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精神現象呢?你說感光電池(Photo cell)和電話送話器(Telephone transmitter)的作用和我們的眼睛耳朵一樣。而且感光電池的電經過續電器(Relay)和電磁鐵(Electromagnet)可以做種種工作,和我們眼睛看見了面包,就用手抓過來向嘴裏送也是一樣。不錯,我也承認我們眼睛看見了面包用手抓來向嘴裏送,可以說是由感覺經過一種或一串中繼作用而發生行爲。但這個中繼裝置不限定是電線,續電器,和電磁鐵;這個媒介物也不限定是電。例如張叁要告訴不在面前的李四一句話;張叁固然可以對電話送話器說了,用電流做媒介物,使電流傳到李四那邊的聽筒裏再發出聲音來給李四聽;也可以對另一個人說了,用他的精神作用做媒介物,使他傳話給李四。然而張叁也還可以對留聲機記音器說了,把音波刻在蠟上,用蠟筒蠟盤做媒介物,把它送到李四那邊,再放出來給李四聽;或對電話送話器說了,使電流控製一擺動發生器(Oscillation generator)送出電波到天空中,用無線電電波做媒介物,使李四用偵波器(Detector)增幅器(Amplifier)聽筒等來聽;還可以用一根管子或一根線接連二個喇叭,使音波從管子裏的空氣或線上傳過去,用管子裏空氣的壓力或線的拉力做媒介物。所以我們絕不能憑空斷定這媒介物究竟是什麼?至于解剖學裏所看見,生理學裏所說明,所以都是一串(其實只得半串)物質的緣故;實在因爲你只研究了物質科學,你始終未曾用物質以外的方法,向物質以外探求,怎能就武斷地說沒有鏡面呢?
關于絕對真理有沒有這個啞迷,大多數人(包括哲學家非哲學家)總以爲既名真理,當然是絕對的。他們的理由也是直接根據人們的認識,和認精神物質二種現象都是獨立存在無異。然而他們的說不過去地方,在近代科學裏,屢屢發見從前人所認爲絕對真理者到底並非絕對真理;在自然科學裏如天圓地方天動地靜等,又如一時認爲正確的學說,過不多時又有新說把舊說推翻,若愛因斯坦相對論推翻牛頓動例等;在社會科學裏如專製時代天王聖明,和各地奇奇怪怪的蠻俗等。
現在有一部分的科學家卻以爲宇宙間並無所謂絕對的真理。他們的理由就是根據上文所述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例證。然而他們的說不過去地方在他們自己這一句結論的是否絕對正確?倘使他們認自己的結論是絕對正確,那麼這句結論便是一個絕對真理;倘使他們認自己的結論不絕對正確,那麼他們自己明明已經承認可有絕對真理了。科學家的哲學理論往往都犯了同樣的毛病。上面講過的進化論也是一例。
但佛法怎樣解答這二個啞謎呢?真理在佛法裏名爲正智,又名爲般若。般若有叁種說法:有文字般若,有實相般若,有觀照般若。凡我們口裏所說,筆底所寫表示真理的名詞語句,以及心中對于這些名詞語句所起的觀念,都是文字般若。惟有真理的本身是實相般若。實相般若譬如火。文字般若譬如口裏所說,筆底所寫,心裏所想的火字;火字不就是火。火能焚毀紙張,灼傷肌膚,而火字不會有這些作用;所以文字般若也不就是實相般若。心裏所想,口裏所說,筆底所寫的火字祗是第六識裏的“想心所”(即觀念)。真的火是第八識現量。心裏所想,口裏所說,筆底所寫表示真理的名詞語句,也只是第六識裏的想心所。真理的本身也是現量。所以佛菩薩證真現量,或我們依佛菩薩的教,修學到初地菩薩的地位,也證真現量。那時候現量現前,也就是般若現前。
因爲才說實相般若,已只是文字般若;實相般若不可言說,不可思議;不可說是有,不可說是無,不可說是非有非無,不可說是亦有亦無;然一方面也可說是有,是無,是非有非無,是亦有亦無;所以我們心裏所想、口裏所說、筆底所寫的名詞語句裏是無絕對真理的。才說絕對真理,已不是絕對真理。實相般若勉強可以說是絕對的,而一切言語思想只是相對的。
實相般若也還是精神和物質的本體。精神和物質都是實相般若上的影像,就是所謂八識。實相般若譬如水,精神和物質如流和波。實相般若如鏡子,它們就是鏡裏的像。實相般若如銀幕,它們就是幕上的影戲。我們因爲受了像和影戲的遮掩法,所以不覺有鏡和銀幕;也因爲不見鏡和銀幕,所以誤認像和影戲是獨立存在。只要我們依佛菩薩的教修學,就是專心覓鏡和銀幕;那麼像和影戲自然漸漸淡,鏡和銀幕就現前了。鏡和銀幕現前之後,再來看像和影戲;就能清清楚楚看出像是像,影戲是影戲了。這樣便是觀照般若;也就是我“佛法與科學”裏說的“但有青之感覺,尚無青之概念,更無大小方圓等概念,尤無山之概念”的真現量。所以實相般若,觀照般若都是真現童;而文字般若只是真比量。這是佛法理論的大路。卻並非像西洋哲學那樣只是理論,乃是一種有憑有據的事實。佛菩薩曾經詳詳細細地教我們種種修學的方法,依著這些方法修學,而得到效驗的人,曆史上很不在少數;但在全世界古今人的總數裏算起來還很少的罷了。然而這人數的少,並非佛菩薩的過處,也非方法的沒效驗;只怪大多數人不肯信,或半信半疑舍不得聲色貨利,功名富貴,權利幸福,欲望事業,種種牽挂,不肯學罷了。這些修學的方法裏邊最直捷的就是參禅,也就是胡先生所謂禅宗“頓悟的教義”,也就是上文的專心覓鏡和銀幕。但這一個方法雖然最直捷,卻也最難了解;因爲這實相般若不可言說,不可思議;一落語言文字已是文字般若;所以千萬個人裏邊難得一二個不走錯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聰明如胡先生所以也不免錯認了定盤星啊!
