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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人文精神的再現——金融風暴下的省思

  佛教人文精神的再現

  ——金融風暴下的省思

  一、前言

   英國作家疊更斯(Charles Dickens,1812~1870)在《雙城記》中說:“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去年(2009)秋天爆發的金融風暴,讓全球陷入自1930年美國經濟大蕭條、1997年亞洲經濟危機以來,另一次的重大事件。此時此刻我們倒可以反過來說,“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最好的時代”。因爲在危機中反省,在浴火中重生,是當今受傷者最重要的課題。

   然而如何反省、自傷痛中走出來?本文以“人文精神的再現”爲主軸,把佛教教義中所能提供的方式略舉出來,期能對當前疲軟的局勢與人心有所幫助。個人能力有限,但關懷世界的心意無限,這是本文的撰述動機,也是對世界佛教如何因應全球化提供一份刍議。

   但是爲何選擇《阿含經》與禅宗作爲論述重點,一方面是篇幅的限製不得不縮小範圍,一方面是本文以“息貪”出發,自《阿含經》切入;又以“潇灑面對人生”爲終,選擇禅宗的人文精神爲發揮重點。雖未盡完備,但有“以小見大”的期許,這是首先要說明的。

   二、從金融風暴談起

   去年(2008)秋天,世界性的金融風暴排山倒海地襲來,肇因于美國次級房貸市場出現了問題。所謂“出問題”簡單地說是指“用高于市場的利息利率,放款給信用有問題的借貸者”,這本是一種高風險的交易,但在冒險性格及投機心態的催化下,買賣雙方均無視于市場倫理而過度擴張,終于引爆了易燃彈。當時抵押貸款的業務出現漏洞,窟窿愈挖愈大,導致雷曼兄弟控股公司再也撐不住,負債達6130億美元後聲請破産;接下來的情勢便如春風燎原一般不可收拾,自美國開始燃燒並波及全世界。由于美國經濟霸權的崩潰,全球也就牽一發動全身地跟著一一淪陷,冰島就是嚴重之例。

   再看臺灣,初估就有新臺幣八百億元投資部位認列損失,這是直接影響,其間接沖擊更大,包括造成信用緊縮、出口與民間消費下滑、失業率攀升、裁員減薪不斷,隨之而來的社會、家庭、治安等問題,讓人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管子 牧民篇》說:“倉廪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當肚子填不飽的時候是不能侈談禮節教孝的。

   這個全球性風暴說穿了就是“貪”字作祟。說“貪”言重了,不如說“誘”——身爲凡夫俗子,誰能抵擋誘惑?當金融機構以投資、理財等美名吸引買者,買者爲了高利而向這類商品靠攏,誘惑之手伸出了,也注定雙方因之建立起一個禍福相倚的生命共同體之命運。

   貪或誘惑也不一定是罪惡,至少它讓人保持了沖刺的動力。但若因個人的利益而傷害他人、無視于別人的哀號,這就和吸血鬼沒兩樣。在曆史上“貪”經常是動亂之源,它使人成了經濟動物、欲望奴隸,故而減貪、止貪、息貪就成了宗教家的呼聲。連老子都說“無欲則剛”,正是提醒我們欲望使人意志軟弱、性格走樣。

   如何息貪,佛教教義有精采的教說,以下舉《阿含經》爲例。

   叁、“息貪”的培養

   《阿含經》中沙門團體的修行觀,最重視“息貪”的培養。貪嗔癡之叁毒經常與戒定慧之叁學相對應,因爲叁毒像熊熊火焰燃燒內心,它能把平日累積的修行成果輕易地摧毀,故而所有修行者對于叁毒,尤其居首位的“貪”無不戒慎恐懼。《雜阿含經》中說: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觀色無常。如是觀者,則爲正觀;正觀者,則生厭離;厭離者,喜貪盡;喜貪盡者,說心解脫。如是觀受、想、行、識無常,……說心解脫。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于色不知、不明、不斷、不離欲,則不能斷苦。

   讓“心得解脫”的方法無他,斷喜貪之心是也!然而斷喜、斷貪談何容易?于是便要倒推回去,起厭離心、起正觀心,乃至于追溯源頭——當觀色無常,色無常還不夠,還要觀受想行識皆無常。

   世間無常相,萬法遷流變化,念念不住生滅滅已。然而凡夫爲生活、爲前途忙碌奔走,很少反觀自心,一旦面臨煩惱與禍患則不知如何面對;故而經常起無常想不失爲較佳途徑。

   平日如何起無常想?筆者認爲最簡易的方式是觀人的生老病死。觀自己:今日之我與二十年前之我有何不同?觀他人:七十老人其幼兒時期是何模樣、二十年後又健在否?如此一一類推擴而充之,則必發現人生不過是一場處處較勁的遊戲。自己和自己、和別人、和時間競賽,直至生命終止,是一段漫長而疲倦的過程。明白這樣的處境,做到知、明、斷、離欲,心自然能得解脫,亦必能斷“苦”之根源。至此,則無懼于生死、真正做到“憂悲苦惱滅”。

   一般人皆以小乘阿羅漢爲態度消極、焦芽敗種的自了漢,但別忘了《阿含經》中的世尊——釋迦牟尼佛正是不折不扣的阿羅漢比丘。他洞悉人生真相,發出警語,是出于對衆生的慈悲與愛護。

