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告須菩提:我當爲汝說譬喻,智者得譬喻,則于義易解。須菩提!譬如然燈,爲用初焰燋炷?爲用後焰燋炷?
「佛告須菩提:我當爲汝說譬喻,智者得譬喻,則于義易解。」現在的文是說,學習般若法門的人得無上菩提的一個原因。須菩提開始的時候提出來一個難問、提出一個問題,就是:一切法都是無常的── 前面說是菩薩摩诃薩用初心得菩提、用後心得菩提?是初心不是後心、後心不在初心,「如是心心數法不具,雲何善根得增益?若善根不增,雲何當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這是用這個無常的道理,來難問善根不得增長,怎麼能夠功德圓滿,得無上菩提呢?這個意思。
這以下佛就回答、解釋這個問題說:我當爲汝說一個譬喻,用一件事來比較,就會明白了。用淺顯的事情,我們容易明白;這高深的道理,不容易明白,用淺的來譬喻深的,也就容易明白了。說「智者得譬喻」,有智慧的人,他聽到了這個譬喻,對于這個高深的義理,也就容易理解了。
「須菩提!譬如然燈,爲用初焰燋炷?爲用後焰燋炷?」這個譬喻就是用燈做譬喻。就是過去舊時代那個油燈,油燈有一個燈心,就是炷。這個炷,你把它點著了的時候,它就發出光來了。發出光,這個光就是火,就是燒這個炷,逐漸地、逐漸地把這個炷── 這個燈心就是燒沒有了,用這件事做譬喻。
那麼,怎麼樣譬喻法呢?是「譬如然燈」,譬如把這個油燈點著了。點著了,「爲用初焰燋炷?」這個炷是被燒光了,這個燒光是初開始的那個燈火、那個火焰把它燒焦的呢?「爲用後焰」,最後,最後的那一分鍾、一秒鍾,一剎那把燈炷燒焦了的呢?這樣子做譬喻。
這個燈就譬喻菩薩── 修般若法門的這個菩薩道,也或者說就是十地好了,初地、二地,乃至第十地。這個焰點著了燈,發出來的光明、火焰── 這個焰就譬喻菩薩成就的般若智慧。初得無生法忍的時候,他得到了智慧了,那是聖人的智慧。凡夫的時候,從聞思修去修學般若法門,那個時候還不能說是和聖人的智慧相比,還不能相比的。所以那個「焰」,是譬喻得無生法忍以後的菩薩的智慧,是般若的智慧。這個燈炷被燒焦了,這譬喻煩惱,譬喻菩薩的愛煩惱、見煩惱,這一切的煩惱。那麼「用初焰燋炷」,就是初開始成就的無漏的、清淨的智慧滅煩惱?是「爲用後焰燋炷」,是最後到等覺菩薩,他那個無漏的智慧滅了他的煩惱呢?這個煩惱是怎麼滅的呢?是初地菩薩的智慧斷的、息滅的?是後來第十地菩薩的智慧滅的煩惱呢?這樣問。
須菩提言:世尊!非初焰燋炷,亦非離初焰。世尊!非後焰燋炷,亦非離後焰。
佛用這個譬喻,也是用問的口氣,那麼這底下就是須菩提回答了。世尊啊!這個燈的炷燒焦了,它不但是初焰燒的,初焰只是燒了一少部分,還有一大部分沒有燒。「亦非離初焰」,可也不能夠離這個初焰。如果沒有初焰,也就沒有後焰,那也不能燒焦炷,也不能燒的。就是初焰也是燒了,但是沒有完全燒。「世尊!非後焰燋炷,亦非離後焰」,這個炷燒焦了,不完全是後焰燒焦的;它也不能說不是後焰,也不能那麼說,就是後焰它也是燒了。
須菩提!于汝意雲何?炷爲燋不?
佛就又再問須菩提說:你心裏想一想,你怎麼想?「炷爲燋不?」這個也不是初焰,也不是後焰,也不離初、後焰,而那個燈炷是不是燒燋了呢?
