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路,謙容同行
文/見辦法師
晨間的打掃區域在四天王殿,一日來了一位剛上山的居士,拿著拖把在幫忙拖地,或許是經驗不夠,地上留下一條條不幹淨的拖痕。看到後的第一個念頭,是想向其糾正,但又怕居士初來山上尚未適應,故忍隱不言;一旁的法師,卻只是拿塊抹布主動幫其收拾善後。第二天情況相同;第叁天仍然未變。直至第四日一早,自己提起抹布要收拾時,卻發現地上的拖痕已然不見。
我們常常和事件中的居士一樣,對自己的所作所爲茫然無知,犯著相同的錯誤;但生命中的菩薩,卻悄然提起善心的抹布,護念行者初生的菩提心苗,默默期待行者的成長。出家爲僧,直至進入學院,一直被如此地呵護調念;沒有任何指責,也沒有埋怨對待,只是透過靜中的經教薰修和動中的出坡曆練,讓自己慢慢張開闇昧的雙眼。回首來時路,才知自己在堅深的我慢中,作了多少不善,犯了多少過失。
而 導師的慈心悲願,用“依教奉行”這帖藥,調治弟子累劫的習氣大病,謙容接受弟子所犯的諸多錯誤,也讓弟子在修福修慧中,慢慢擴大自己的心量,探出原本的狹隘世界;每多見到一分心地風光,每爲自己的無知而深切忏悔。
佛陀四十九年說法,五時調停衆生的根基,從發心遠離五濁惡世的聲聞乘人開始啓蒙,讓弟子從欲自求解脫的小乘心開始,方便施設一個美好的化城供其止宿,伺聲聞乘人慢慢去除心中的垢染,轉凡成聖、轉染爲淨,堪聞佛所說的大乘法門後,方見周遭的菩薩,而發起恥小慕大之心。雖對自己的佛性仍是怯懦不知,不敢承擔,但曆經前叁時調停努力,根機漸次成熟;佛陀方于法華會上,爲大衆廣說“一佛乘”的道理,授記諸弟子將來皆得成就佛道。此時,諸弟子涕淚悲泣,方知佛陀深憫衆生而設施方便的悲心,方知自己本自具足的清淨佛性,方知自己亦是佛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佛法分。
過去也一直未懂,爲何《四十二章經》言:“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得阿羅漢已,乃可信汝意。”心想,若連自己都不信,那還能相信誰呢?不過,後來聽聞一則故事:
文學才子蘇東坡,當年曾爲一句詩,而被貶爲黃州團練副使。當時蘇東坡去王安石家拜訪,剛好王安石不在,蘇東坡見桌上一首王安石寫至一半的詩:“昨夜西風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一時輕慢心起,認爲菊花怎可能像春天的花一樣,在一夜間落得滿地花瓣?于是在詩的後面補上:“秋花不比春花落,說與詩人仔細吟”以取笑王安石。王安石回來一瞧,得知這是恃才傲物的蘇東坡做的好事,爲一挫蘇東坡的銳氣;狀告皇帝,將蘇東坡貶至黃州。一晚,正當秋意甚濃,東坡與友人在黃州鄉間吟月話詩時,一陣秋風吹過,院內的菊花被刮得滿地金黃,突見此狀,蘇東坡方才深愧自己的妄自非他,不是他人錯,而是自己見識淺薄。由此方知,原來“信汝意”不是信我們堅深的我執,而是要不斷向上提升,相信最終清淨無染的這念佛性、實相菩提。
累劫未斷的我執和錯誤的知見,讓我們始終爲自己的一切計較不休、剛愎自用而不自知,愈是相信自己的我執、我所,愈易以輕慢心傷害身邊的有情衆生,總認爲自己“知道”,便用自己的“知道”去要求他人要如此認知,若不然,則瞋責身旁的種種人事。
若沒有善知識的示現導引,沒有學院教理、福德齊修的環境,沒有其他修行人的兼容示現,這場根深蒂固的無明大夢,不知何時方醒?走過這段短短的旅程,知道只是淺嘗修行的法味,只是在一片冥濛烏雲中偶爾的雲開見月;善念、惡念來來去去,若不時時如履薄冰地自我提醒,又是一步即失,流轉叁界。《佛遺教經》雲:“諸煩惱賊,常伺殺人,甚于冤家”,除了斷惡修善以報善知識的護念外,更開始知道要承擔自己的佛性,同時也要尊重每個人的佛性,謙和涵容每一個人。如同 導師對我們的等候,以時間調停我們這顆頑劣的心;相同地,我們也要等候尊重他人的成長,同達菩提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