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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大意·二、禅宗的創立

  二、禅宗的創立

   讀了《續高僧傳》、《寶林傳》、《傳法正宗記》、《景德傳燈錄》、《釋門正統》、《付法藏傳》、《林間錄》、《叁寶記》、《內典錄》、《人天眼目》、《禅祖統紀》、《佛祖曆代通載》、《中國禅學考》等十幾種佛教史籍,對有關菩提達磨的承傳,來中國的年代,與梁武帝的問答,九年面壁、傳衣法、定宗旨、六次受毒、只履西歸等事迹的記載,各有差異,有辯證的,也有非難者,誰正誰謬,誰是誰非,讓佛教曆史學者去研究考證吧。我還是以《景德傳燈錄》、《傳法正宗記》等爲主,按傳統說法來談菩提達磨開創中國禅宗的史實。因爲禅宗的極則,實無一法相傳,更無一法授人,只是以心心契合的證明來表示相傳,稱之爲“千聖不傳的傳”。所以對文字記載,字斟句酌的辯證,在傳燈史實上,雖有不同的說法,然禅自有禅的傳燈授法的由來,即以釋尊的正覺爲禅宗的起源。所以禅宗又稱爲“佛心”宗。

   禅宗傳授的基礎,不在于經典,是在于大圓滿的佛心。所以達磨大師說:“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因此說到菩提達磨來中國傳授禅宗,還得從佛直傳大迦葉尊者的大圓滿覺心說起。

   相傳世尊一日在靈山會上,拈一枝金婆羅花示衆。時大衆皆默默不得其要領,唯獨大迦葉尊者破顔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诃迦葉。”此即禅宗所傳的“拈花微笑”公案,亦即釋尊與迦葉的大法授受。在這拈花微笑,心心交照之間,迦葉尊者就成爲傳燈的第一祖。

   世尊至多子塔前,命摩诃迦葉分座令坐,以僧迦黎圍之,遂告曰:“吾以正法眼藏,密付于汝,汝當護持,並敕阿難副貳傳化,無令斷絕。”並說偈曰:“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無,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爾時世尊說此偈已,複告迦葉:“吾將金縷僧伽黎衣傳付于汝,轉授補處,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壞。”迦葉聞偈,頭面禮足,曰:“善哉!善哉!我當依敕,恭順佛教。”(以上見《傳燈錄》、《指月錄》、《傳法正宗記》)

   《傳法正宗記》卷一評曰:

   “付法于大迦葉者,其于何時,必何以而明之耶?曰:昔涅槃會之初,如來告諸比丘曰:“汝等不應作如是語,我今所有無上正法,悉以付囑摩诃迦葉。是迦葉者,當爲汝等作大依止。”(見《涅槃經》卷二)此其明矣。然正宗者,蓋聖人之密相傳授,不可得必知其處與其時也,以經酌之,則《法華》先而《涅槃》後也,方說《法華》而大迦葉預焉,及《涅槃》而吾謂付法之時,其在二經之間耳。”

   禅的始傳,自釋尊與迦葉間授受以後,二十八傳至菩提達磨,形成了直指單傳的禅宗,菩提達磨爲中國禅宗的初祖。

   菩提達磨南天竺國人,姓刹帝利(《續高僧傳 菩提達磨傳》雲是婆羅門種),是香至王的第叁子。因二十七祖般若多羅至其國受王供養,說法王宮,乃得相見。及父王去世,遂辭諸兄,從般若多羅出家。《傳法正宗記》卷五說:

   “我素不顧國位,欲以法利物,然未得其師,久有所待。今遇尊者,出家決矣,願悲智見容。般若受其禮,爲之剃度曰:汝先入定,蓋在日光叁昧耳,汝于諸法已得通量,今宜以菩提達磨爲汝之名。會聖僧與受具戒。當此時其地叁震,月明晝現,尊者尋亦成果。自此其國俗因以達磨多羅稱之。……益囑尊者曰:汝且化此國,後于震旦,當有大因緣,然須我滅後六十七載,乃可東之,汝若速往,恐衰于日下。

   所謂“後于震旦,有大因緣”者,菩提達磨曾問般若多羅尊者,震旦有大士堪爲法器否,尊者答他說:“汝所化之方,獲菩提者不可勝數。”

