全國在每年的正月、五月、九月的叁個月裹,不得行刑屠釣,永爲國式,韶文曰:“……釋典微妙、淨業始於慈悲。道教街虛,至德其殘殺”。
以上所述,我們看到唐高祖李淵崇佛的種種行徑,無論建寺安僧,加強對僧尼的管理等方面均有建樹,但由於開國伊始,政務繁多,征戰未休,沒有更多的去考慮宗教問題,晚期政局穩定,開始製定佛教政策,顯露要從政治、經濟上限製純化佛教的意向。
(四)《沙汰僧道韶》清整教團
唐初的佛教勢力雄厚,教團力量也十分強大,當時的僧尼20萬,享有不納稅,免兵役,不受俗法治理及不拜君親的種種特權。僧團內部龍蛇混雜,出現許多不法現象。寺院擁有衆多的土地及佃戶,從某種程度影響了國家經濟。故規定道,僧誦經、受戒者道士與僧給田叁十畝,女冠與尼給田二十畝,企圖從法律上限製僧道的占田數量(見《唐六典》卷叁).在政治上,當時太史令傅奕數次上疏高祖清除去釋教,他是唐代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佛教的人。據說,他曾把魏晉以來反佛者的事迹編集成書,題爲《高識傳》十卷,用以宣傳反佛思想.武德七年(624)上書說佛法害國,六朝的梁武、齊襄足以借鑒,其人好老莊,又尊儒學,從社會政治角度來反對佛教。資料見《舊唐書》卷七十九《傅奕傳》,在《全唐文》一百叁十叁卷載有傅奕《請廢佛法表》以十—條建議來廢除佛教。傅奕的疏文傳出來之後,在佛教界引起極大震動,法琳做《破邪論》,虞世南爲之序,來反駁傅奕.同時沙門普應、慧乘也紛紛著論進行反擊。雙方辯論激烈。武德八年(625),高祖下韶敘叁教先後,“老先、次孔、末釋”。武德九年,高祖下韶詢皇太子建成沙汰佛教意思,其诏書曰:“朕惟佛教之興,其來自昔。但僧尼人道,本斷俗緣,調課不輸,丁役俱免。理應盡形寺觀,履德居真,淨命釋門,清身養素,比年沙門乃多有愆過,違條犯章,幹煩正術,未能益利教化,翻乃左道是修,佛戒雖有嚴科,違者都無懼犯,以此詳之,似非誠谛.今欲散除形像,廢毀僧尼,辄爾爲之,恐駭凡聽,甯子明言,可乎不可
(見《法琳別傳》大正藏50卷P200下)建成上疏爲佛教聲辯,群臣的意見不統一,最後下诏書沙汰僧尼及諸道士。诏曰:朕膺期馭宇,興隆教法。深思利益,情在護持,欲使玉石區分,薰獲有辯。長存妙道,永固福田,正本澄源,宜從沙汰。諸僧尼道士女冠等,有精勤練行,遵戒律者,並令就大寺觀居住,官給衣食,勿令乏短。其不能精進,戒行有阙者,不堪供養,並令罷道,各還桑梓。所司明爲條式。務依法教,違製之事,悉宜停斷。京城留寺叁所觀,其余天下諸州,各皆一所,余悉罷之。(見《全唐文》卷叁)
很明顯,由於寺院的職能倒退,部份僧尼行爲腐化墮落。唐高祖的《沙汰僧道韶》和傅奕的《清除佛疏》,兩者的出發點,是迥然不同的。傅奕是要從根本上廢除佛教,而唐高祖則是爲了。正本澄源,是因爲看到少數位僧尼不能用功辦道,部份寺院生活雜濫,大有傾毀妙法的危險。他爲了沙汰濫僞寺僧,純化僧團,才下韶書的。而對精進練行,持戒嚴謹,則國家供養,達到長存妙道,永固福田的目的。然而這項措施。在教圍方苎也起到一點效果。據《新唐書》和《資治通勸記載,高祖下韶沙汰僧道,是在武德九(626)四月,同年六月又下韶曰:“其僧。尼、道士、女冠,宜依舊定。(見《唐會要》卷477的敕文)。等於宣布撤銷《沙汰僧尼韶》,《舊唐書》卷—《高祖紀》上則說“事竟不行”。
