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法師的愛國愛教思想
◎黃夏年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編審)摘要:20世紀上半葉,是中國社會劇烈動蕩不安的時期,佛教也在這一時期承受了諸多的苦難與變動。慈航法師將愛國看作是己躬大事,親自撰寫文章與發表演講,宣傳愛國愛教的思想。爲宣傳抗日救國思想,以及爲抗日戰爭籌集經費,慈航法師追隨太虛法師募捐並弘法南洋諸國,積極發表反對侵略戰爭的演說.他的愛國愛教思想,至今仍被中國佛教界奉爲瑰寶。
今年是著名的當代佛教僧、教育家慈航法師圓寂53周年的日子。這位將一生獻給佛教事業的菩薩,以他的生前言行,踐履了他一生奉行的“以佛心爲己心,以師志爲己志”宏願,贏得了海峽兩岸廣大佛教徒的尊敬。金秋時節,因緣際會,慈航法師的肉身聖像分身又將回到他剃度出家的祖庭道場慶雲寺,在中國人的傳統思想裏,這無疑是落葉歸根的果報所成,中國大陸的佛教徒能夠親奉慈航的分身,也是佛祖的因緣,由是加深了兩岸佛教徒之間的法誼。
20世紀上半葉,是中國社會劇烈動蕩不安的時期,佛教也在這一時期承受了諸多的苦難與變動。太虛大師曾說:“中國晚唐以來,達人雖衆,陋儒亦多,每肆狂言辟佛,陰盜陽憎,心奉口違。故考民俗風習,雖皆信行佛教,而多不居爲佛教徒,唯任出家二衆僧尼遊乎方外,若存若亡,鮮在家衆持續傳守,且時或淩折之。故我佛聲光雖嘗大振乎隋唐,浸衰者遠,淪替及茲,已成千鈞一發之勢。”中國的佛教已經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爲此一些佛教高僧和居士一直在致力于佛教複興運動,甯波七塔寺的溥常法師就說過:“近今政體變革,社會窳敗,非仗如來大慈大悲之無畏精神,決不能挽回世道人心之言,誠爲千古確論。斯時也,中外卓識遠見之志士,勃然興,油然生,欣欣然趣人佛海。以佛學爲安恬天理良心之第一歸宿,未始無由,吾侪佛門子弟,爲如來使,荷擔大法,義不容辭。”慈航法師一直關心佛教的複興運動,他佩服太虛大師的人格與複興佛教的願力,自願入室太虛門下,做一名弟子,積極追隨大師從事佛教複興活動。
太虛大師是一個佛教改革家,他提倡“人生佛教”,主張佛教要積極參與社會,改變世人對佛教的看法,讓佛教真正能爲社會做一些實事。太虛也是一位愛國愛教主義者,他一生不斷地強調愛國守法,要求佛教徒做一名愛國守法的公民。他說: “佛法施行一切國土,貴適乎時而當乎機,隨順差別必觀因緣。就吾國言,中國今爲宇內貧弱危困之國,民心苟惰,政治飄搖,風化淩夷,生業艱苦,于是張揚愛國,尊獎利群,乃以圖存。凡爲自淑,非有封豕長蛇之行,食人壑鄰之事。唯善無惡,不違正義;救存援溺,當賦同舟。是故沙門既悟我我所空,尤當持諸幻有乃至血肉骨髓,作法施財施無畏施,供養國家,利濟社會。奮大勇猛,運常精進,國群有益,罔不趨興,先之勞之,無或稍懈,備世之急,脫民于險,此其一也。今世諸國森列,弭爭乏術,有一不能獨立者則群起分奪,大亂斯成。中國土廣且肥,民衆無匹,若非有以自衛自存足持一時趨勢之平,則將召禍地球;而擾害人倫者,雖至強者盡成虎狼,弱者皆化蟲沙,猶難底止。故今救護中華民國,即是救護大地人類。然非振導國中人人靡不尚行愛國利群,無以救護中華民國,則沙門之當勇施國民哀拯世人益不容已,此其二也。”
慈航法師牢記恩師的教導,將愛國看作是己躬大事,親自撰寫文章與演講,宣傳愛國愛教的思想。他曾經在新加坡創辦了((佛教人間》,在第二期上發表了《吾愛吾教亦愛吾國》,這是一篇鮮明反映了慈航法師對國家和佛教的摯愛之情,讀之令人感動。全文如下: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佛教興亡,僧徒有責”,斯二語,已爲老生常談。然則,今之國是何國,今之教是何教
吾不忍聞,亦不願聞!吾不忍言,亦不願言!奈何,果不聞耳
果不言耳
非也。
嘗讀:宋玉對楚王問:“先生!其有遺行欤
何士民衆庶,不譽之甚也
”宋玉對日:“唯然!有之。願大王寬其罪,使得畢其辭。”吾必日:願大德寬其罪,使得畢其辭!