  般若多羅入滅之後,達磨從師教,且留本國勉行教化。時有比丘名佛大先者,俱出于般若多羅之門,故二人每以兄弟之禮相遇,並弘大法,時人稱美,謂之二甘露門。

   達磨化導其國六十余年,遵從師教,震旦緣熟,行化時至,乃先辭祖塔,次別同學,後至王所,慰而勉之曰:“當勤修白業,護持叁寶,吾去非晚,一九即回。”王聞師言,涕淚不能留,即爲治裝,載以大舶,躬率親戚臣屬,送于海岸。國人觀者,皆泣下而別。達磨泛重溟,經過叁年,達于中國南海。時當梁武帝普通元年(520)庚子九月二十一日(傳燈諸書說是梁普通八年,今按史書記載普通紀年只有七年)。廣州刺史蕭昂,備禮迎接,上表奏聞于武帝。帝覽表後,遣使持诏迎請,其年十一月一日遂至建業(傳燈諸書皆稱蕭昂以達磨事奏聞武帝,及考昂傳,不見其做廣州刺史事,惟昂侄蕭勵當時嘗作此州刺史,恐皆傳錄音誤以勵爲昂耳”。既至皇宮,诏尊者陪坐正殿,帝乃問曰:“朕即位以來,嘗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師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師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答日:“淨智妙國,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曰:“如何是聖谛第一義?”師曰:“廓然無聖。”帝日:“對朕者誰?”師曰:“不識。”帝不能領悟。祖知機緣不契,是月十九日潛回江北,十一月二十叁日屆于洛陽。實當後魏孝明太和十年(486,《傳法正宗記》作孝明正光元年,520)。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終日默然,人莫能測,謂之壁觀婆羅門。

   洛陽有僧名神光者,乃曠達之士,久居伊洛,博覽群書,善談玄理,每自歎曰:“孔老之教,禮術風規,莊易之書,未盡妙理,及聞達磨大士風範尊嚴,住止少林,至人在茲,我當往師之。”遂去彼處,晨夕參承。光雖事之盡禮,祖常端坐面壁,未始爲語。光自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饑,布發掩泥,投崖飼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今豈有萬萬分之一耶?”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下大雪,光堅立不動,積雪過膝,立愈恭敬,祖顧而憫之,問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光悲淚曰:“惟願和尚慈悲,開甘露法門,廣度群品。”祖曰:“諸佛無上妙道,雖曠劫精勤,能行難行,能忍難忍,尚不得至,豈此微勞小效而辄求大法!”光聞師誨勵,潛取利刀,自斷左臂,置于師前。師知是法器,乃曰:“諸佛最初求道,爲法忘形,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光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師日:“諸佛法印,非從人得!”光曰:“我心未甯,乞師與安!”師曰:“將心來與汝安!”曰:“覓心了不可得。”師曰:“與汝安心竟。”光由是有所契悟,祖遂易其名曰慧可。

   此後缁白之衆,皆靡然趨之于祖,其聲既振,遂聞于魏朝,孝明帝聞祖異迹,遣使持诏迎請,前後叁次,祖不下少林,帝彌加欽尚,遂賜二摩納袈裟,金銀器物若幹,祖皆辭讓,以至叁返。帝意彌堅,祖乃受之。自此缁白之衆,倍加信向。

   祖在魏地居止九年,一天忽向其門人曰:我欲西返天竺,時將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門人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爲道用。”師曰:“汝得吾皮。”尼總持曰:“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佛國,一見更不再見。”師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師曰:“汝得吾骨。”最後慧可禮拜,依位而立。師曰:“汝得吾髓。”乃顧慧可而告之曰:“昔如來以正法眼付迦葉,而輾轉至我。我今以付于汝,汝當護持。並授袈裟,以爲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可曰:“請師指陳。”師曰:“內傳法印,以契證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後代澆薄,疑慮競生,雲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憑何得法?以何證之?汝今受此衣、法,卻後難生,但出此衣並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無礙。至吾滅後二百年,衣止不傳,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悟性者少。雖潛符密證,千萬有余。汝當闡揚,勿輕未悟,一念回機,便同本得。聽吾偈曰:

  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

  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祖又謂慧可曰:“此有《楞伽經》四卷,亦用付汝。此經是如來心地要門,極談法要。可以爲世間衆生開示悟人。”祖還說:“我離開南印來此東土,見此赤縣神州,有大乘氣象而未得其應,遂逾大海,越過沙漠,爲法求人久默待之,今得付授,其殆有終。”

   據《別記》說,祖初居少林寺痍年,爲二祖說法,只教“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慧可種種說心說性,曾未契理,祖只遮其非,不爲說無念心體。慧可忽曰:“我已息諸緣。”祖曰:“莫成斷滅去否?”可曰:“不成斷滅。”祖曰:“何以驗之,雲不斷滅?”可曰:“了了常知,言之不可及。”祖曰:“此諸佛所傳心體,更勿疑也。”

  這一段記錄,值得參禅的人善爲注意,特別是初下手用功的人,尤須仔細善用。

   祖在說完了上面一段話後,乃與徒衆往禹門千聖寺。居止叁天,有其城太守楊炫之者,其人素喜佛事。聞祖至,乃來敬禮。因問曰:“西土五印,師承爲祖,其道如何?”祖曰:“明佛心宗,寸無差誤,行解相應,名之曰祖。”又問:“此外如何?”祖曰:“須明他心,知其古今,不厭有無,亦非取故。不賢不愚,無迷無悟,若能是解,亦名爲祖。”炫之複曰:“弟子歸心叁寶,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適聽師言,罔知攸措,願師慈悲,開示宗旨。”祖知懇到,即說偈曰:

  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

  亦不舍愚而近賢,亦不抛迷而就悟。

  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

  不與凡聖同躔,超然名之曰祖。

   炫之聞偈,悲喜交集,並說:“願師久住世間,化導群有。”師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萬差,多逢患難。”炫之問:“不知是什麼人,弟子爲師除得否?”祖曰:“吾以傳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無此理。”炫之曰:“自師至此,誰曾見傷?幸示其人,我爲除之。”祖曰:“言之則將有損,吾甯往矣,豈忍殘人快己。”而炫之問得更堅決,益懇曰:“非敢損人,但欲知之耳。”祖不得已,遂說偈曰:

  江槎分玉浪,管炬開金鎖,

  五口相共行,九十無彼我。

  炫之聞偈,莫測其義,默記于懷,禮辭而去。

   《續高僧傳》卷十九說,“譬觀四行,爲達磨之道。”《傳法正宗記》卷六說,四獨昙行琳序之,余書則未見,認爲非達磨傳道的極談。縱使是昙琳得之于達磨,亦恐系達磨隨機方便而說。但“二入四行”強調參禅者應借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的觀點,我覺得這也是達磨對參禅者至關重要的教導。且敦煌石窟發現的《楞伽師資記·菩提達磨傳》裏也說:“此四行是達磨禅師親說,余則弟子昙琳記師言行,集成一卷,名爲《達磨論》也。”茲據《景德傳燈錄》卷叁十錄全文如下:

   《菩提達磨略辨大乘入道四行》,弟子昙琳序:

   “法師者,西域南天竺國,是大婆羅門國王第叁之子也。神慧疏朗,聞皆曉悟,志存摩诃衍道,故舍素從缁,紹隆聖種,冥心虛寂,通鑒世事。內外俱明,德超世表。悲海邊隅,正教陵替。遂能遠涉山海,遊化漢魏。忘心之士,莫不歸信,存見之流,乃生譏謗。于時唯有道育、慧可,此二沙門,年雖後生,俊志高遠,幸逢法師,事之數載,虔恭咨啓,善蒙師意。法師感其精誠,誨以真道。令如是安心,如是發行,如是順物,如是方便。此是大乘安心之法,令無錯謬。如是安心者壁觀,如是發行者四行,如是順物者防護譏嫌,如是方便者遣其不著,此略序所由雲爾。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者理入,二者行入。理入者,謂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爲客塵妄想所覆,不能顯了。若也舍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移,更不隨于文教,此即爲理冥符,無有分別,寂然無爲,名之理入。行入者,謂四行,其余諸行,悉入此中。何等四耶?一、報冤行,二、隨緣行,叁、無所求行,四、稱法之行。雲何報冤行,謂修道行人,若受苦時,當自念言:我從往昔無數劫中,棄本從末,流浪諸有,多起冤憎,違害無限。今雖無犯,是我宿殃惡業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見與,甘心忍受都無冤訴。經雲:逢苦不憂。何以故?識達故。此心生時,與理相應,體冤進道,故說言報冤行。二、隨緣行者,衆生無我,並緣業所轉,苦樂齊受,皆從緣生。若得勝報榮譽等事,是我過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緣盡還無,何喜之有。得失從緣,心無增減,喜風不動,冥順于道,是故說言隨緣行也。叁、無所求行者,世人長迷,處處貪著,名之爲求。智者悟真,理將俗反,安心無爲,形隨運轉,萬有斯空,無所願樂,功德黑昱,常相隨逐。叁界久居,猶如火宅,有身皆苦,誰得而安。了達此處,故舍諸有,息想無求。經雲:“有求皆苦,無求乃樂。”判知無求,真爲道行,故言無所求行也。四、稱法行,性淨之理,目之爲法,此理衆相斯空,無染無著,無此無彼。經雲:“法無衆生,離衆生垢故。法無有我,離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應當然稱法而行。法體無悭,于身命財,行檀舍施,心無吝惜,達解叁空,不倚不著,但爲去垢,稱化衆生,而不取相,此爲自行,複能利他。亦能莊嚴菩提之道。檀施既爾,余五亦然。爲除妄想,修行六度,而無所行,是爲稱法行。”

   居千聖寺不久,祖以化緣既畢,端居而逝。其時必後魏幼主钊與孝莊帝廢立之際。是歲乃當梁武帝大通二年(528)。以其年葬于熊耳山,起塔于定林寺。

   傳說其後叁年,魏宋雲自西域返回時,與達磨相遇于蔥嶺,見其手攜只履,翩翩獨行。雲即問曰;“大師何往?”祖曰:“西天去。”即謂雲曰:“汝主已崩。”雲聽聞茫然相別什麼雲回覆命,明帝果已去世。雲尋以其事奏聞于後主孝莊帝,帝令發其圹視之,唯一草履尚在。朝廷爲之驚歎,诏取所遺之履,存于少林寺供奉。至唐開元十五年(727)丁卯,爲通道者竊往五臺山僧寺供養,後亦亡之,今不知所在。

  

《禅宗大意·二、禅宗的創立》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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