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世之理孔子必定說過
叁世之說,考之書史,所載甚多,即今世俗見聞,事亦不一。儒者止因孔子未嘗言及,所以不敢出諸口。然而孔子豈有不言者乎?若雲孔子不知叁世,亦不得爲聖人矣。一部《論語》中,孔子所言者,不過八千五百零叁字,則言之不傳于後者必多。若必待見之經書而後信,則四書五經中,孔子未嘗自言其父母,儒者亦當隱諱其所生;未嘗自言其昆弟,儒者不當道及其手足;未嘗自言其室廬田疇,儒者不應居宮室而業恒産。不甯唯是,文房四寶,經書中未之及也,子之習字差矣。夏葛冬裘之外,未嘗說及小衣,得毋今之穿褲者非乎?江南金錫,儒者不當爲用;西蜀丹青,儒者不當作彩,何也?以孔子未嘗出諸口也。獨是經書所傳,孔子教人孝友,儒者卻不肯孝友;教人忠恕,儒者卻不肯忠恕。並未嘗勸人賭博,儒者偏好賭博;並未嘗教人做某事某事,偏要去做某事某事,則又何也?一言以蔽之,曰弗思耳。
智者勿以短命自待
人身初未嘗有死,死之名,乃從肉軀得之。蓋肉軀雖有變更,吾性本無變更,譬諸遠行,或乘舟坐轎,或馳馬驅車,舟車轎馬,肉軀也;乘舟車轎馬者,真性也。就肉軀論,長者不滿百年,若言吾之本來面目,豈止天長地久,靜言思之,何等快樂。今之不信後世者,知有肉軀,而不知有真性也。是明明以短命自待也,亦見之謬矣。
有智者不可隘其見聞
農夫心眼中,不知富翁境界;富翁心眼中,不知帝王境界,同在人類中,而大小懸殊矣,況其由人而天,複由天而至于佛國乎?人謂讀書之人,見聞必廣。豈知越是讀書人,見聞越小。由其執著先入之言,牢固不拔耳。蓋彼所見聞者,不過此間一國土,而不知世界之多,不可窮盡;日月之多,亦不可窮盡。但知厥初生民,始于盤古,不知劫初,自大平等王開創後,目下已經第九小劫。但知此處,號爲中華,不知就閻浮一洲中,其自號爲中華者,已有十六大國,五百中國,十萬小國。但知人生七十,便號古稀,不知劫初之人,皆從八萬四千歲而始。但知此方衣食之源,必由耕織,不知天宮佛土,皆念衣衣來,想食食至。但知金銀財寶,此方得之甚難,不知十方佛土,大地皆七寶所成。但見此方文字,止有蒼颉所造六書(*六書:造字的六種造字規則,即象形、指事、言意、形聲、轉注、假借),不知自開辟後,書法已有六十四種。但知《左》、《國》、《史》、《漢》,些微典籍,便稱藝苑之宗,不知普光明殿上,秘笈琅函,同于山積。但知人類肉軀,必從男女精血而成,不知質托蓮胎,生于上妙香潔之處,可以不由女人之腹。但知娶得一位黃瘦婦女,便愛之惜之,珍之玩之,唯其言之是聽。豈知轉輪王臨禦時,除玉女外,尚有二萬妙麗夫人。至于忉利天王,其玉女之多,動以萬億計。每一玉女之旁,化一天王 ,以受娛樂。但知人爲萬物之靈,謂可贊化育,參天地,不知人類,不過六道中之一道,四生中之一生,十法界中之一法界。但知奉得一位兩位聖人,便謂其尊無對,其余一應天神地祇人鬼,皆不足信,一應未曾目擊之事,皆謂荒唐。豈知每一國土,即有幾位聖人,主持教化。人類之多,閻浮提中,共有六千四百種,不獨此間一處有聖人。嗟乎!此種境界,豈聲色貨利之徒,所能窺其毫末哉!譬如蚯蚓,但知尺土中食泥之樂,不知蒼龍躍于大海,突浪沖波;譬如蜣螂,但知糞壤內轉丸之樂,不知大鵬扶搖九萬裏,風斯在下。是故學佛人,當須大著眼。