胡先生的序是蔡孑民先生轉交來的。後來半年裏我一直未曾和胡先生會面,有一天蔡先生在亞洲文會演講,我去聽講;卻在聽講席上遇到了胡先生。蔡先生講的題目是“中庸之道”。曆引經史以迄孫中山先生的叁民主義,說明中國從堯舜到民國的政治學術思想都趨向中庸之道的;西洋文化卻不然,大概傾向一端;所以中庸之道實在是中國文化上的一大特點。我不知胡先生的意見如何?據我想來這不但是中西文化的區別;實在是東西兩大文化的分歧。即如西洋哲學或立二元論,或立一元論,一元之中或立精神獨一論或立物質獨一論;二元和一元,精神獨一和物質獨一,都是兩端;惟佛非二元非一元,非精神獨一非物質獨一,卻是中庸。又如絕對真理,西洋哲學或認爲有,或認爲無,也是兩端;惟佛說般若不可說有,不可說無,又是中庸。又如西洋科學家信科學理論爲正確,就不得不認輪回神通爲虛妄,也是兩端;而我依佛法說明科學理論和輪回神通等說未嘗不可兩立,又是中庸。兩端是相對的,中庸可以說是絕對的。然而因爲一切言說思想只是相對的;所以才說中庸,已不是中庸了。蔡胡二先生以爲何如?
王季同 二十,四,十五
[附注]著者此序及下面答管義慈一文,悉沿一般打筆墨官司通例,針鋒相對,毫不假借。而管義慈爲著者幼輩,故辭尤嚴厲。固與佛法無诤之旨未能盡合也。近李圓淨居士以是冊呈弘一大師。(清季名士李叔同先生出家後法名)師于此等處微致不滿。圓淨居士以原書見世,勸著者酌加修改。著者以一經點竄,不免失卻原意,故仍其舊。而錄師語于此;一以使胡管二君知真正佛弟子磊落光明之態度,爲一般人所莫及,決非如二君所想像之專事作僞造謠者;一以自忏惡口绮語筆頭結習。師與圓淨居士書雲:
......承寄佛法與科學之比較研究,頃已披閱。王居士護法深心,至堪欽佩。但自序一答胡氏之言,其語氣再改爲慈悲憐愍之態度,凡近于尖刻之詞斟酌改變,則更善矣。(不必針鋒相對處處還報)序中有“君夫人陽貨欲”之言,常人見之,或疑爲绮語,亦未可知也。管見如是,未審然否。以上之意,或可乞包居士婉達之。王居士當生歡喜心也。演音上。
自序二
蔡先生的序交卷了。我這一本小冊子就預備出版了。然而不免有人要說;現在是強鄰逼迫,幹戈擾攘的當口,我們救死自衛還來不及,恐怕不是清談娓娓機鋒相對的時候吧?你這本小冊子在這個時候出版,未免太不識時務了吧!我說:不然。佛法不離世法,佛法教人去惡修善。什麼叫惡?就是一切不應當做的事。什麼叫善?就是一切應當做的事。現在不必講別的,就把時局來講,佛法雖反對戰爭,而且不贊成報仇;然而國難當前,毀家纾難,舍身救國,卻是佛法極端主張的。佛法大乘行者修六波羅蜜。(譯言到彼岸,是這六個法門能度行者從生死到涅槃的意思)六波羅蜜,布施爲首。施有叁種:叫財施,無畏施,法施。財施又分內財、外財;內財就是身體生命,外財就是資産。無畏施就是排難解紛,救災捍患等。現在愛國的軍人志士奮勇抵禦,拯民水火,正是無畏施。輸財輸力正是財施。所以這些正是佛法的菩薩行。而強鄰的蠻橫無理,和我國軍閥對內的爭權奪利,對外的徘徊卻顧,又正是佛法陵替,全世界人類貪欲嗔恚心熾盛的惡果。可見宣傳佛法正是這時候對症發藥急不容緩的要圖。所以我尤其不得不毅然決然地趕緊把這本小冊子出版。
至于我對于蔡先生序裏要求我做的叁種證明輪回的工作,也還有一些意見。但是說來話長。倘使盡管引伸開來,那麼這本小冊子就永沒有出版之期了。所以只可以俟諸異日。現在就此暫時作爲一個結束罷。
這本小冊子計有序文四篇,正文及附錄十篇。第一篇題目本是“佛法之科學的說明”。後有人說這個題目不妥。討論結果改爲“佛法與科學”。至于這本小冊子的本身,起初是把這一篇作主,第二至第七篇一概作爲附錄。所以蔡胡二先生序裏有“佛法與科學一書”,“佛法與科學和幾篇附錄”等詞句。然而“佛法之科學的說明”原稿曾被海潮音雜志刊登。後來又被李圓淨居士和佛學書局兩次與其他文字合印小冊流通很久,封面也都用“佛法與科學”標題。現在因爲要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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