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袁州雪岩欽師普說
山僧五歲出家,在上人侍下,見與賓客交談,便知有此事,便信得及,便學坐禅。
十六爲僧,十八行腳,在雙林遠和尚會下,打十方,從朝至暮,不出戶庭。縱入衆寮,至後架,袖手當胸,不左右顧目,前所視不過叁尺。
初看“無”字,忽於念頭起處,打一個返觀,這一念當下冰冷,直是澄澄湛湛,不動不搖,過一日如彈指頃,都不聞鍾鼓之聲。
十九在靈隱挂搭,見處州來書說:“欽禅你這工夫是死水,不濟事,動靜二相,打作兩橛。參禅須是起疑情,小疑小悟,大疑大悟。”被州說得著,便改了話頭,看個乾屎橛,一味東疑西疑,橫看豎看,卻被昏散交攻,頃刻潔淨也不能得。
移單過淨慈,是時章泉二州有七個兄弟與我結甲坐禅,對被脅不沾席;外有修上座,每日在蒲團上,如個鐵镢子相似,地上行時,開兩眼,垂兩臂,亦如個鐵镢子相似,要與親近說話,更不可得。因兩年不倒身,捱得昏困,遂一放都放了。兩月後,從前整頓得這一放,十分精神。元來,要究明此事,不睡也不得,須是到中夜熟睡一覺,方有精神。
一日,廊下見修,方得親近,卻問:“去年要與你說話,只管避我如何?”修雲:“真正辦道人,無剪爪之工,更與你說話在。”
因問:“即今昏散打屏不去。”修道:“你自不猛烈,須是高著蒲團,豎起脊梁,盡渾身並作一個話頭,更討甚麽昏散?”
依修做工夫,不覺身心俱忘,清淨叁晝夜,兩眼不交睫。第叁日午後,在叁門下,如坐而行,又撞見修,問:“你在做甚麽?”答雲:“辦道。”
修雲:“你喚甚麽作道?”遂不能答。轉加迷悶,即欲歸堂坐禅。又撞見首座道:“你但大開了眼,看是甚麽道理?”
又被提這一句,只欲歸堂,纔上蒲團,面前豁然一開,如地陷一般。是時呈似人不得,非世間一切相可喻。便下單尋修,修見便道:“且喜!且喜!”握手門前抑堤上行一轉,俯仰天地間,森羅萬象。眼見耳聞,向來所厭所棄之物,與無明煩惱,元來都是自己妙明真性中流出。半月馀,動相不生。可惜不遇大手眼尊宿,
不合向這裏坐住,謂之見地不脫,礙正知見。
每於睡著時,打作兩橛。公案有義路者,則理會得;如銀山鐵壁者,卻又不會。雖在無准先師會下多年,入室陞座,無一語打著心下事;經教語錄上,亦無一語可解此病。如果礙在胸中者十年。
一日,在天目佛殿上行,擡眼見一株古柏,觸目省發向來所得境界,礙膺之物,撲然而散,如闇室中出在白日。從此不疑生,不疑死,不疑佛,不疑祖。始得見徑山老人立地處,好與叁十拄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