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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安詳▪P5

  ..續本文上一頁大量地存在于研究對象中。現代物理學家認爲"觀察者"(Observer)這個詞已經站不住腳了,因爲觀察者是同他的觀察對象兩分的。他們發現,如果你保持這種兩分狀態,你就無法在小于原子的核科學中深入下去。所以他們提出了"參與者"(Participant)這個 詞。你不再是觀察者,而是一個參與者。這也是我每次講演時的感覺。我不希望聽衆獨立于我和我的演講之外,只是觀察和聽。我希望他們能與我融爲一體,同呼吸、同體驗。爲了得到正確的理解,演講者和聽衆必須合爲一體。"不異"(Non duality)意味著"不二",但是,"不二"同時也意味著"不一",這就是爲什麼我們說"不異"而不說"一"的原因。因爲有一就有二,如果你想避開"二",你就必須也避開"一"。

  從佛陀時代開始,《四念處經》就一直作爲禅定的基礎手冊,上面寫道:"行人須觀身如身,觀受如受,觀心如心,觀法如法。"這話的意思很清楚。"觀身如身"這個重複不僅僅是爲了強調身的重要性。觀身如身的意思是說,你不要站在事物之外去觀察它,你必須與它成爲一體,沒有能觀和所觀的分別;你不應該把你的身體當作你的觀察的對象,你必須與它一體不二。這樣一來,意思就很清楚了。"不二"就是佛教禅修的關鍵詞語。

  光坐著是不夠的。我們同時還必須"是"。是什麼?是某種東西,你不可能是什麼都不是。吃,你必須吃某種東西,你不可能吃什麼都沒有。覺照,也是覺照某種東西;生氣,是對某些人事生氣。所以"是"也是"是某件東西",這件東西就是:在你的體內,在你的意識中,在你的感覺領域以及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

  靜坐的時候,你坐著,並且你是。你是什麼?你是呼吸。你不僅僅是呼吸著的那個人你同時就是呼吸和微笑本身。你就象一臺有一百萬個頻道的電視機,當你擰到呼吸的頻道,你就是呼吸;當你擰到惱怒的頻道,你就是惱怒。你與它們是一體的,惱怒和呼吸不是你身外之物。你如實地觀照它們,因爲你與它們是一體的。

  如果我有生氣的感覺,我該怎樣就此進行靜觀呢?作爲一個佛教徒,或者一個聰明人,我應該怎樣對付它呢?我不會把生氣視爲我必須與之戰鬥、或者要動手術把它割掉的、某種異己的東西。我知道生氣就是我,我就是生氣,兩者是不二的。我必須以細心、愛、溫柔和非暴力的方式來對待它。因爲生氣是我,所以我必須用愛和細心來照顧它,就像照顧一位小弟弟或小妹妹一樣。因爲我自己就是生氣,我處在生氣中,我就是生氣。在佛教中,我們不把生氣、憎恨、貪婪當作是我們必須與之戰鬥的、需要摧毀和消滅的敵人。如果我們消滅了生氣,我們就是消滅了自己。這樣對待生氣就如同把自己變爲戰場,把自己割裂爲敵對的兩方,一方站在佛的一邊,一方站在魔的一邊。如果你用這種方式去戰鬥,你就是在對自己施暴。如果你對自己都不能慈悲,那麼你又豈能對他人慈悲?當我們生氣的時候,我們必須提起覺照:"我生氣了。生氣是我。我是生氣"。 這是要做的第一件事。

  在怒火較小的情況下,辨認出這股惱怒情緒,一個微笑、幾次呼吸,通常就足以把它轉變爲某種積極情緒了,如寬恕、理解、愛等等。惱怒是一種破壞性的能量。我們無法消滅這種能量,而只能把它轉化爲某種建設性的能量。寬恕、理解都是一種建設性的能量。假設你身處沙漠,只有一杯泥水,你必須把這杯泥水變成一杯可以喝的清水,而不是一扔了之。于是,你可以把它放一會兒,不久水就澄清了。我們必須用同樣的方法,把怒火轉化成某種更具建設性的能量,因爲怒火就是你。當你生氣時,除了生氣之外,你還剩下什麼了呢?這種轉化,就是禅定的工作。

  上次我舉過一個例子:開始哥哥生妹妹的氣,後來發現妹妹發燒了,于是哥哥理解了,開始關心她,並盡可能地幫助她。在這裏,生氣這股破壞性的能量,因爲理解而被轉化成愛的能量。總之,就生氣進行禅觀首先要提起對生氣的覺照:"我就是生氣",然後深入地觀察生氣的本性。生氣是由無明産生的,是無明的堅強盟友。

  "想"就是有關我們的身體、感覺、心靈、自然和社會等方面的思想觀念。爲了見到橡樹的佛性,看到它作爲法師的功能,我們必須對它有正確的"想"。爲了發現我們的政治、經濟製度哪些地方出現了疵漏,我們必須正確地"想"。"想"對于我們的健康和安甯是很重要的,我們應該把"想"同情緒、無知和妄想區分開來。在佛教中,知見被視爲智慧的障礙,就像一個冰塊堵住了流水。據說當我們認定某事物是真理並執著于它時,即使是真理本身化現爲人前來敲我們的門,我們也不會開的。爲了讓事物在我們面前充分地展示自己,我們需要做好放棄一切有關它們的成見的准備。關于這一點佛陀曾講過一個故事。一個年輕的鳏夫非常疼愛他五歲的兒子,某天他因事外出,土匪來了,燒毀了整座村莊,擄走了他的兒子。當他回來時,看見滿目殘垣,驚駭萬分。他以爲一具燒焦了的幼童屍體就是他的兒子,不由地撕扯自己的頭發,捶胸頓足,號啕大哭起來。他爲"兒子"舉行了一個火葬儀式,把骨灰收集起來 ,裝進一只非常精美的絲絨袋裏。勞作、睡眠、吃飯時,他一直把這只骨灰袋帶在身邊。