世尊!炷實燋。
炷實在是燒燋了。這個意思就是:無明煩惱被菩薩修學般若無相法門所成就的智慧,逐漸地、逐漸地就息滅了,逐漸都息滅了。
滅除煩惱,前面說不增不減;這個地方就說是有減,還是有減的。這是在緣起法上來說,是有增有減;在無爲法上── 諸法如義來說,是無增爲減的。站的立場不同,說出來的道理就有差別了。
斷煩惱這件事,有一句話是:譬如我昨天有煩惱,但是我今天沒有煩惱,所以若斷煩惱,昨天起的煩惱已經滅了,我今天斷什麼煩惱呢?不能斷。說是我後天,或者是過幾個月以後有煩惱;有煩惱,那是未來,現在還是不能斷,未來的煩惱,現在還沒起,也不能斷。那麼現在的煩惱呢?你也不能斷。現在的煩惱,它剎那剎那的就滅掉了,它逐漸地剎那剎那的滅,剎那生、剎那滅,等過了一個時候,不管多久,它總是這個煩惱也過去了,你還是不能滅的,不能夠斷這個煩惱。那麼,這個煩惱是怎麼斷的呢?
這個煩惱,滅煩惱── 煩惱有兩種:一種是現行的煩惱,一種是煩惱的種子。現行的煩惱,就是這個煩惱活動出來了,這叫做現行。這個種子就是沒有活動出來,就是在阿賴耶識裏面,儲藏在那裏面。因爲有煩惱的種子、有煩惱的功能,就是我們每一回生煩惱的時候,就在阿賴耶識裏邊成就了煩惱的功能,在那裏面存在。所以我們這個煩惱強,就貪心也好、瞋心也好,都是很重的,就是因爲長期的,無始劫來,久遠地常常起煩惱,所以煩惱就非常的重,這種功能很強的。
我們現在歡喜要成就般若的智慧,我們也希望得到禅定。我們打禅七,或者是不打禅七,在自己家裏面也靜坐,在自己的廟上也靜坐,腿子痛也忍著一點,也要用功,希望能夠得禅定。用功了很久很久,這個定也沒有成就,智慧也沒有來,什麼原因呢?無始劫來沒有熏習過。沒有熏習過,你現在開始熏習,它就是很難、很難、很難!
說是這個人得了禅定,他怎麼得的呢?就是你要有耐心,將就一點,使令這個心能平靜下來,明靜不動。明靜不動,或者是有叁十秒明靜不動,過了叁十秒,心就亂了,它又是胡思亂想了。但是那叁十秒的明靜不動,就在阿賴耶識裏面造成了一個力量,一個明靜的力量,在阿賴耶識裏面儲藏起來了,儲藏了,過了叁十秒以後,亂了;但是你如果是注意力強的話,你靜坐一個鍾頭,不會完全都是只有叁十秒嘛!總是過了或者五分鍾、或者十分鍾,心又回來了,不要亂!心裏面又把它調整一下,又寂靜下來,又能明靜不動,或者一分鍾,或者是兩分鍾。這個時候,又在阿賴耶識裏面,又熏習了一下,使令以前那個熏習的力量又增加了一點,增加了一點力量了。
這個道理:染汙的、清淨的一切有爲法,一樣的,就是自己熏習的,自己慢慢熏習。慢慢熏習,你就是要有耐心煩,常常地熏習、常常地熏習,熏習久了,那個阿賴耶識裏面,你成就的那個明靜的力量,有了力量了,力量強了!力量強的時候,你一靜坐的時候,一坐一個鍾頭,心裏明靜不動,就是有什麼聲音、有什麼事情來擾亂你,你還是能明靜不動,還是能的。但是過了一個鍾頭不行,過了一個鍾頭還是要亂,就是你熏習那個力量只能支持那麼久,所以你還要繼續努力、繼續努力、繼續努力!
