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次的祭祀,祖先豈不是要餓壞了。如果說祖先是否會餓壞,不在乎祭祀,那麼祭祀也只不過是爲人子女的一點心意而已。宰割畜生這種造業之事,怎可說是盡心呢。而且孝子奉養雙親,尚需要你這位仁人君子的粟米才行。殺畜生性命而烹煮以享父母,是連累父母造多生的業障,怎能如此沒有仁愛之心呢。
客曰。子孫設祭。祖宗來享乎。抑不來享乎。
答曰。據中阿含經說。祖宗若生鬼道。子孫能以精誠致之。則來享。若在天道。以受樂故。不肯來享。若在叁途。以受苦故。不能來享。若生人道。別有六親。不複來享。爲子孫者。但當誠其意。敬其事。勿恣殺以重亡者之過。勿忘齋以亂臨祭之心。斯可矣。不必問祖宗之來享否也。
問:子孫的祭祀,祖先是真的來享用,抑或不來享用?
答:中阿含經裏說:“祖宗若是生在鬼道,子孫如果能以精誠之心啓請的話,就會來享用。若是生到天道,由于天道太快樂了,所以不肯來享用。若是生到叁惡道裏,由于太苦之故,無法來享用。若是生在人道裏,他另外有親人,不可能來享用。”爲人子孫的,只要祭祀時能誠心誠意,恭恭敬敬從事這樁事,不要任意殺生加重已故祖先的罪過。祭前持齋,祭時專心不亂,也就可以了,不必追問祖宗是否真的來享用。
客曰。梁武帝以面爲犧牲。作史者論爲不血食之兆。故知祀先用素。非禮也。
答曰。人之過也。各于其黨。觀過。則仁可知。梁武帝殺六貴。灌壽陽城。是其不仁也。若以面牲而論。則在神免血食之愆。在物獲全生之幸。正其仁也。至于天下之失。乃國運使然耳。如以面牲之故。則陳隋諸君。豈不用太牢。何亡之速耶。
蓮大師曰。作俑者。象人以葬。孔子斥爲無後。則象牲以祭。仁人猶不能滿焉。必欲舍似用真。何其忍哉。
按梁武帝即位後。斷酒禁肉。休民息兵。頻書大有。自晉至隋。稱小康者。莫如梁武。享國四十九年。壽八十有六。厥後子孫仕唐。八葉宰相。史臣以其奉佛。沒其所長。任意诋毀。豈善善從長之意乎。
問:梁武帝以面來作犧牲,史家評論他不血食祭祀,是失國之征兆。所以可見用素來祭祀,不合乎禮製。
答:人之所以會有過失,全在于各有偏袒。如能觀見自己的這種過失,那麼就能夠知道何謂仁了。梁武帝殺六貴,灌壽陽城,是他不仁慈之處。若以面作犧牲而論,則神明可以免受血食之罪過,畜生可以獲得安樂不被殺的幸運,這正是梁武帝的仁慈之處。至于說丟失天下,那是國運使然。如果怪罪是以面做犧牲之故,那麼陳朝隋朝的國君,都用牛羊豬叁牲的太牢來祭祀,何以亡國如此之快速。
蓮池大師說:“始作俑者,以像人之形狀來陪葬,孔子還斥責爲無後代之做法。”那麼以像畜生之面牲來祭祀,你還不滿意,一定要舍棄而改用真的,真是何其忍心呀。
梁武帝即位之後,就斷食肉飲酒,休養生民止息兵事,連年豐收。從晉朝至隋朝,能稱爲小康局面的,沒有人比得上梁武帝。他治國四十九年,活到八十六歲,後代子孫在唐朝做官的,有八人官至宰相。寫史之臣由于他敬信佛法,而故意隱沒他的長處,任意加以毀謗,這那裏是以善心來善學人之長處呢。
客曰。親朋在座。蔬食不可成歡。勝友相招。嘉肴方足明禮。爲愛物而廢燕享。非通論也。
答曰。其人而爲善士。則必喜我戒殺。而不嫉我之慢。其人而嫉我之慢。必養口體之小人。慢之亦無不可。冒重罪以奉他人之口。吾弗爲之矣。
昔蘇東坡燕客岐亭。以詩賦陳季常曰。我哀籃中蛤。開口護殘汁。又哀籃中魚。開口吐微濕。刳腸彼交痛。過分我何得。相逢未寒溫。相勸此最急。不見盧懷慎。烝壺似烝鴨。坐客皆忍笑。髡然發其冪,不見王武子。每食刀幾赤。琉璃載烝豚。中有人乳白。盧公信寒陋。衰鬓得滿帻。武子雖豪舉。未死神先泣。先生萬金璧。護此一蟻缺。一年成一夢。百歲真過客。君無廢此篇。嚴詩編杜集。
夫以東坡宴集。尚殷殷戒殺如此。子又何疑于燕賓違俗耶。
