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海上師弘法業績述略
隆蓮法師
中國共産黨叁中全會召開以來,百廢鹹興,國運日盛。新憲法公布,宗教政策益臻昭顯,群情共仰。近世佛教史乘之輯纂,已爲要務;而有關當代佛教界傑出人士弘法利生之業績,尤亟待搜集紀述。
能海上師,以畢生精力,銳志溝通漢藏文化,兩度入藏求法,盡得密法真傳,在內地廣建傳修密法道場,譯述經籍近七十余種,解放以前,奔走國內在京滬渝蓉講經傳法二十余年。解放後,遵奉國家政策,繼續致力佛教事業,參加曆屆全國人大、政協,多所建白。全國佛協成立,能海上師膺選副會長,先後出席維也納世界和平大會及新德裏亞洲會議。晚年長住五臺山,以耄耋高齡,猶精研《阿含》,孜孜撰寫《學記》,迄于示寂。其平生成就,實爲中外佛教界所矚目。
能海上師傳記,近人多有執筆,皆追慕高風,博陳卓見,宏篇精構,海內爭傳。惟于上師對佛教教義之貢獻,則詳略互見,尚鮮系統介紹。爰敢不避谫陋,述其大端,藉供史家之采錄。現就師門見聞所及,兼采諸家紀述,將上師生平事迹及佛學成就簡介如下:
能海上師,俗姓龔,名學光,字緝熙,世居四川綿竹。清光緒十二年(公元1886年)臘月二十二日,生于綿竹漢旺場。父名常一,母張氏,有姊一人,長師十歲。後遷家于縣城,父以攤販爲業。父母相繼去世後,依姊爲生,就讀近塾。十四歲入成都恒升通匹頭業爲學徒,號東延塾師課子弟,亦姓龔,視師如己子,授以經史,學業日進。庚子亂後,清政窳敗,外侮日亟,師矢志報國,決意棄商習武。光緒叁十一年,科舉初停,興辦學校,考入陸軍學校速成班。畢業後,曆任軍職,暨雲南講武堂教官。袁世凱任大總統後,爲專擅軍權,羁縻異系,于民國叁年設置將軍府。師應調入府,無定職。將軍府旋廢。師應川軍將領劉湘之請,任駐京代表。皆非其素志。師早年孤露,長值時艱,備嘗險阻,洞達人情,既爲其決心學佛之根柢,亦爲其後來應機說教之淵源。
師既發心學佛,即折節從師,虛懷若谷。時蜀中名僧涪陵天寶寺佛源老法師在成都叁義廟講經,師一聞生信,即求皈依,成爲正信居士。1915年廣漢張克誠在北大講佛教哲學,師往聽,每日步行往返四十裏。後少城佛學社請法師、居士說法,師既說法,亦從他人聽法,無驕滿意。中國佛教,至于清季,已成強弩之末,每況愈下。迨楊仁山居士(1837—1911)自日本傳回性、相宗章疏,士大夫階級競相傳習,講學之風,始爲之一振。但作爲佛教重地的叢林,仍狃于舊習,僧律廢弛,禅講不興,學修之風,江河日下。甚至一班在家學者,公開倡言但皈二寶,不皈僧寶。白衣高座說法,缁流噤若寒蟬。師對此末法衰相,心焉憂之,慨然以荷擔、重振如來家業爲己任。1924年,得子甫四十日,即從佛源老法師出家,法名能海,號闊初(一作潤初),家産除酌留妻子生活外,悉數捐助少城佛學社。其果斷之精神、勇決之行動,震驚一時。既棄家祝發,即投新都寶光寺從貫一老和尚受具足戒,當時寶光寺在川西諸叢林中門風較嚴,以師中年出家,久曆仕途,且深入佛學,必多驕慢,故于戒堂中多方折伏,師悉忻然順受,衆皆服其雅量。後來貫一老和尚亦聽師講法,並請師爲寶光寺法主,以從師學法弟子妙輪代師住持寶光寺。