藏經不可不讀
雞犬牛羊,能鳴而不能語,較諸能言之人,人之能言者貴矣。一字不識之人,但能以口言語,不能以手言語,而略識幾字者,能以筆通信于千裏之遠,則略識幾字者貴矣。略識幾字者,雖能以手代口,終不能化一手爲百千手,並不能留其手以至百千年,若能博通古今,著書垂後,則能一書刷印百千書,一書留至百千年矣,其人不更貴乎?雖然此猶世間之書也,若于儒書外,更能博覽佛藏,則一應天上天下,前劫後劫,以及龍宮海藏,皆可略知其概,見聞不更廣乎?雖然,見聞固廣,若不得捷徑之方,超出叁界,則于菩提種子,猶無分也。倘能博通叁藏,複遇淨土法門,能笃信而奉行之,斯其福德智慧所由來,非叁世五世之事矣。 或曰:龍宮海藏之文,雖系如來誠實之語,其如儒者之不信何?曰:堯舜禹湯文武之事,若以告之不識字人,彼亦以爲荒唐也。是故佛書,誠不可不讀也。
奘師善于啓發
世俗或以僧無戒行,故輕之而不信淨土,謬也。是以道士不肖,而輕老子;士人不肖,而輕孔子也。智者尚不以人廢言,況可以其徒而輕其教乎?昔唐太宗謂玄奘法師曰:“朕欲齋僧,但聞僧多無行,奈何?”玄奘法師曰:“昆山有玉,混雜泥沙;麗水生金,甯無瓦礫。土木雕成羅漢,敬之則福生;銅鐵鑄就金容,毀之而有罪。泥龍雖不能行雨,祈雨須禱泥龍;凡僧雖不能降福,修福須敬凡僧。”太宗恍然曰:“朕自今以後,雖見小沙彌,猶如敬佛。”嗟乎!太宗固自有宿福,一撥便醒,奘師亦可謂善于啓發矣。
當于肉軀生厭離心
人生在世,八苦交煎。而人不自知苦,反以爲樂,宜乎以苦入苦,永無出期也。且以生苦言之,人在母胎,住肝膈之下,大腸之上,由膜而疱,漸漸成形,胞胎裹住,不得自由。母啖熱食,如灌镬湯,母飲冷水,若臥寒冰。所居乃不潔之處,所食皆不淨之血。其住胎也,不滿叁百日,其受苦也同于數十年。迨至彌月,便倒懸其體,頭向産門,形質漸大,欲出無由。自斃之道,在此一刻;殺母機關,亦在此一刻。此時蓐母牽之,痛如車裂,所以一出胞胎,無不放聲大哭。出胎之後,屎溺狼籍,不知羞愧。所謂大富大貴者,亦如此;所謂大聖大賢者,亦如此。人惟習爲固然,所以不知不覺。若能清夜一思,豈不可哀可恥?如來大聖,憐憫世間,教人求生淨土,蓮花化生,免此患難。奈何耽染沈迷,不生厭離之想。
大孝人不願入胎
神識投胎,不獨自己受苦,即爲母者,亦大受其苦。無論在胎十月,度日如年,到出胎之際,爲母者痛苦萬狀,慚懼難言。刻刻與鬼爲鄰,念念求生不得。幸而難過重生,便愛嬰兒若寶。由是推燥就濕,顧複提攜,一生精血,暗裏消磨者多矣。昔有七歲沙彌,出家得道,自識宿命,因歎曰:“吾之一身,累五母悲惱。爲第一世母子時,鄰家亦生,吾獨短命,母見鄰子長成,即生悲惱。爲第二母子時,吾複早夭,母若見人乳兒,即生悲惱。爲第叁母子時,十歲即亡,母見他兒飲食類我,即生悲惱。爲第四母子時,未娶而死,母見同輩娶婦,即生悲惱。今當第五世,七歲出家,吾母憶念,複生悲惱。吾念生死輪回,累親如此,所以精進修道。”今街上摩肩接踵,往來不絕之人,大抵遺累于親者多,能報親恩者,曾有幾人?夫托胎一世,即累一父母,則托胎百千萬世,即遺累百千萬世父母矣。若能超然出世,蓮花化生,永遠不累父母,豈非大孝之大孝乎!乃今之謗佛者,反謂出家不孝,是甘心常住胎中,而累及其親者也。