問:宴請親戚朋友,如果請吃素的話大家會不高興。宴請知交同好的話,如果沒有嘉肴實在不成禮數。因此爲了愛護畜生而廢棄以嘉肴燕享賓客,這種道理是說不通的。
答:如果是善心人士的話,一定會喜歡我戒殺而請他吃素,也不會認爲我怠慢了他而生氣。如果因此而氣我怠慢了他,這種一定是貪圖口腹之欲的小人,怠慢他也無妨。甘冒殺生的重罪以討好別人的口腹,我是絕不會做的。
以前蘇東坡在岐亭燕客,寫了一首詩給陳季常說:“我哀憐菜籃中的蛤蜊,它們開口透氣以護住身中殘汁。我又哀憐菜籃中的魚,它開口吸氣以獲取些微的濕潤。魚被剖腸絞痛不已,做此過分之事,我何所得呢。因此一見面不先與你噓寒問暖,而先急著勸你要戒殺。宰相盧懷慎宴客時,蒸茶壺說是在蒸鴨,坐上客人皆忍住笑,而突然把蓋壺之巾揭起。相對的王武子平常之飲食,每餐必使砧板滿是鮮血,用琉璃器盛著蒸熟的小豬,中間尚有人乳白。盧公確實貧寒簡陋,露于帻外之鬓發已白。武子雖然日食山珍海味豪富無比,然而未死之前神明已先替他流淚哭泣。先生您的德行如萬金璧般珍貴,何不去掉此小小的缺點呢。歲歲年年如做夢般過去,這輩子豈不就像人間的過客嗎,請您不要刪除我這首詩,請把它編入詩集中。”
蘇東坡宴賓客,尚如此殷殷戒殺,你又何必疑惑以素食款待客人會違背習俗。
客曰。伏羲製網罟。以佃以漁。然則伏羲非與。
答曰。洪荒之世。鳥獸繁殖。不爲之防。人受其害。伏羲或教民禦之。而未明言食之也。若謂教民殺生。吾恐漁舟無賴。皆爲伏羲功臣。而解網縱禽。饋魚使畜諸聖賢。反開罪不淺矣。
問:伏羲教人民製作網罟,教人民耕種捕漁,那麼伏羲是否不對了呢?
答:洪荒時代鳥獸繁殖得很快,如果不加以防範的話,人民會受到傷害。所以伏羲教人民要防禦,並未說要人民去捕食。若是認爲伏羲教人民殺生的話,那麼漁夫之流豈非都成了功臣,而教人民解網放禽獸活命,買魚放生的聖賢,全都成罪人了嗎?那就得罪聖賢不淺了。
客曰。孔子戒殺。不過不網不射宿耳。未嘗廢釣弋也。若並戒之。則仲尼不足法與。
答曰:此蓋極言聖人愛物之仁耳。以記事之書法而論,釣者所以引其不網、弋者所以引其不射宿。非謂聖人真釣弋也。若謂因養與祭而釣弋。豈孔子蔬食飲水之風。並非真樂。蔬食菜羹之祭。盡屬虛言乎。甚矣。測聖人者亦淺矣。
問:孔子的戒殺,也只不過是不用網捕,不射正在睡眠之鳥獸而已。並未說不准釣魚、不准射鳥獸。若是你認爲都不准的話,難道仲尼的法不足取嗎?
答:這是講聖人愛惜畜生類的最高仁德呀,就字面上來論,所謂釣魚是引申不用網來捕魚,射獵是引申不射夜宿之鳥獸。並不是說聖人真的釣魚射鳥獸。若是因爲飲食與祭祀而去釣魚射獵,那麼孔子的吃蔬菜,飲涼水的風格,就不是他所謂真正的快樂了。而且孔子以蔬食菜羹來祭祀,難道都是假的嗎?唉,如此來測度聖人,未免太淺識了。
客曰。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施之有序。戒殺放生。務其末矣。
答曰:孟子所言。是親蔬次第。不是先後次第。若必盡此。而後及彼。則幼失父母。而有志仁民。未及事君。而慈心愛物。反得罪于君父矣。孟子豈作此執滯之論乎。
問:君子要先親愛他的親人,接著才對人民仁愛,仁民之後才愛及畜生。這種仁愛的布施,是有先後秩序的。戒殺放生,是最後才要顧及的呀。
答:孟子所謂的次序,指的是關系的親疏,並非指先後的次第。若是一定要先顧到這個,然後再顧到那個的話。那麼從小喪失父母的人,想要仁愛人民。或是還未替國君服務,而想慈心愛物的人,是否都得罪了父母及國君呢?孟子豈會作這種執著呆滯的論調。
客曰。信斯言也。必持齋而後可。吾不知孔子亦持齋否。
答曰。書雲。齋必變食。又曰。子之所慎。齋。禮言。致齋于內。散齋于外。班班可考。今人事事不能如孔子。而獨借口于食肉法孔子。豈孔子尚爲肉食者鄙耶。
問:你說的話很對,看來必須要持齋才可以。我不知道孔子是否也持齋?