師受戒後,更銳志求法,當時漢地佛教舊有諸宗皆乏傳人,間有一二耆德闡述宗要,但尋章疏證驗無聞。法相宗雖在當時異軍突起,亦不免偏學廢修之弊。實犯學者不修,以無師傳故。師曾一度擬東渡日本,求唐密墜緒。當時有重慶大勇法師已先往日本求法,不契而歸,以爲東密未宏佛法之奧,且日本佛學皆亦只承中國之余緒,印度後期佛教多傳入西藏,未來漢地,藏地佛教,若學若修,師師相授,代有傳人。勇師既回辔西征,師亦決意入藏。西藏佛教前弘期已經譯出大小顯密經律論738種,其中從漢文轉譯的僅32種,故西藏佛教有直接從印度傳入的一部分爲漢地所無;在後期又翻譯了很多經論,特別是1203年印度比哈爾省的大寺廟在戰爭中全部毀壞後,那爛陀寺、超岩寺等大寺廟的學者來到西藏的很多,傳譯事業因而很盛。藏文大藏經近六千部中絕大多數是直接由梵文翻譯的,少數是從漢文轉譯的。因此印度後期佛教的論著保存在藏文藏經裏的極爲豐富,尤其是因明、聲明、醫方明等論著數量龐大,非常重要。西藏的佛法以密教最爲普遍、最爲突出。密教主要屬于定學,在漢地失傳的次第禅,在密教中得到保存和發展,有源遠流長的傳習。在顯教方面,西藏黃教各大寺都推行以因明、俱舍、戒律、中觀、瑜伽(現觀)五科佛學爲中心的教學製度。根據玄奘、義淨所記載當初印度那爛陀寺的規範,可以說這是當時學風的繼續。西藏佛教于元、明、清叁朝,雖已傳入漢地,但只爲帝王禦用,民間傳習者甚少。特于漢僧叢林,尤爲捍格不入。第一、由于漢傳佛教諸宗,已有悠久曆史,以爲近取諸己即可滿足,無假求外。第二、由于藏文佛教典籍,無人譯傳,不知其蘊藏之富。第叁、由于藏族僧人來漢地者,多不通漢語,僅傳授一些密宗事相,于較深的教理,限于譯述能力,未能傳達。遂令一般人認爲西藏佛教,就只是富于神秘色彩的密宗。謹慎的叢林老宿,對西藏佛教,望而生畏,莫敢問津。因此導致漢藏宗教徒之間嚴重隔閡,當時社會人士及政府當軸,亦知溝通漢藏佛學,實乃團結蒙藏佛教徒及鞏固邊陲之要務。大勇法師在北京辦藏文學院,率學生二十余人,南下入藏。師亦于受戒後與同戒永光、果瑤等,到康定跑馬山,與大勇法師一行,同往學法,依止降巴格西,主要學藏文比丘戒、菩薩戒、密乘戒、俱舍論、菩提道次第等,並受度母等法。是秋,藏文學院進行改組,有師及大勇、大剛、法尊、觀空、永光等諸法師,共十七人,決定次春入藏。1927年降陽格西盛贊拉薩佛法殊勝,促師速往,並爲作書致康薩格西。師以資用不足,返蓉籌措,翌年始赴拉薩。師在拉薩,依止康薩格西,執弟子禮甚勤,爲康薩入室弟子。康薩與頗章喀當時齊名,譽爲西藏之“日月二輪”。康薩深達空性,傳爲白文殊成就,亦精通世法,爲十叁寺住持。師從康薩學,于顯教以彌勒《現證莊嚴論》爲主;于密教以《大威德》爲主。釋迦一代時教,顯教以《大般若經》集其大成。《大般若》之精要,攝于《現證莊嚴》一論。阿底峽(982—1054)入藏,造《菩提道炬論》,繼《現證莊嚴論》,把佛所說的“經律論叁藏”,都攝在“叁士道次第”中。對于一切佛說都不棄舍,認爲沒有一法不是成佛的順緣。這與漢地所稱一乘圓教之義相近,而更爲平易近人。宗喀巴又依《菩提道炬論》造《菩提道次第廣論》及《略論》,爲顯教修行要典。