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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僧行腳生涯的啓發

  禅僧行腳生涯的啓發

  (2003年7月24日夏令營蒼岩山行腳開示)

  

  在中國曆史上,禅僧行腳是有非常悠久的傳統的。古代中國寺院有講寺、律寺、禅寺,一般地說,講寺、律寺這些寺院的生活是相對穩定的,只有在唐朝以後勃興的禅寺,禅僧行腳才是真正蔚然成風,而且是每一個禅僧修行生涯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們可以想象,在古代中國,雖然交通工具不太發達,但是中國公路的大致路線還是具備的,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都有官道、有驿站,而行腳的禅僧還不僅僅在官道、驿站和一馬平川上行走,也有很多時候是披荊斬棘,在深山老林裏行走,到那裏去拜訪修行人,尋找或開辟新的修行道場。

  禅僧的這種行腳生活,從印度佛教來講有它的淵源。我們知道《華嚴經》裏善財童子五十叁參的故事。經裏講,善財童子發起菩提心時,文殊師利菩薩告訴他:“你僅僅發起菩提心還是不夠的,你對這個世界上法的差別相還沒有通達,很多差別智還沒有學會。所以你應該到各地去廣參博學,請教那些修行的菩薩們。”這樣善財童子就離開了文殊菩薩。他向南邊行,經過 110個城市,拜訪了 53位修行人。在他所拜訪的 53位修行人裏,有出家人——比丘、比丘尼、沙彌,也有在家人,如國王、做生意的長者,甚至還有妓女,各種各樣的修行人。當他五十叁參結束的時候,最後來到彌勒菩薩的面前,登上彌勒樓閣,成爲一個通達華嚴境界的大菩薩。所以佛教裏有一個詞叫“百城煙水”,指的就是善財童子經過一百多個城市去參訪善知識,這個故事成爲佛教裏廣參博學的一個典範故事。

  在印度,出家人的生活更有行腳僧的特色。印度的季節比我們中國的中原要單純一點,一年大概是叁個季節。雨季出家人會結夏安居,在一個寺院、在居士們供養的一個道場安住,其他的時間就會遊行教化,帶著自己簡單的行囊、衣缽,走到哪裏就住到哪裏。在印度傳統的比丘修行生活裏面,有一種最艱苦的修行就是頭陀行。頭陀行就是把物質生活降低到最低極限,而頭陀的最大特點就是到各地雲遊,沒有固定的居處——即使在一棵樹下也不會連著住兩個晚上,他住一個晚上就會離開那棵樹,換一個地方。這是爲了在這種居無定所的修行生活裏,培養心靈的力量,直至道業成就。

  佛教傳到中國以後,一開始的時候,出家人的生活也是居無定所。禅宗是在南北朝的時候由達摩祖師傳到中國來的。他從印度坐船來到廣州番禺,後來在建業[今南京]和梁武帝討論修行,不太投機,又到現在的河南嵩山少林寺,在那裏靜坐九年。此後得到一個傳法弟子,就是曆史上的二祖慧可。達摩祖師以後的這幾代祖師,二祖慧可、叁祖僧璨一直到四祖道信,他們的生活都是居無定所,即使在寺院,住的時間也不長,而且有的時候這些祖師還會到街上、人多的地方混迹于人群。

  二祖慧可的道場在中國南北都有。河北邯鄲成安縣有一個元符寺,在安徽有二祖寺,都是二祖住過的地方。從河北到安徽,距離也是很長的,說明他那時候的生活是非常不穩定的。

  六祖以後,禅宗在中國的影響越來越大,禅寺越來越多。在水邊林下修行傳法的禅師也越來越多。六祖以後有兩位非常著名的禅師,一位叫馬祖道一,他在江西洪州[現在的南昌],《滕王閣序》言“洪州新府”,就是南昌。另外有一位叫石頭希遷,在現在湖南的南嶽。這兩位在當時的佛教界是最有影響力、最有威望的禅師,所有修行的禅僧都會去向他們討教,不是去江西就是去湖南,或者在江西和湖南之間跑來跑去,後來就稱之爲“跑江湖”。我們現在民間口語裏的“跑江湖”,就是從禅宗這裏來的,不過後來成爲對社會上的叁教九流爲了糊口而到處奔波的生活狀況的一個概括和描繪,這是後話。

  我們看曆史上的禅師,比如我們所在的趙縣柏林禅寺,舍利塔的塔主趙州禅師,他是 80歲時才在柏林寺[那時叫觀音院]住下來的。 80歲以前,他都是在南北各地行腳。從他的語錄裏我們可以看出來,他拜訪過全國幾乎所有的禅寺、禅師,他的足迹遍布中國南北的各地叢林,乃至于深山老林裏的那些“草庵”[那時候修行人在深山老林裏搭一個草棚子,叫“草庵”]。趙州禅師十幾歲就出家,在安徽的池州[現在的池陽],離九華山不太遠,年輕時就在南泉普願禅師的座下悟明心地,在其門下住了一些年頭。普願禅師去世以後,他開始行腳,一直到 80歲。這中間的時間,相當于有的人一生的光陰。 80歲開始在柏林寺住,一直住了 40年,到120歲才去世。據說趙州禅師上五臺山就上過九次,古代到五臺山要走靈壽、阜平,是走山間小路,那困難比今天不知要大多少倍,可是他一生去過九次。宋朝的大居士張商英寫了一首詩,講趙州禅師的修行:“趙州八十猶行腳”,80歲還在各地參訪;“只爲心頭未悄然”,爲什麼呢?因爲他心裏還有一些疑惑,沒有徹底放下。“及至歸來無一事”,最後到家的時候發現本來沒有什麼,沒有什麼疑惑,也沒有什麼問題,什麼都沒有;“始知空費草鞋錢”,才發現參訪幾十年走壞了很多草鞋,白白地浪費了草鞋錢——實際上這個錢是不會白費的,不經過這個過程,也不會發現無一事,也到不了這個境界。

