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疑情與生滅心
(1)疑情發不起,皆是滅心使然。若肯一念知非,全身放下,見善知識,求個入路則可。(略)
(2)做工夫疑情發不起,將情識妄想心遏捺令妄心不起,到無起處,則澄澄湛湛純清絕點。此識心根源,終不能破,於澄湛絕點處,都作個工夫理會,纔遇人點著痛處,如水上捺葫蘆相似。此是生滅心,非禅也。
蓋爲最初不肯參話頭、起疑情,縱遏捺得身心不起,如石壓草。若死得,識心成斷滅去,正是落空亡外道。若斷滅不去,逢境緣時,即引起識心。於澄湛絕點處,便作聖解,自謂得大悟門。縱則成狂,著則成魔。於世法中,狂妄無知,便起深孽,退人信心,障菩提道。
(3)做工夫疑情發不起,將身心器界,悉皆空去,空到無管帶處,無依倚處。不見有身心,不見有世界,非內非外,總是一空。謂空便是禅,謂空得去便是佛。行也是空,坐也是空,空也空去,行住坐臥如在虛空中行。此是生滅心,非禅也。
不著則成頑空,冥然無知。著則成魔,自謂大有悟門。
若真是個參禅漢,發起疑情,一句話頭,如倚天長劍,觸其鋒者,即喪身失命。
(4)做工夫疑情發不起。將身心看破,純是假緣,其中自有一物,往來、能動、能靜、無形、無相,於六根門頭,放光動地。散則遍周沙界,收則不立纖塵。向這裏一認認定,不肯起疑情,不肯參究,便謂了事人。此是生滅心,非禅也。
殊不知,生死心不破,將此等爲快意,正是弄識神。一朝眼光落地,便作不得主,隨識神牽引去,隨業受報去。(略)
以此觀之,參禅全要見人,若自作主宰,總用不著。
(5)做工夫疑情不起,於境緣上生厭離,喜到寂靜無人處坐去,便覺得力,便覺有意思。纔遇著有些動處,心即不喜。此是生滅心,非禅也。
坐久則與靜境相應,冥然無知,絕對絕待,縱得禅定,凝心不動,與諸小乘何所異也。
稍遇境緣則不自在,聞聲見色,則生怕怖,由怕怖故,則魔得其便。由魔力故,行諸不善,一生修行,都無所益。皆是最初不善用心,不善起疑情,不肯見人,不肯信人,於靜谧處,強作主宰。縱遇善知識,不肯一念知非,千佛出世,其奈爾何?(以上兩章抄自《博山和尚參禅警語》卷上,卍續藏經第一一二冊九四七——九六一頁。第一章原名<示初心做工夫警語>,第二章原名<示疑情發不起警語>。聖嚴僅摘錄其中的大部分而有益於今日的初學者。)
聖嚴識 博山無異元來(西紀一五七五——一六叁O),又號大舣,是明末中國的一位禅宗大師,他十六歲聽《法華經》,接著便到五臺山出家,先學天臺叁觀,經五年受比丘戒。當時無明慧經,倡曹洞法門於峨峯、及寶方、無異元來即在慧經的印可而得法。
他的禅法,傅自曹洞宗,從他的《警語》看來,用工夫的方法卻與臨濟宗的看話禅無別。在明末四大師之中的蕅益智旭,也最敬服無異元來,可知這位禅師是當時非常傑出的高僧,而且講究鍛煉參禅者的方法。雖然他是禅師,卻是主張宗門與教下相通之說的人,故他著有<宗教通說>一卷。他的《參禅警語》專門爲指點學者而說。與戒顯禅師的《鍛煉說》站在長老自身的立場而言者,恰成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