你比如我們同是大家一起在坐禅、都在靜坐,但有的人就是不行,心裏面老是亂、老是搞不好;但是有的人,不錯!他心能靜下來,坐一小時、坐兩小時,坐四個鍾、坐五個鍾頭不動。他心裏面,如果是在欲界定,欲界定啊,初開始的欲界定,當然還是不行,欲界定的後邊、後邊── 欲界定也是一大段的,後面一點的時候,心就能靜下來。如果他一天坐八個鍾頭的話,頂多有一分鍾的散亂,加起來有一分鍾的散亂,就是那個散亂心一起來,他就滅了,就是寂靜。坐八個鍾頭有一分鍾的散亂,這就已經到了欲界定的境界了。他爲什麼能這樣子?我就不行呢?就是我沒有他熏習的多,沒有他用功,我懈怠,所以就不行。就是這個禅定的成就、你智慧的成就、煩惱的成就,道理是一樣的,道理是一樣的。
所以現在這個斷煩惱,斷煩惱就是斷煩惱的種子,不是斷煩惱的現行。煩惱已經起來了,你不能斷,斷它也沒有用;你把它調伏了,它還有種子,它還要……那個種子還要動。還要動的時候,你沒有辦法,不能在現行上── 現行當然可以調伏,可以降伏叫它不動,但是它還不行,它那個種子沒有消滅,終究還是有煩惱。所以修習般若波羅蜜斷煩惱,就是消滅種子,把種子消滅了,那時候就是聖人了。只能調伏現行的煩惱,那不行!不過,斷煩惱還是從降伏現行煩惱開始的。
那麼現在這裏面說斷煩惱,就是這個意思。就是你能觀一切法空,無我、無我所,常常這麼觀、常常這麼觀,這個煩惱的種子就受到影響了。久了的時候,它就不動了,它就是不起我見了,我、我所的執著沒有了,這樣子,貪瞋癡煩惱逐漸地就消滅了。是那麼回事兒。
所以用這個「焰」,這個「焰」譬喻般若的智慧,這個「炷」譬喻煩惱。用焰燒炷,把它燒焦了,就是般若的智慧燒煩惱,這就是要長時期的努力才可以的。
佛告須菩提:菩薩摩诃薩如是,不用初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亦不離初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不用後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亦不離後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而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須菩提!是中菩薩摩诃薩從初發意行般若波羅蜜,具足十地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
「佛告須菩提:菩薩摩诃薩如是,不用初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亦不離初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這個地方、這文的中心點,是在說斷煩惱── 斷煩惱,你才能成就般若的智慧;成就般若智慧才能斷煩惱,就是這麼回事。但是這主要的意思是說斷煩惱,煩惱完全斷了,般若的智慧才圓滿,就是無上菩提了,它才能夠契證諸法如義,就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了,是這麼回事。所以「不用初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亦不離初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不用後心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亦不離後心」,你離開後心也不行,也是不可以的。「而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就是你不斷的用功,就從開始── 從凡夫地開始發心,要經過叁大阿僧祇劫才得無上菩提的。
