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法與自贊
──佛歡喜日「僧自恣」義之省思
農曆七月十五的盂蘭盆節,又稱爲佛歡喜日、僧自恣日;這是什麼原因,其意義又何在?
佛製每年四月十五日至七月十五日,共叁個月爲期九十天;在這期間,僧衆不得外出行化,必須聚集一處,專心修道,嚴持戒律,清淨其行,名爲「結夏安居」。「結」是結製;「夏」是夏天;「安」是安定;「居」是居住。而佛爲什麼要定立「結夏安居」的製度?
因爲通常佛弟子們用功修行,多在山邊、林下、或水邊、冢邊,沈思冥想,靜觀入定;由于印度夏季,雨水特別多,經常會洪水泛濫,因此佛陀慈悲爲弟子們安全辦道起見,特結製一處聚集修行,渡過夏天。同時,印度夏天潮濕,是蛇、蟲、鼠、蟻繁殖的季節,爲避免蛇蟲的侵損、傷害,並防止外出舉步行走時,傷及一切衆生,故必須禁足,結夏安居。
而最重要的是,結夏期間,共有九十日,弟子們可聚集一處,專心辦道,同修共勉,互相策勵,則道業較容易成就。
結夏九十日期的最後一天,僧衆必須舉行自恣法,即先自我檢討身、口、意叁業,在結夏期中是否犯過?其次再請其它僧衆舉示對自己修行過程中,在見、聞、疑叁事上,是否有所犯?令于大衆中自我反省及接受僧衆的檢舉,以發露忏悔,改過自新,回複清淨,名爲「僧自恣法」。所以這一天又叫做「僧自恣日」。
自恣法完畢後,解散結夏安居的聚集,僧衆們就可回到自己平常所喜歡的水邊或林下等地方,去繼續修行,不受限製,所以叫做「解夏」。
但爲什麼佛在這一天會特別歡喜?乃因佛出世間的本懷,無非爲弘法利生,故所作的一切,都是希望給予衆生安樂,拔除衆生的痛苦,所以,若見衆生,舍惡向善,轉迷成悟,返妄歸真,離苦得樂,即暢其出世本懷,所以佛就歡喜。
由于僧自恣日是佛陀在世時製定的,一直延續到今天,基本保持其中的內涵與意義;可以說是全體僧侶的節日,而且大體上由叁大語系繼承。這個節日,不是爲了慶祝,而是以僧人的自我完善、僧團和合爲宗旨。因爲佛教的信仰,是依佛、法、僧叁寶爲核心,如果沒有僧團,佛教就缺乏載體,佛法的實踐就無法落實;所謂「毗尼住世,佛法住世」,戒律的落實執行,對佛教而言,其意義是如此的重大!
因此,僧自恣日有別于其它的佛教節日,最能代表佛教的宗旨與本義,突顯世尊的智慧與慈悲,佛陀製戒精神與構建和合僧團的意趣。
「自恣」不是簡單的一種儀式,而是修學層次的進一步升華;是心靈的洗滌,是僧團的淨化。如《四分律行事鈔》卷上對「自恣」一詞的解釋雲:
然九旬修道,精練身心。人多迷己,不自見過,理宜仰憑清衆,垂慈誨示。縱宣己罪,恣僧舉過。內彰無私隱,外顯有瑕疵。身口托于他人,故曰自恣。
故《摩得伽》雲:何故令自恣?使諸比丘不孤獨故、各各憶罪發露悔過故、以苦言調伏得清淨故、自意喜悅無罪故也,所以製在夏未者。若論夏初創集,將同期欵九旬立要齊修出離。若逆相舉發,恐成怨诤。遞相訟及廢道亂業,故製在夏未者。以叁月策修同住進業時竟,雲別各隨方詣。必有惡業,自不獨宣,障道過深,義無覆隱,故須請誨,良有茲焉。故律聽安居竟自恣。《毘尼母》雲:九十日中堅持戒律及修諸善皆不毀失,行成皎潔,故安居竟自恣。此是自言恣他舉罪,非謂自恣爲惡。此雖相顯,有無知者濫行。
從以上引文可以看出,佛陀把自恣安排在夏末的原因,目的就是更好地完善僧團製度,令之和合清淨。自恣的意義,就是鞏固叁月期間「所修諸善皆不毀失,行成皎潔」──一方面借助自己的力量,同時也是希望得到同修們的幫忙,互相鼓勵、策發,在道業上走得更長更遠。因此通過自恣的方法,許多比丘皆得聖果。故說自恣日爲佛歡喜日,由于僧人的戒行清淨,得成道果,是十方諸佛所希望看到的。
概括而言,僧衆自恣後,能令佛歡喜有叁義:
1. 十方諸佛因見僧衆能安居精進修行圓滿,故生歡喜。
2. 解夏自恣法後,僧衆能自我反省檢討,及大衆互相檢舉,使于九十日中有犯過者,均能發露忏悔回複清淨,故令佛歡喜。
3. 佛聞解夏後僧衆報告或得初果、二果、叁果、四果,暢佛所願,故令佛歡喜。
然佛在世時,是如何訓勉、教導弟子,以建立清淨、和諧的僧團?據《摩诃僧祇律》所載:
某年,釋尊在舍衛城的時候。某村有二衆修行者,他們規定一特定期間不能外出,必得閉關在房裏修行。結夏安居結束,其中一衆回到舍衛城去拜見釋尊,向佛至誠頂禮後,坐在一旁。佛雖知曉他們的一切行迹,但卻故意問:
「諸位在那兒結夏安居?」
一群修行者回答,剛從某村鎮回來。佛又問:
「諸位在安居中快樂嗎?托缽容易嗎?是否依佛陀的教義呢?安居結束,能獲得僧衣嗎?憂婆塞常往來嗎?」