密教分事部、行部、瑜伽部、無上部。事密重事相,行密重教理,瑜伽部重事理和合,而無上部則爲特殊深細、異乎尋常的修法。唐密金胎兩部屬于瑜伽部,未及無上部。無上部中,密集金剛重戒行,稱爲父密。勝樂金剛重空見,稱爲母密。大威德見行並重、攝父母兩部之要點,稱爲師密。師回漢地,于顯教以講《現證莊嚴論》及《菩提道次第》爲主,于密教以傳《大威德》爲主,皆西藏佛教之要點,得于康薩之心傳也。
1933年,師取道印度回國。在印度,曾朝禮菩提道場。後在上海佛教淨業社講經,繼赴五臺山廣濟茅篷閉關。嗣集成《文殊五字根本真言念誦儀軌》,此書後來成爲師在各地所建道場的基本必修功課。它的內容從皈依、發心、別解脫戒、菩薩戒、密乘戒、菩提道次第以至十地、二十空等,實際等于一本佛教基本知識讀本。傳說師于閉關時親見文殊,因密教規矩,集儀軌的有一條要求,就是要親見本尊。是否親見文殊,不必刻舟求劍,實際在于是否符合文殊教義的精神。趙樸初居士撰師的碑銘開始二句說:“承文殊教,振錫清涼”。實際文殊教即大般若之教,亦即師一生弘法之中心。自1934—1937年間,師主要譯出《大威德十叁尊儀軌》並集成《比丘戒集頌》、《定道資糧頌》、及《菩提道次第科頌》,以備弟子戒定慧叁學之急需。並集出《皈依發心攝要頌》,爲每次所收皈依弟子必讀之書。每次收皈依後,即對弟子傳授叁皈依觀法,不但使皈依弟子基本認識叁寶體相及皈依後之行持學處,且從叁皈依起即結合止觀而修。此法最初悉由師口傳心受,無文字記載,後由弟子景诰初集爲五言頌文,1946年複由弟子集師講錄爲《叁皈依觀初修略法》,經師校閱後付印。師自述叁皈依觀得法源流,得于跑馬山降巴仁波卿,有自釋迦如來不斷之傳承。此爲師教授弟子定學入門,其內容包含禅法基本不淨、數息等觀,乃至生圓次第甚深禅法基礎。受學者多,修習者少,但依法修行而獲益者仍不乏其人。同時師又依《瑜伽師地論》、《菩提道次第》等,集出《止觀略法》,付印于《皈依發心攝要頌》之後。故從師受皈依者人數衆多,一般多在皈依後,即能得修學門徑。1936年于五臺山廣濟茅篷,依《菩提道次第》、《瑜伽》、《中邊》、《俱舍》、《成實》、《莊嚴》、《中觀》等約二十余種經論及師門心法,集爲《定道資糧頌》爲修定之津梁。又集《比丘日誦》及《比丘尼日誦》爲二部弟子受具足戒後經常誦習之需。《菩提道次第科頌》爲依宗喀巴菩提道次第廣略諸論原書科判而集成之頌文。師言《比丘日誦》、《定道資糧》、《菩提道次第》叁者爲戒定慧叁學初基。叁者應和合而修,分之則各失其會通之功能。以上諸書之集成爲師一生弘法之初步准備。
1937年冬,成都文殊院住持法光和尚請師住南郊近慈寺。寺爲文殊院下院,建于明代,年久失修。師率弟子數十人入院,經營修複,建立以律密兼修爲主,並譯傳西藏黃教經論道場。除具備一般叢林之規模外,有沙彌堂,培養未受大戒學僧。有學事堂、學戒堂,培訓新戒。新戒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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