「須菩提!是中菩薩摩诃薩從初發意行般若波羅蜜,具足十地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這是全面的說一下。這裏面說到斷煩惱,這個大菩薩從最初發心修行般若波羅蜜的法門,最初發心的時候,發心這個時候應該包括凡夫的時候,沒入聖位之前,那一段發心應該在內。那麼逐漸地具足了十個位次── 十個地,十個地,就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了。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何等是十地,菩薩具足已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何等是十地」?這個十地,究竟什麼叫做「十地」?現在我解釋這個「地」,什麼叫做「地」?這個「地」,就是那個菩薩的大悲心和般若的智慧,就是「地」。因爲菩薩的無量無邊的功德,就是從這兩種功德發生出來的。世間上的萬物,是從這大地生長出來的;而菩薩無量無邊的功德,就是由他那無相的大悲心和般若的智慧發生出來的,發生出來。
如果是《維摩經》上說,叫「愛見大悲」。愛見大悲,愛就是親愛的愛,見就是見聞覺知的見。愛見大悲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凡夫他沒有斷愛煩惱、也沒有斷見煩惱。見煩惱就是我、我所的執著,執著有我,執著一切法都有真實性的這個執著心,叫做見,這個加上愛煩惱。沒有斷煩惱的凡夫,他也能有悲心,見到苦惱的境界,也會生起同情心嘛,也會有,但是因爲愛、見的心沒有斷除去,他也隨著活動。看見一切衆生的境界,隨著慈悲心,同時也有愛見的活動,那就叫做愛見大悲,這就是凡夫的愛見大悲。這種悲心靠不住的,這種悲心有的時候是發悲心,有的時候就不是悲心了,靠不住。只有是斷除愛見煩惱那無漏的悲心,這個時候才能夠積聚、才能創造清淨無漏的功德。這愛見心,雖然有的時候凡夫也會發好心,但是因爲有愛見的關系,使令你所造創的那個功德都是有漏的了,都是有漏的功德而不是清淨的。
所以這個「地」,這裏這個「地」,就指那個無相的── 無相的般若,無相的大悲心。這個「地」,由這兩種功德爲地,它又會衍生出來種種的功德。這樣說,這個「地」就逐漸地、逐漸地廣大起來,是這樣子叫做「地」。
「何等是十地?」這個「地」分十個階級的,「菩薩具足已,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什麼叫做十地?
佛言:菩薩摩诃薩具足幹慧地、性地、八人地、見地、薄地、離欲地、已作地、辟支佛地、菩薩地、佛地。具足是地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
這是這十地。天臺智者大師就是判從印度傳到中國來的全部的佛教,分爲:藏、通、別、圓四教。那麼這裏這個十地,天臺智者大師就說這是通教── 藏、通、別、圓的通教的十地,正好是這個,就是根據這地方來的。
「具足幹慧地」,這「幹慧地」這個地,還不是聖人,這個「性地」,這還都是凡位,「八人地」以後才是聖人。「幹慧地」怎麼講呢?就是發了菩提心的人,他也能夠廣學佛法,就是聞思的智慧── 聞、思、修── 這個修的智慧還不具足。有聞思的智慧:聞所成慧、思所成慧,有這個智慧;但是他沒有禅定,沒有禅定的水,所以他那個智慧還不能夠得道,還不能得聖道,所以叫做「幹」。這個「幹」就是幹燥的意思了,就是沒有定水,所以是叫……只有一個聞思的智慧。聞思的智慧,這個時候如果只是聞慧,還不能降伏煩惱,煩惱都很難降伏;若有點思慧,多少能夠降伏煩惱的,但是想要得聖道還是不行。
「性地」,這個「性地」,我沒有看見……這個《大智度論》上也沒解釋這「性」字怎麼講?這在天臺宗的《教觀綱宗》上,我也沒看見怎麼講,但是我現在我姑妄言之。這個「性」字怎麼講?「性」以不變爲義,不變,不變爲義,那麼這個意思就是有不退轉的意思了。就是他由幹慧地再進一步到性地的時候,這時候這個人的道力雖然不是聖人── 前面說幹慧地沒有禅定,這時候就是有了禅定了。
在《俱舍論》或者是《成實論》上說:「幹慧地」這時候叫做外凡,這個「性地」就是內凡的意思,有內外之別。這個內外怎麼講呢?就是這個人雖然發了無上菩提心,他也努力精進的修行,但是他的內心都是向外攀緣,向外攀緣。譬如說我們拜佛吧!我們心裏很誠懇,觀想釋迦牟尼佛就在這裏,文殊師利菩薩、普賢菩薩、彌勒菩薩、十方菩薩就在這裏,很誠懇、很恭敬地禮拜。我們是很誠懇了,但是實在來說,按全面地……按在聖人的境界來說,我們還是向外攀緣,這是在諸法實相的立場來說,是不那麼十分如法,但是在凡夫的境界來說,這應該贊歎:「哎呀!這個人肯發心來拜佛,栽培善根。」這還應該是很好的。
《摩诃般若波羅蜜經講記 燈炷深奧品 20》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