修行者回答:「世尊,我們渡過快樂的結夏安居,也依照佛的指示修行了。不過,托缽不如想象中容易,衣衫亦不足,憂婆塞也不常來往。」佛聽了卻告誡他們:
「諸位是出家身份,爲什麼要常常計較世間的利益呢?即使世上的人也常受到八法的控製。所謂八法者,就是利與不利,稱與不稱,譽與毀,樂與苦。因爲諸位生性魯鈍,心生迷妄,不能分辨八法,調整身心,消除煩惱。縱使世間有利益可取,也要仔細觀察。當須知它很快會消失,藉此領悟無常遷滅之法。倘若不能超越這種利益,那可以說是受製于世俗之法的不智之徒。不論遭遇到利或不利,稱或不稱,譽或毀,苦或樂,理察之後,須知都是無常遷滅之法,倘若因此煩惱,不能脫離束縛,或不能達到遠離世俗憂慮的安逸心境,那可以說是受縛于世俗之法的迷妄之徒。因爲不把這八種世法,看成無常之法,一旦利益當前,會執著不舍,反之若無利時,就會憂心忡忡,把這種的環境看成苦受、樂受和舍受,如果叁受增長,執著于環境的四種煩惱,則愈來愈多,于是就有生老病死,和憂慮痛苦的人生。諸位如果碰到這八法時,要把它看成即將消失的無常之法。這樣一來,愛憎自然遠離,悲歎也會消失,由內心開悟,才能進入涅槃。」
修行者聽了,歡喜異常,不禁非常贊歎地說:
「世尊難得爲我們解說八世法,殷勤誘導,真是前所未有的說法。」佛說:「諸位,如來的智慧就像滿月;解說世上八法,並不是前所未有。從前,我曾在畜牲道中投胎爲鹦鹉,也對其他鳥類說過這些法。」佛又談到過去世的往事:
從前,某國王飼養了兩只鹦鹉,一只取名羅大,另一只叫做婆羅,兩只都善解人意。國王非常疼愛他們,讓他們住在金籠子裏,飲食與國王同時,國王照顧他們如同自己的孩子。
有一天,一位大臣獻給國王一只可愛的猴子。而喜新厭舊,乃是人之常情,國王的關注和愛心,立刻轉移在小猴子身上了。國王不再去看望金籠子裏的鹦鹉,只知把玩著小猴,百般撫摸、疼愛。
婆羅見了,心裏非常難受,就對羅大說:「國王飼養我們,親手遞來佳肴,現在只眷顧猴子,使我們都被冷落。」
不過,羅大卻默不作聲。片刻後,他規勸婆羅:「世界萬物,全是無常,變化不定。不久,那只猴子也會跟我們一樣,失去國王的關愛和照顧,他也會有盛衰莫測的感歎。」
接著,他唱出一首詩偈:
「不論興旺與衰弱,不論聲譽與毀謗,
不論稱贊或謾罵,不論快樂或苦惱,
全都依據無常之法,何須得意與憂慮呢?」
然而,婆羅仍然執迷不悟。他在心煩累亂之下,不禁作歌向羅大訴苦:
「舉目所見到的,全無快樂的樣子。
耳朵聽到的聲音,只有毀謗的話。
飛往內心憧憬的地方,以便逃離這種苦惱。」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猴子逐漸衰老了,只在幼年時期,才有鮮豔的毛發和輕便的身體,跳躍自如,人見人愛。到了年老力衰,毛色失澤,身體瘦弱,耳目失靈,行動遲鈍,人人看到都要退避叁舍,變成一只可厭的老猴子。
這時,羅大回顧婆羅唱出另一首歌說:
「呈現垂耳、皺臉和脫牙的現象,孩童看見都惶恐逃走。
即使我的罪惡不消失,不久也無心再追求利欲。」
果然國王真的不再寵愛老猴子了,命令將他綁在馬棚的柱子上。
當時王子年紀很小,有一天,他拿著食物到老猴子的馬棚下玩耍。老猴子向他要食物,王子不肯給,老猴子一怒之下,掴了王子的臉,撕破他的衣服。王子在驚慌疼痛下,大聲哭泣;國王聽到哭聲吃驚地問:
「怎麼回事?是王子的哭聲嗎?」
于是立刻派身邊的侍衛去看個究竟。問明之後,國王怒不可遏,馬上把老猴子打死,丟到洞裏讓曼陀給吃了。
婆羅望著羅大,又作一首歌說:
「你是智者,能預知未然,
他是無知者,才被曼陀吃掉。」
當時的鹦鹉婆羅,乃是阿難的前身,而羅大即是佛的前身。
佛說法完,另一組修行者正從某村裏結夏安居回來。他們向佛頂禮後,坐在一旁。佛陀也問他們:
「諸位在那兒結夏安居呢?」
這群修行者的回答,也跟前組完全一樣。佛又問:
「諸位在安居中快樂嗎?托缽很難嗎?依照佛陀的教義修行嗎?安居結束,可曾得到僧衣嗎?優婆塞常往來嗎?」
世尊,我們在結夏安居時很愉快,也依佛的教義努力修行。托缽時獲得不少食物,也得到許多僧衣,在家信徒們常來看我們。」
佛問:「到底什麼因緣,彼此在同一村鎮結夏安居,何以這一組修行者獲得許多供養,而另一組卻一無所得呢?」
這時,較晚回來的一組修行人回答說:
「世尊,我們曾用各種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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