大貴人須知自慚
所謂貴人者,非爵尊位顯,學富五車之謂也,謂其能去乎賤態也,謂其能去同乎禽獸之賤態也。賤何在?曰貪、曰淫、曰殺、曰盜是也,此禽獸所同有也。其外尚有可羞可恨者,莫如腹中化糞一事,無論珍馐百味,一入咽喉,便同津唾腦涎,隨之而下,胃中即有黃色長蟲,屈伸宛轉于其內,經一晝夜,鑽齧消化,流注大腸,臭不可近。積之既多,遂從大小便,分道湧出,醜惡之狀,同于犬豕。此種賤態,偶一爲之,已是可羞,何堪日日如此。若有此賤態,不自覺知,不求厭離,便與禽獸無異。故必自怨自艾,刻刻欲去此賤態,方是大貴之人。六天之中,雖食天須陀味,然皆香潔輕清,無纖塵渣滓,身上香雲,湧現自在,百千萬國,倏忽去來,無有涕淚痰涎,大小便利之穢,故天人一爪甲,價值閻浮提地,然不可稱爲大貴人者,以猶不免于輪回也。是必超然出世,蓮花化生,而後可永絕此賤態也。此非孔孟之力,所能救吾也。
蠶繭喻
蠶之作繭也,左之右之,上之下之,盡吐腹中所有以成之。方謂常住其中,可安然無恙。豈知所以自經自營者,適所以自纏自縛乎?豈知彼方恃其所吐以衛身,人即利其所吐以殺身乎?萬萬千千癡蟲,誰得免于沸湯者,然彼方子複傳子,孫複傳孫,以入沸湯也,則慘莫慘于此也。世間兩片大門內之家蠶,亦複如是。竭畢世之經營,剛剛爲妻子謀衣食、設機械、結怨仇,無所不至,迨家業粗成,而此身已束縛其中矣。萬萬千千癡人,誰得免于償報者,然彼方將子複傳子,孫複傳孫,以償報也,則奇莫奇于此也。故《四十二章經》雲:“人系于妻子舍宅,甚于牢獄。牢獄有散釋之期,妻子無遠離之念。”
簖籃喻
漁人設簖中流,使魚不得越過。其傍浮以水草,示以可藏匿狀,而密埋能進不能出之籃于草下。于是魚爭投之,以爲可以棲托,而不知已在籃中矣。愛河中之簖籃,亦複如是。人但知無病無患時,家舍可安,妻子可托,悠悠忽過,不覺不知。一旦閻老之籃忽起,而平日最愛之父子夫妻,一一被其登簿勾取,思之豈不可恨。徒恨無益,唯有使其不敢勾取,乃爲高著。
馬喻
馬有四種:其最上良馬,見鞭影而馳,不待驅策;次則一鞭即走;又次之鞭輕不走,鞭重方走;其最下驽馬,鞭重亦不走,必錐入于膚,痛極而始走。人亦如是。有智慧者,易于醒覺,百裏內聞人死,即當駭曰:百裏內有人死矣,吾亦人也,死必及我。作速修行,以求解脫。此見鞭影而馳者也。其次則是親戚死而覺悟,又其次見逼鄰人死,而後覺悟。若待自己年老,或自己有病,而後覺悟,已是錐入膚而後走者。倘或年老猶不覺悟,或已病猶不覺悟,豈非並此而不若者乎?
野狐喻
野狐黑夜入廚房,飽食睡去,天明不能逃竄,乃佯死而待人棄去。未幾,果有欲棄之者,一人曰:“狐尾甚佳,待我割之而後棄。”狐聞而懼,忍痛而聽其割。俄有童子來,欲取其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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