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和實踐是佛教延續和發展的重要基礎
2500多年以前,悉達多太子爲了探尋宇宙人生的真理,而放棄了王位,毅然決然地剃除須發而成爲一名修行的沙門。然而,經過數年的尋師修道,卻未能發現真正解決人生痛苦之真谛。最後,他接收了牧羊女的供養,並在恒河中洗淨肮髒的身體,在菩提樹下靜坐。並在月圓日夜睹明星而開悟;由此,偉大的佛陀誕生了。佛教從那時起而流傳至今,度化了無數苦難衆生。佛陀是與其他宗教教主所不同的,他出生在人間,成長在人間,成佛在人間,弘法在人間。佛陀的教法是佛陀親自經驗,並從他的經驗所流出的。所以說佛陀的教法是佛陀自己親證的,並非是憑空杜撰的。佛弟子在聽了佛之教法後,依佛之所教而去如法修行,最終會證入涅槃,遠離痛苦。
在《亞洲的宗教》(Religions of Asia)寫到:
“佛教是爲了教育那些生病的衆生,而佛陀就像一個治療師(醫師)。就像一個博學的醫師一樣,可以有很多不同的方法治療不同的病,佛陀給不同根機的衆生用不同的教法。就如同治病的藥物一樣,它們之間雖然不一定有關連,但如果能對症下藥,所有的藥都可以將病人帶向健康。因此,雖然佛陀的教法有時好像矛盾的,但只要在正確的時機針對正確的物件,每一種教法都可以有效的帶領衆生得到解脫。”(Fenton,103)
這也就是爲什麼佛教能傳遍全亞洲,並且形成南傳上座部佛教與大乘佛教。而今天的佛教更是傳播到亞洲之外的國家和地區,如歐洲和北美洲。
在當今的社會,科技高度發達,人們知識禮富。人們也已經超越了那種過去求神拜佛的階段,進而尋求知性的佛法,希望佛法能給他們的生活,給這個世界帶來不同的感受,讓人們的人格能得到升華,讓這個世界能更平靜、安甯。因此很多人越來越認識到佛法帶來的益處。可是因爲佛法,尤其是大乘佛教的經典,浩翰無比,讓人眼花了亂,不知從何下手,從而使很多學佛者失去了動力,與佛教漸行漸遠;又或成爲一些人高談闊論的物件,這也形成理論與實踐脫了鈎,形成各自爲陣的現象。如美國,因爲自由的關系,什麼樣的宗教都可以在此注冊登記成一個團體,故而美國就有很多新興的所謂的佛教組織。什麼仁波切、尊者、上師一大堆,讓人分辨不出真實的佛教;而因爲這些所謂的佛教組織,都自創了一套所謂有傳承的修行體系,而吸引了不少信徒以爲那是真的佛教。而真正的大乘佛教組織,在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卻做得不夠,尤其在自身定慧的培養殊爲不足,這也導致大乘佛教徒在弘揚大乘佛法時,少了份力量。所以在實踐大乘佛法時,更應注意實修,即定慧的培養,而不是空談理論,那樣是與佛陀的教法相悖離的。
深刻反省
我們身爲佛教的弟子,時常爲自己是大乘佛教的弟子而洋洋得意,亦或爲自己能談玄說妙,談空說有而自以爲是。可往往是高談闊論而實無修證,故太虛大師說到:
“我認爲中國佛教(大乘佛教)衰敗的原因固然很多,而最大的病源則爲空談大乘不重實行。行爲與教理完全脫離關系。”(太虛大師,30)
而縱觀我們批評的小乘佛教,他們的弟子“對內則深研教理,笃行戒律……,對外則廣作社會慈善、文化、教育宣傳等事業,以利益國家社會及世界人群,表現佛教慈悲博愛的精神。所以說他們所說雖是小乘法,但所修的卻是大乘行。”(太虛大師,28)