  有一天,他兒子從土匪那裏逃回家來了,半夜時分來到父親的新茅舍,他敲著父親的門。你可以想象,那時年輕的父親仍帶著那只骨灰袋,淚流不已。父親問:"誰呀?"孩子說:"我,爸爸,開門哪,是你兒子。"在痛苦的精神狀態下,父親以爲是些調皮孩子對他搞惡作劇,他大吼著趕那孩子走,接著又哭泣起來。兒子頻頻敲門,可是父親就是不開。過了一段時間,孩子終于走了。從那時起,父子再也沒相見過。講完這個故事以後,佛陀說:"某時某地你認爲一件事情是真理。如果你太過分地執著于它,那麼當真理本身化現爲人前來敲你的門的時候,你也不會開的。"

  執定知見不是理解的好辦法。理解意味著抛開你的知見。你必須能夠超越你的知見,就像爬梯子一樣。如果你在梯子的第五層,以爲自己已經爬得很高了,那麼你就沒希望爬到第六層上去。這其中的訣竅是放下。佛教的理解方法就是:爲了超越,要把知見置之一邊。這是最重要的教導。這就是我爲什麼用水之喻來談論理解的原因。知見是堅硬的,它堵住了理解之路。水能流動,能滲透。

  

  

  

  

  

  修行的心

  

  修禅不是爲了遠離社會、逃避社會,而是爲重新進入社會做准備。我們把這叫做"人間佛教"(可譯爲"入世的佛教"engaged Buddhism)。當我們去禅定中心時,或許會有這種感覺,即我們把一切家庭啦、社會啦、與家庭、社會相關的一切啦 都置諸腦後,爲了修行和尋找安甯,我們作爲一個個體來到這裏。這是一個錯覺,因爲在佛教裏沒有個體這回事。

  就好比一張紙,它是一個結果,它是由很多可以被稱之爲非紙的因素構成的,個體是由非個體因素構成的。如果你是個詩人,在這張紙裏,你將會清楚地看到雲朵在飄飛沒有雲就沒有水,沒有水樹就不能生長,沒有樹就不能造紙,所以說紙裏有雲朵。紙的存在依賴于雲的存在,紙和雲的關系是如此密切。讓我們再想想其它事物,比如說陽光。陽光對一張紙的形成也是非常重要的 沒有陽光,森林就不能生長;同樣的,沒有陽光,我們人類也不能生存。爲了砍樹,伐木工人也需要陽光。爲了成長,樹木也需要陽光。因此在這張紙裏,你還可以看見陽光。如果你看得更深一些,用菩薩的眼睛來看,用覺者的眼睛來看,那麼你在其中看到的就不僅僅是雲朵和陽光,而是一切事物:小麥(做成面包,成爲伐木工人的食物),伐木工人的父親……等等。一切事物都在這張紙中。

  《華嚴經》告訴我們,你無法指出任何一件與這張紙沒有聯系的事物。所以我們說,"紙是由非紙的因素組成的。"雲是一個非紙的因素,森林是一個非紙的因素,陽光是一個非紙的因素,這張紙就是由所有這些非紙因素構成的。如果我們把這些非紙因素歸還給它們的來處 把雲還給天空,陽光還給太陽,伐木工人還給他的父親 這張紙就空了。

  但到底是什麼空了呢?一個孤立的自我空了。紙是由所有這些非"我"(非紙)的因素構成的,如果我們把所有這些非紙因素取出來,這張紙就真的空了 一個獨立的自我空了。在這個意義上講,空意味著這張紙包含著一切事物,包含著整個宇宙。這張薄薄的紙的存在證明了整個宇宙的存在。

  同理,個體由非個體的因素構成的。你怎能指望進入禅定中心時把一切都置諸腦後呢?你放入心中的那種痛苦,正是社會本身。你是帶著痛苦一起來的,你是帶著社會一起來的,你是帶著我們大家一起來的。當你修禅時,不僅僅是爲你自己,也是爲整個社會在做這件事;你不僅僅是爲自己的問題來尋求解決方法,而是爲我們所有的人。樹葉常被視爲樹的孩子。是的,它們是樹的孩子,因樹而生,但它們同時也是樹的母親,樹葉把天然的樹液、水、礦物質、陽光、空氣組合到一起,把它轉化成一種能夠爲樹提供營養的複合樹液,這樣一來,樹葉就成了樹的母親。同樣地,我們大家都是社會之子,但我們同時也是社會的母親,我們必須對社會盡責。如果我們完全脫離了社會,我們就不能夠把它改造成一個更適合我們和我們的孩子居住的地方了。樹葉與樹是由樹幹連接在一起的。樹幹是非常重要的。

  我在我們的團體中從事園藝勞動有很多年了。我知道移植插條有時候是很困難的。有些植物不容易移植,所以我們就使用一種蔬菜激素,使它們更容易在土壤中紮根。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在禅定中發現某種藥粉,能夠使那些脫離了社會的人重新植根于社會。禅修不是一種對社會的逃避,而是重新武裝自己,以便使自己有能力進入社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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