答:書經上說:“齋時的食物是不同的。”又說:“齋時要謹慎。”禮記上說:“致齋時內心清明,散齋時戒外在行止。”這些古書上均班班可考。現在的人事事都不能如孔子般,卻偏偏借口說食肉是學孔子。難道孔子會是一位遭人鄙視的食肉者嗎?
客曰。持齋固善矣。其如形容枯槁。奈何。
答曰。真身爲重。假身爲輕。且神明賞罰。論人之形容乎。抑論人之心術乎。弗思而已。
問:持齋固然很好,但豈不是會形容枯槁嗎?
答:我們的真身是比較重要,臭皮囊的虛假肉身是沒那麼重要的。而且神明的賞罰標准,是以人的外表或是內心來評定的呢,你仔細想想。
客曰。世間五種辛。本地中所生。佛經何爲一並戒之。
答曰。經言。爲其辛臭故。能障菩提故。諸天厭棄故。熟食助淫。生食發嗔故。邪魔餓鬼。嘗嗅其唇故。
問:世間的五種辛菜,本地都有生長,佛經上爲何通通都規定要戒食呢?
答:經典上說,有五種原因,所以要戒食。一、因爲此五辛菜(蔥類、蒜類、蒜頭類、洋蔥類、韭菜類及興渠類)味道辛辣臭濁。二、五辛能障礙修行人證得菩提。叁、諸天討厭聞五辛的味道。四、五辛熟食會助發淫念,生食會增加嗔恚之心。五、邪魔及餓鬼會嗅舔食五辛者之唇。
客曰。有人謂吾雖不持齋。猶勝于持齋而破。有人謂吾雖持齋而破。猶勝于不持。何如。
答曰。譬如仕宦。其不持齋者。未曾出仕者也。持之而破者。既仕而被黜者也。何優何劣。
問:有人說,我雖然不持齋,但還比那些持齋之後又破齋的人尚勝一籌。有人說,我雖然持齋之後又破齋,也比不持好。這兩種說法,你的看法如何?
答:我以做官來比喻。不持齋的人,好比從未做過官的人。持齋而破的人,好比做官而遭罷黜。此兩種,有何優劣可言。
客曰。吾亦欲持齋。無如美味當前。便不能自主。奈何。
答曰。上根人發無量慈心。自不忍食。否則作五不淨想。則決定能持齋矣。一者彼種子不淨。二者彼所食不淨。叁者彼住處不淨。四者彼腹不淨。五者彼死後不淨。常作此想。何不能持齋之有。
問:我是很想持齋,不過一遇美味當前,我就不由自主了,怎麼辦呢?
答:上等根器的人,只要發了無量的慈悲之心,自然就會不忍心食衆生的肉。否則的話,你就作五不淨想,就一定能持齋了。五不淨想是:一、要想此畜生身體很不幹淨。二、要想此畜生吃的東西不幹淨。叁、要想此畜生的住處不幹淨。四、要想此畜生肚內的髒東西。五、要想此畜生死後屍身的不幹淨。經常如此想的話,怎麼還會不能持齋呢。
客曰。諸佛菩薩救苦尋聲。梁武帝奉佛。其後餓死臺城。何故。
答曰。餓死臺城。此迂儒之說也。通鑒載侯景攻陷臺城。見梁武帝神色不變。不敢仰視。退告王僧貴。有天威難犯。不敢再見之語。後王綸上雞子數百枚。武帝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
夫曰口苦。則非枵腹可知。求蜜。則非療饑可知。且雞子至數百枚。則他物必稱是矣。焉有餓死之理。噫天下讀史者。每稱獨具只眼。獨此一段史文不覺。以耳代目。甚矣。習染之深也。
問:諸佛菩薩聽到衆生求救之聲,就會來解救衆生之苦。梁武帝信奉佛法,爲何後來卻餓死臺城呢?
答:說梁武帝餓死臺城,那是迂儒的說法。資治通鑒裏面記載,侯景攻陷臺城之後,見到梁武帝的神態氣色一點都沒有改變,因此不敢仰視梁武帝。侯景退下來之後,告訴王僧貴說,梁武帝有天子的威儀,很難進犯,因此不敢再去見梁武帝。後來王綸上了幾百粒雞子,梁武帝覺得嘴巴苦,想要吃蜂蜜而得不到,于是怨怒數聲而亡。
從梁武帝嘴巴苦來看,就知道他並非空腹。從他要吃蜂蜜來看,就知道他並非肚子餓。而且上的雞子有數百粒之多,就知道其他吃的東西一定都齊備,那裏會有餓死的道理。唉,天下讀曆史的人,每每自稱獨具只眼,卻單單看了這段文字而毫無所覺,卻反而以耳代眼,聽道途之說,可見習氣薰染之深呀。
《戒殺四十八問白話》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