雖然這幾年,中國大乘佛教開始重視實踐與理論的結合,但是與佛陀知行合一的本懷還差之甚遠。知者,不僅僅是理論上的知識,更應該是智的培養。只有以理論上的知而培養出心靈上的智,才能使我們在實踐四攝六度萬行時,做到如說而行,如行而說,而不是口頭上修行。如說水不能解渴,真正飲水才能解渴。可惜現代很多所謂的學佛人不理解佛陀的本意。佛陀的本意是我們要認識苦,然後結束苦。但不僅僅我們個人得解脫,更要助他人離苦得樂。我們應該以理論之佛法來指導實修----智慧之培養,然後再依智慧爲基礎,去實踐大乘佛法。但現在經常出現一種狀況:研究理論者批評實踐者缺少智慧盲修瞎煉;而實踐者又說研究理論者是空談。殊不知,知與行如車之雙輪,鳥之雙翅,缺一不可。缺一則會失去准確的方向。佛所說的解行合一不正是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嗎?若無智慧的基礎,那實踐的行爲也可能落入偏差,甚至走火入魔;而若沒有實踐的智慧,那理論也可能落入空談與戲論了。正所謂實踐是檢驗理論的標准,而理論(智慧)又是指導實踐的基礎。
定慧的培養
在前面曾說過佛陀是一位醫師,他用不同方法去教化不同的衆生,讓衆生都能得到解脫。但不管佛陀用什麼方法去教化衆生,基本點只有一個,那就是智慧。而智慧又從何而來呢?從禅定而來。這正如佛陀在《阿含經》中說到:
“當我的意識變得集中的、清淨的、明亮的;沒有染汙的,沒有缺點的;溫順的,有能力的,平穩的,並且達到了定(沈著)。我指引它去尋找去除煩惱的智慧。我直接覺悟到它是:這是苦,這是苦之因(集),這是苦的停止(滅),這是帶向滅苦的方法(道)。我也直接覺悟到:這是染汙,這是染汙之因,這是染汙之中止,這是中止染汙之方法。當我覺知這些的時候,我的意識從欲望的染汙中,從執著(存在)的染汙中.以及從無明的染汙中得到了解脫…”(Bodhi,67)。
在此中,佛陀真正闡述了止與觀或定與慧在覺悟真谛中之重要性。若無此止觀或定慧,修行者是不能獲得圓滿覺悟的。所以不僅原始佛教中特別強調禅定與智慧的修習,大乘佛教中更是強調止觀雙運,定慧等持的練習。其實,中國大乘佛教之八個宗派中都有系列的修學體系,尤重視止觀的修習。但現在大家往往重視于經典的研究,或宗派教義的研究;對止觀的重視程度的確有些下降了,或說不夠重視了。實際上每部經典如加以仔細研究的話都有止觀的修習。如在印海長老所翻譯的《止觀方法及其實踐之研究》中,就有描寫《般若經》中的止觀、律藏中的禅之實踐、《瑜伽師地論》中之止觀的研究,《清淨道論》中之止觀,《成實論》中之止觀的研究,以及《大乘起信論》中的止觀實踐。而在各宗派中,曆代祖師大德也根據所依經論,而列出每一個宗派的止觀修行;當然因爲所依經典或側重點不一樣,每個宗派對止觀的重視程度也不一樣,再加上後來人的有意無意的忽略,而使大家忘記每個宗派除了教理教義外,最重的實踐法門,即止觀(戒定慧)之養成了。所以慧嶽長老在《天臺教學史》中指出“中國佛教之教學思想史中,叁論宗、華嚴宗、法相宗是精致于理論而貫穿于哲學的極致。禅宗、律宗、密宗、淨土宗,卻獨著重實踐行持爲旨歸!然在各宗中能論理與現行兼備──”教觀雙美“的宗派.那就要推讓天臺宗的教學。”(Jian Chen,454)
因爲老法師是研修天臺的,或許他的話不能完全代表所有人的觀點,但至少提醒我們在研修各宗派時,可能有所取舍,有所側重,而沒有注意全面性與貫穿性。確實在所有宗派中,智者大師對止觀的重視程度可能是其他宗師所無法比擬的。他將佛教修行方法分爲漸次止觀、不定止觀和圓頓止觀叁類,而他的標准是修習者的根機淺深。他認爲:
“其中屬于漸次止觀的修習方法,適合于淺根機的人修習;屬于不定止觀的修行方式,適合于中根機的人修習;而圓頓止觀這種修行方法則適合于上根機及上上根機的人修習。這叁種止觀合起來,表明了不同根機衆生皆可通過修習相應的止觀而成佛,即衆生皆可成佛。不過,智者大師對佛教修行方法所作的這種分類,並不簡單地是一種佛學理論上的施設,而是反映了智者大師(一)對于南北朝佛教修行方法的統一與彙聚;(二)不輕視任何一種傳統的修行方法,並在修行方法的基礎上作出自己的創新;(叁)將傳統與創新的修行方法融彙于一體,統一于同一止觀名下,建立起天臺宗”圓融百家“的修行方法體系。這一切體現了天臺宗”海納百川“的博大胸懷,體現了大乘佛教圓融無礙的精神。”(Jian Chen,284)
我在此並非要大家都來學習天臺止觀,我是認爲我們現代學佛人是否可以學習智者大師的精神與研修方法,能采衆家之長,而形成一個適應現代新時代的修習止觀(定慧)之體系。喚醒大家重新來審視止觀修習的重要性。因爲以佛教來講,向理想進行的修行是最爲重要的,所以有關修行的方法,如果能加以歸納,對佛法的弘揚以及對大衆修習佛法的熱忱會有所幫助的。如果我們學佛者,能夠以理論教理來指導實修(止觀的修行),再以實踐來檢驗理論,那我們也就具備了以出世心(定慧心)來入世實踐人間大乘佛教了。
以菩薩行來弘揚人間佛教(以出世心入世)
菩薩一詞,本是對具有大慈悲、大智慧的佛法實踐者的稱謂。但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籠統的稱謂,而失去了其真實意義。而大乘佛教的特色就是菩薩道。行菩薩道的實踐者,要具有高尚的道德與品格,以及具有明辨事理的智慧,這才能稱爲菩薩行。而菩薩行是以四攝六度萬行爲實踐大乘佛教自利利他精神的。我們講止觀或定慧的修習是自利的,但作爲一位大乘佛法的實踐者不僅要自利,更要以利他爲目的,這也是當前學佛者的責任。
而當今的佛教,大家都在提倡人間佛教(太虛大師提倡“人生佛教”,印順導師進而稱之爲“人間佛教”)(印順,50)虛大師一句很有名的偈頌:“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現實。”因此現代很多人稱自己是要入世的菩薩,不要出世。相反,也有人批評那些稱自己要入世的菩薩爲愚癡者,因爲認爲這些入世菩薩尚未具有足夠的智慧去入世,即使入世,也不能隨緣不變。印順導師就提醒過:“有些人可能會不願探究(人間佛教),道聽塗說而引起反感;而少數贊同(人間佛教)者,也可能忘卻自己,而陷于外向的庸俗化。世間是緣起的,有相對性,副作用,不能免于抗拒或俗化的情形,但到底是越少越好!”(印順,50)這也就引起是人間佛教化,還是佛教人間化的爭執。因此,印順導師在其文章中即提到“修學人間佛教──人菩薩行,以叁心爲基本。叁心是大乘信願──菩提心、大悲心、空性見。”(印順,57)
或許有人認爲這是導師自創的,其實這是導師結合了整個大乘佛教的精髓,將大家忽略的東西,重新加以诠釋。這叁心其實在《入中論》一書中,亦有提到:“菩薩必須具有叁因:第一、大悲心,即能有願心救度苦難之衆生;第二、不二慧,即是離有無等二邊之慧;第叁、菩提心,即覺悟之心。”如《寶鬘論》雲:“本謂菩提心,堅固如山王,大悲遍十方,不依二邊慧。”(Mipham,145)
印順導師在《華雨集》(第四冊)中對此叁心加以了詳盡的說明:
“一、發菩提心:扼要的說,是以佛爲理想,爲目標,立下自己要成佛的大志願。…所以志願修菩薩行成佛,以淨化世間,解脫衆生的苦腦。依此而發起上求佛道,下化衆生的願菩提心。…所以要修習菩提心,志願要堅定,以達到不退菩提心。
二、大悲心:是菩薩行的根本…佛法到底是以解脫衆生生死苦迫爲最高理想的,其次才是相對的救苦。悲心,要從人類、衆生的相互依存,到自他平等,自他體空去理解修習的…。
叁、空性見:空性是緣起的空性…在菩薩行中,無我我所空,正知緣起而不著相,是極重要的。沒有無所得爲方便,處處取著怎麼能成就菩薩的大行!”(印順,57-59)
這叁者是真正的菩薩在修持中所不可少的。只有具備了這叁心,才能真正的入世行人間佛教之菩薩行。故印順導師又懇切地交代:“但從事于或慧或福的利他菩薩行,先應要求自身在佛法中的充實,以叁心而行十善爲基礎。否則,弘化也好,慈濟也好,上也者只是世間的善行,佛法(與世學混淆)的真義越來越稀薄了!下也者是”泥菩薩過河"(不見了),引起佛教的不良副作用。總之,菩薩發心利他,要站穩自己的腳跟才得。“(印順,63)
在此中,印順導師雖沒有強調出世與入世的關系,可看過這段話後,不正是印順導師對出世與入世的關系的最好闡述嗎?可見,出世並非是要離開此世界,而是要具備遠離或認識世間貪、嗔、癡等煩惱的智慧。若具備了遠離或認識世間煩惱的智慧,然後再到世間行大乘菩薩行(即入世),豈不是無往不利?若入世而無出世之基礎,很可能會隨波逐流,可若出世而無入世之利他之行,則可能落入自了漢的境界,與世間是無益的。所以那些還在爲入世或出世,誰是誰非而爭執之時,豈不應該好好研習佛法,去除一般社會大衆對佛教的誤解,使人能正確理解,而有利于佛法的深入人心了!
結論
我們身爲佛弟子,尤其還自诩爲大乘佛教徒,應該在這混濁的社會中,起到淨化社會、淨化人心的作用。而淨化人心之前提,我們自己先應該了解真正的佛法,並依之而去實踐,獲得禅定、智慧,然後再入世,即到人間實踐與推廣佛教,亦即是弘揚人間佛教,行人間佛教之菩薩行,使所有苦難衆生得到究竟解脫。當然,這需要有識之士能夠真正的創建一個實踐人間佛教之菩薩行的系統性步驟。我亦是有感而發,希望所有在爲實踐人間佛教的大德,能夠將佛之教法適用到實踐中去,而在實踐中再檢驗佛之教法的時代適應性,尋找出一條方便而切實可行的人間佛教之路,則功莫大焉!
參考書籍:
1、Jian Chen.無明即法性,天臺宗止觀思想研究。
2、Dharma Drum publishing Corp,2005。
3、印順.華雨集.第四冊,正聞出版社,1993。
4、Bodhi,Teachings of the Buddha。 In the Buddha”s words。 Bosten:Wisdom publications,Inc.,2005。
5、Mipham Jangon,Introduction to the middle Way,Translated by the padmakara Translation Group。 Shambhala publications,Inc.,2002。
6、Fenton,John Y。 Religions of Asia。 Martin”s Press,Inc.,1993。
7、關口真大等,止觀方法及其實踐之研究,印海譯,嚴寬祜基金會2005。
8、太虛大師,太虛大師全書第十八冊,善導寺佛經流通處。
《理論和實踐是佛教延續和發展的重要基礎》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