吾竊思之,何期得入深山
高棲岩谷,或修淨土,或作禅觀,不聞國是,那管教非。不發一言,莫下一策。我既與人無诤,人亦與我何怨
奈何,無诤而妄起诤,無怨而妄結怨。既自惱又惱他,既非愚亦即狂!倘能終日如土木,遑問將來成佛與否
即此生亦已成人間之神仙矣,千足萬足。
何奈,耳未聾,目未閉,而氣息猶存,焉能裝聾作瞎耶
不聞乎風雲變色,草木含悲!廬舍爲墟,餓殍載道!吾民何辜
應得如是之恩賜耶
不見乎波旬作祟,鬼哭神驚!寶殿梵宮皆成魔窟!吾僧何罪
應獲如是之義利耶
此無他,人心已喪盡矣!欲救此不挽之沈疴,非創辦“佛化教育”不爲功。蓋國家之興廢,全視教育良與不良爲樞紐。教育良,則人心向善,而國必興!教育不良,則人心趨惡,而國必衰!此有識者所公認,非吹毛求疵之可比!然則,教育應如何方稱良善
一語而蔽之日:以“佛心”爲教育之靈魂也。果能以“佛心”之教育而培育英才,則凡求學受業者,皆可稱之日: “佛子”。一但畢業後而服務社會,爲政者以佛心治事,則政治何嘗非佛事
更何處覓貪官汙吏
爲商業者以佛心經營,則經商亦系佛事之一,又何處覓奸商市儈
政治及經商如此,其他一切莫不如此。內有高僧弘教,化導人民;外有護法檀那,安僧持法, “佛法得世法而興,世法得佛法而治”。此理易明,了如指掌!果能合全國寺産自動創爲佛化教育,培育佛心人材,非但救教,亦可救國;既可免外人有觊觎之心,又可作自利利他之弘業!奈何執迷者而未自悟,而舍本逐末者亦大有人在!時已迫矣,日已暮矣。縱不自愛,亦必有越俎代庖者在。彼時玉石俱焚,城門失火,必至殃及池魚!吾爲教憂,亦爲國憂!吾願高枕無憂者,稍留意焉。欲救教救國者,非創辦“佛教大學”不爲功!口能“引商刻羽”
試“起而和之”也可。 (寫于母難日發起慈航大學籌備處)
這篇文章,由于底稿模糊,許多字不易辨別,經仔細辨認之後,大多數字被認了出來,所以全文的意思還是清楚的。慈航法師開篇就提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佛教興亡,僧徒有責”的“老生常談”,把它作爲佛教僧人的國家觀與社會責任觀而加以強調,“吾爲教憂,亦爲國憂”,說明他是非常重視佛教與國家的關系。慈航法師在文中批評了那些所謂的出家人,只管自己修行,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自了漢”的做法,而當時社會正是“草木含悲!廬舍爲墟,餓殍載道!吾民何辜”悲慘時期,如果出家人對這種情況一點都不動心,不生起廣泛的同情心,沒有佛教慈悲爲懷的胸懷,沒有廣度利他的理想,只顧自己的解脫,那麼即使得到解脫也是無益的,何況也根本不能得到最後的解脫。因爲從大乘佛教的教義來看,地藏菩薩的“地獄未空,誓不成佛”大願才是真正的大乘佛教徒的最後成佛之路。他又指出,佛教徒要做到“我既與人無诤,人亦與我何怨”似乎是出家人的本分事,但是世界上的事情都存在不同的兩面,從佛教不二的思想來看有亦是無,無亦是有,既有無诤,必有起诤;既有無怨,必有粘怨,所以只是一腔情願地想去無诤無怨,實則還會生起有诤有怨,面對衆生之苦、國家之難的“無他”之心,實爲“人心已喪盡矣”。慈航法師把這些人的自私做法,歸爲缺少佛教教育,尤其是缺少“佛心”的教育,認爲整個國家之所以陷入困境,皆是由于缺少“佛心”教育所致,所以要在全國開展“佛心”教育,以培養人的誠信,以“佛心”治世,美好社會焉有不來
慈航法師對改變國家的想法之出發點是非常好的,他看到了由于人心的澆漓、世法墜落的情況,抓住了改變國家必須改變人心的實質。像他這樣的想法,是當時佛教界流行的看法,不僅僅表現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他的授法師圓瑛大師也是持這樣的看法之人。圓瑛大師認爲: “世界到了今天,國與國不和,族與族不和,人與人不和,推原其故,擾本之病,就在于衆生我見心太重,汝心也要爲我,他心也要爲我,個個之心都要爲我,以致釀成惡濁世界”。所以要改變社會,改造世界,就要發揮佛教的慈悲思想,以此來提高人們的道德水平,“欲期世界和平,宜培社會道德,應尚佛教慈悲。……假使國民之心理,未有慈悲之觀念,人我熾燃,競爭紛起,不獨無以致和平,抑亦無以杜殺伐。欲殺機止息,競爭潛銷,必以慈悲化民,亦可臻無爲之郅治。……而我偉大祖國,果能崇高佛教,慈悲之道,廣宣流播,使民日熏日習,自可趨于道德。”慈航法師爲國憂、爲教憂,仔細地思考過采用世界流行的一神教、哲學、科學、經濟等各種救國救世的手段,但是所有這些都讓他不滿意,因爲“以神救,則正在堅固其不平等之壁壘;科學救,則正在精研其殺人之本能;政治救,則正在討論其殺人之計劃;軍事救,則正在練習其殺人之手段;經濟救,則正在充裕其殺人之原料;一元多元,聚散未定;哲學宗教,無所適從;吾人又不能不沈思默察。”因此,他得出的最後結論是:只能用佛法來救國救世,“故政治失其效,法律不足恃,軍事不足畏,道德無所存焉。欲救斯病,先以正因果而曉之;全國人民,果能人人深信善惡因果,則惡行自不敢爲,繼能積極善行,則國不須救而自安矣。”雖然慈航法師與圓瑛大師在采用什麼具體的理論來救國救世略有差異,但是他們思考的方向還是一致的,都是以提高國人的道德水平來達到國富民強的目的。這些想法在當今我國的國情下仍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值得我們去“沈思默察”。
慈航法師憂國憂民,愛國愛教,主張國家統一,人民統一,佛教統一。他說: “我們試看每一個國家有力沒有力,就看那一國人民統一不統一。假如一個國家的人民,好像一盤散沙一樣,那麼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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