唐高祖對佛教的政策十分微妙,他深知“寬嚴皆誤,”一邊建寺造像,一邊清除僞濫,限製僧尼數字發展,後者則對唐太宗啓示很大。
叁、唐太宗的佛教政策
宋人歐陽修修認爲唐太宗對佛教極爲崇奉,弘贊教法,而近人湯用彤則主張,在唐代諸帝中,太宗實以不信佛著稱。對唐太宗和佛教的關系的看法,何以在相徑庭?原因在于唐太宗本人對待佛教的態度本身就存在種咱矛盾。唐太宗即位後,勵精圖治,百業俱興,製定了大唐帝國的長治久安的基本藍圖。在佛教政策方面,他對唐高祖既有繼承,又有發展,經過多年的摸索,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政策,對唐代佛教興衰有重大影響。本文試從對唐太宗崇佛、抑佛方面去對其人與佛教的關系加以剖折。
建寺、設齋、度僧
唐太宗即位不久,貞觀叁年(629),就舍通義宮爲尼寺,《全唐文》卷九《舍舊宅造興聖寺诏》上說:“……朕丕承大實,奄宅域中,……永懷慈訓,欲報無從,靜言因果,思憑冥福,通義宮皇家舊宅。製度弘敞,以崇神祠,敬增靈佑,宜舍爲尼寺。”爲報母恩,舍舊宅通義宮爲尼寺。同年十一月,唐太宗又下了一道《爲戰陣立寺诏》,要在當年各戰陣之地,修建寺廟,借助叁寶力量薦拔亡靈。诏書曰:“……日往月來,逝川欺斯遠。猶恐九泉之下,尚淪鼎镬,八難之間,永纏冰炭,愀然疚懷,用忘與寐,思所以樹其福田,濟其管魄。可于建義以來,交兵之處,爲義士、凶徒隕身者,戎陣者,各建寺刹,招延勝侶。望法鼓所震,變火宅于青蓮,清梵所聞,易苦海于甘露。所司宜量定處所,並立寺名,支配僧徒,及修造院宇。具爲事條以聞,稱朕矜愍之意。”(見《全唐文》卷五)爲戰爭當中敵我雙方陣亡的將士建寺起度,充分顯示了太宗的冤親平等的博大心胸。遵照這道诏書的旨意,于如下的七個地方修建寺院,于晉州(破宋金剛處)立慈去(褚遂撰碑),于汾州(破劍周處),立弘濟寺(李百藥撰碑),于邙山(破王世充處)立昭覺寺(虞世南撰碑),于洛州(破劍黑達處)立弘福圭(岑文本撰碑)。以上敕建的寺院均在戰爭重地,起到取慈去殺,淨化人心的作用,同時還給賜寺院大量土地車、馬等。不僅在戰地上修建寺宇,還爲他在征戰時所殺的將士“建齊行道”。《全唐文》卷四《爲戰亡人設齊行道诏》上說:“……朕自隋末創義,志存拯溺,北征東戰,所向平珍,然……凡所殪,難用勝紀,……竊以如來聖教,深尚仁慈,禁戒之科,殺害爲重。……今宜爲自征討以來,手所誅翦,前後之數,將近一千,皆爲建齊行道,竭誠禮忏。……冀叁途之難,因斯解脫,萬劫之苦。藉此宏濟。滅怨障之心,趨菩提之道。”太宗爲征戰之際所殺的人建齊行道,依仗叁寶功德,永離萬劫之苦。在《全唐文》卷八還有唐太宗《爲已故禮部尚書虞世南齊僧诏》,其時齊僧五百,造佛像一軀。
經過隋末戰亂的風暴,佛教受到了很大打擊,寺宇破敗,僧尼銳減,唐太宗每思之則良用慨然,因此兩次下诏,要全國各地,普度僧尼。《全唐文》卷五《度僧于天下》上說“二乘結緣,濟度爲先,八正歸依,慈悲爲主……其天下諸州有寺之處,宜令度人爲僧,僧尼總數以叁千爲限。其州有大小。地華夷。當處所度多少,委有司量定。務須精誠德業,無問年之幼長,其往因減者還俗及私度白首之徒。若行業可稱,通在取限……。”《全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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