   因購買雷曼兄弟所發行的連動債而遭巨額虧損者,應得到深刻的“無常”教訓,也體驗了“苦”之真谛,這似乎是另一種收獲了。同時亦顯示出《阿含經》的教學不但不消極,反有積極面對人生的功能。

   同時,“息貪”又與“舍”相應。佛陀時代有一位王子名叫無畏,問佛“何因何緣衆生清淨?”佛告以修七覺支法, 其中一段如是說:

   修定覺支已,定覺滿足。定覺滿足已,貪憂滅,則舍心生,修舍覺支;修舍覺支已,舍覺支滿足。如是,無畏(按,王子名)!此因、此緣衆生清淨。

   世尊說,修完前五覺支之後進入“定”的修習,貪憂之心漸滅,之後進入“舍”,如是則能得心之清淨。故“舍”是最終、最難的一關,因爲一切“得”都要放下、揚棄,回歸于最原始的狀態(在般若經典名之爲“無所得”)——清淨,這才是心解脫、慧解脫。

   以上略舉兩段經文,以息貪、舍心作爲今日面臨困難者的因應之道,吾人當可體會佛陀的睿智與苦口婆心。

   四、人文主義下“禅”之意涵

   人文主義源于十四世紀左右歐洲的啓蒙運動,是一種哲學理論和世界觀。顧名思義是以“人”爲本,依人的興趣、價值觀和尊嚴作爲出發點,擺脫神學的束縛,讓“人”享受思想自由與群體之間的包容與尊重,傲然地橫亘于宇宙之中。其生命力是活潑的、躍動的,而非禁锢的、教條的,故而此運動的開展象征人類精神文明向前邁進一大步。

   佛教是否有人文精神或主義?這個問題應由另一個角度來回答。

   本來人文主義是爲揚棄中世紀神學道德的教條與約束,回歸于人本,不過演變至近代,人文主義與宗教結合反倒發展出新的格局與面貌。由此觀之,佛教教義處處皆是人文主義或精神的展現,那是因爲無論是《阿含經》中的解脫觀或是大乘佛教的利他精神,皆是以尊重自己、善待他人爲目的,這都是人文主義的重要信念。尤其是解脫觀表面上看來是壓抑自我,以出離、證果爲最高目標,其實在筆者看來“不自由”反倒是最大的“自由”!因爲心境得到解脫、一切都無所畏懼,又有何不自由?故而佛教雖無“人文”之辭,卻有“人文”之實,理由在此。

   筆者還要特別拈出:中國的禅宗充滿濃濃的反省、批判與解放,是最接近人文主義的主旨與精神者;以下就依禅宗的特質作一論述。

   禅宗教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乃根植于對“人”與“心”的意義與價值之肯定。每一個人皆是獨立的個體,每一顆心也都是思維的發動者,無絕對的“是”或“非”,因此凡是合乎世俗語言與邏輯者都遭到破斥!那是因爲語言有其限製,以有限的語言去傳達無限的意涵,如何可能?例如紅花與白花,“紅”、“白”是吾人在社會製約下的名詞,其實紅非紅、白非白;紅可以是白、白可以是紅,端看吾人的需要而設。這不是標新立異或是無理取鬧,而是我輩生活在製約下太久,不敢去顛覆它、反動它!

   就拿梁傅大士知名的禅詩來說,詩雲:“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看似癫瘋之語,其實是禅宗揭橥“不死在句下”、蕩相譴執的精神之表現。因此當我們看到男人穿裙子、病房裏有男護士、女性擔任救火隊員、莊子喪妻竟然鼓盆而歌……都要驚詫,其實禅宗公案裏比起上述現象更光怪陸離者,多之又多!

   因此不要把公案當作趣味來欣賞,而應當作一種生活理念——以合乎自然、又不違背世間法則的態度,從容而潇灑,無欲又無求。則上自金融風暴、下至感冒發燒,皆無能奈我何!

   在印度,“禅”原爲爲定境、靜慮之意,但中國人把它改造成爲對于“心”的體悟,它是不可說、不能言诠的,純粹訴諸于智覺與直證。“禅”是中國人發揚人文精神具體的成果,也是自由的、活潑的生命觀照。

   五、結語

   佛教不僅有豐富的義理,更充滿實踐精神,只是衆生在忙碌之中容易忘失本心。而人文精神的真谛在于它超越種族、地域、語言,傳達一種緊密相連的情感與淑世關懷。金融風暴讓我們體悟到共業之可怕,也深覺世界已是個地球村,大家皆同處于一艘船上,乃不可分割、休戚與共的生命共同體。前村有難,後店絕無可能幸免;唯有自助、互助,才能共同創造願景。

   本文以《阿含經》佛陀對弟子的教示、禅宗的處世哲學爲主題,期待在這不安的年代中,能把失落已久的人文精神再度提振起來。21世紀的今天佛教已是世界性的宗教,散居各地的佛教人士應發揮熱情,把佛教深刻的教義傳播出去,成爲多災多難時局下的一記暮鼓晨鍾。

  曹郁美

  華梵大學東方人文思想研究所博士候選人

  

《佛教人文精神的再現——金融風暴下的省思》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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