  曆史上行腳修行的禅師是非常多的,到近代,這種傳統依然還在延續。比如我們的虛雲老和尚,他一生走遍中國南北,曾經從浙江的普陀山叁步一拜到山西的五臺山,開悟以後住在終南山,後又離開終南山到四川、雲南、西藏、尼泊爾、印度、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這些地方,福建、廣東,他也都走過。在虛雲老和尚的年譜裏,他自述了行腳的種種艱辛和他內心的體驗。他那時候行腳的艱辛不是我們現代人所能想象的,而且奇怪的是,在行腳的路上會遇到很多在我們看來是與他過不去的事,中間特別不順利,比如說過河的時候,要上船,他靠後,讓別人先上,輪到他要上時,跳板突然翻了,把他翻到水裏去了。在水裏,他抓住船梆子,因爲船上坐滿了人,他又不敢動,一動,船就會翻掉,所以他就泡在河裏過去了。上岸以後,身上全濕透了,又是冬天,他跑到一個寺院去挂單。寺院偏偏不收,天也黑了,他只好找了一個戲臺,在上面鋪了些濕草,過了一夜。這樣的經曆在他的行腳生涯中經常遇到。他在年譜中說到,他走過了很多山水,外面的境界在不斷地變化,但是他自己的內心卻越來越清明,內心的覺受越來越堅固。

  在中國近代佛教史上,還有一位以行腳著稱的在家居士。他叫高鶴年,江蘇人,家裏很有錢,他學佛以後,變賣家産,把家産、錢和時間基本都用在行腳上。他走了 35年,遊曆了全國各地的名山大川、名刹古寺,參訪過他那個時代許多的高僧大德,如虛雲老和尚、印光大師、大定禅師、智純禅師、赤山法忍禅師、月霞大師等。他到過終南山,上過峨眉山,去過五臺山,普陀山、南嶽等更不在話下,最後寫了一本《名山遊訪記》,裏面有非常豐富的史料,記敘了當時中國佛教界的情況,特別是在深山老林裏修行的那些大德的風範。當然書中也描繪了他在參訪過程中的種種體驗。

  這麼多的大德都熱衷于行腳,那麼行腳對于我們的修行和生活有什麼意義呢?

  對于我們普通人來說,一般都有一個家,我們內心的穩定感是與我們的家分不開的。家庭給我們提供了住宿和飲食的保障,家人給我們的思想感情提供了慰藉,這一切都使我們普通人身心平衡和穩定。現代通訊手段便捷,即使我們今天出門旅遊,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國外,走到遠離家鄉的深山老林裏面,我們仍然可以通過固定電話、手機、視頻等方式和家裏人聯系。在遙遠的地方,想起還有家,家裏人在等我,不管在外面多苦,心裏都還有一份安定感,也覺得有一條退路,這是我們普通人對于家的感受。但是對修行人來說,他要讓自己的身心完全獨立起來,讓他的心擺脫對外在事物的依賴,對名譽、對社會地位的依賴,對一個固定居所的依賴,對一個固定人際關系的依賴等等。只要我們內心還存在對這些東西的依賴,就說明我們的心還沒有真正地獨立,還是脆弱的、有漏洞的。在茫茫的大地上,在這青青的山裏面,有時候杳無人迹,一個人在那裏行走,沒有人認識你,也沒有任何包裝,你就是遞名片也沒有人曉得你,在此過程中,你會遇到來自外界的認同或否定,遭到打擊乃至傷害,隨著閱曆的增多,修行人的身心會變得越來越堅強。當他的身心完全獨立了,他在行腳時的那種自在灑脫的境界,就不是我們普通人所能領略的了。古人也有很多優美的言辭描寫他們行腳生涯的這種美好與自在,比如傍晚一個人走在山裏面,他們說“杖挑明月,衣惹煙霞”。古代禅僧的行囊非常簡單,他們背著一個藤架[藤條做的背架],背架上面有坐墊、蒲團,有簡單的行李,打成一個包,有的還會帶著一個禅杖。在路上走著走著,天漸漸黑了,禅杖便把明月也挑著,挑著明月在走;“衣惹煙霞”,衲衣所撫之處煙霞升起。這樣的描述,相信會惹起我們很多人對行腳生涯的向往。

  行腳最重要的意義,就是要使我們的身心擺脫對外在事物的依賴。現在我們這一生一世的家呢,都是階段性的,總有一天我們要離開它。實際上人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從小到大、到老,一直就在旅途之中,就在行腳之中,你願意要行腳,不願意也要行腳,從來沒有停止過。直到我們死了以後,按照佛教的中陰救脫法講,人死了以後,他的意識有一個階段將會經曆一個過程,像風中的樹葉一樣飄搖不已,不能自主,完全裸露在外相的誘惑和自己雜念的沖擊之下,但是我想那些通過行腳的磨煉內心已經獲得獨立與自由的禅僧,當他的意識進入那種狀態時,他應該一點兒都不會感到陌生,因爲他生前一直就處于那種狀態下,認同那種狀態,所以那時他一定能夠自主。

  我有一次重感冒的時候,在做夢時感受到臨終的意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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