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定山兩位禅師雖然在佛法的悟解上,意境不同,但是經過大德們一指點,他們都能有所體悟。
又如馬祖道一禅師,有一次走在路上,他把腳伸在路的中央。剛好隱峰禅師推著個車子要經過這一條路,到了馬祖道一禅師的前面,趕快說:“請你收足。”請把腳收回去,我的車子要過去。
馬祖道一禅師回答:“已展不收。”我的腳已經伸出來了,我不會再收回來。
隱峰禅師便說:“你已展不收,我已進不退。”于是就推著車子輾過去。這下子便把馬祖禅師的腳輾傷了。後來,馬祖禅師回到法堂,拿了一把斧頭,對大家說:“剛才是那一個人把老僧的腳輾斷了?請出來。”
隱峰禅師立刻向,伸出頭來,放在斧頭的下面,意思是:“你砍吧!”馬祖哈哈大笑,反而贊美隱峰禅師能夠直下承擔,能夠勇者不退。
所以,過去的禅師們,有時候,從表面上看,怎麼徒弟冒犯師父?其實是師徒接心,是表示直下承擔。甚至禅師們彼此之間,看起來好象是糾紛,實際上他們是在論道。這一點我們應該要認識、了解清楚。
說到法爭的問題,在高僧傳裏還有一段記載。有一天,耽源禅師對仰山禅師說:“南陽慧忠國師傳給我們一個很好的寶物,他畫了九十七個圓圈圈。現在我把南陽慧忠國師所畫的九十七個圓圈圈交給你,你要好好的收藏,作爲永鎮山門的法寶。”
仰山禅師接過這九十七個圓圈圈,立刻用一把火把它燒了。耽源禅師就很遺憾的說:
“唉呀!可惜!可惜!這一門學問只有少數人會,你燒了,豈不是可惜嗎?”
仰山禅師就說:“不要可惜,甚麼九十七個圈圈,我一看就知道了,這個圓圈不可執著。如果你懊悔了,那沒關系,我再多畫兩本給你。”
爲了一件事情,兩個人有不同的看法,一個要保留,一個要不著痕迹;一個從“有”上覓法,一個從“無”上開始,彼此也是互相包容。
黃檗希運禅師有一天遊天臺山,遇到一個禅師,彼此談笑相得,于是結伴同行。兩個人走啊走的,忽然遇到一條河,河水暴漲,也沒有橋梁。這個時候,黃檗希運就把自己的草帽、拐杖挂在樹上,面對著滔滔的流水。另外一位禅師就跟黃檗希運說:“我們一同渡河,如何啊!”
黃檗希運就說:“要渡,你自己先渡好了。”
那個禅師立刻把衣服一撩,就過去了。在渡水的途中,又回過來向黃檗希運禅師招招手:“過來!過來!”
黃檗希運生氣地罵道:“吥!你這個自了漢。”
表面上看起來,黃檗是在和他計較,批評他,罵他自了漢。實際上,他們是在較量禅功,說明禅要自度度他,不是自己逃跑,如慈航法師的遺囑說:“若有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
唐朝的藥山禅師,有一天在庭院裏打坐,身旁坐了兩位弟子,一個叫雲岩,一個叫道吾。他忽然指著院子裏一枯一榮的兩棵樹,問:“這兩棵樹,是繁榮的好呢?還是幹枯的好呢?”
道吾回答說:“繁榮的好。”
藥山再問雲岩:“幹枯的好呢?繁榮的好呢?”
雲岩說:“幹枯的好。”
這時,正好有個姓高的侍者經過,藥山又以同樣的問題問他:“幹枯的好呢?繁榮的好呢?”
侍者回答說:“繁榮的任它繁榮,幹枯的任它幹枯。”
所以,後人有詩說:“雲岩寂寂無窠臼,燦爛宗風是道吾,深信高禅知此意,閑行閑坐任榮枯。”道吾的禅風,他歡喜榮,將來是光輝燦爛的;雲岩禅師喜歡枯,他的道風就是冷淡、寂寞的。
頓的任他頓,漸的任他漸;神秀的歸于神秀,惠能的歸于惠能,一如“繁榮的任它繁榮,幹枯的任它幹枯”。因此,《六祖壇經》講到頓漸,雖然我們很贊美惠能大師,但是,我們也欽佩神秀大師。因爲,所謂學佛要“行解並重,頓漸一如”,我們應該要有這樣的看法。
叁.
因何要說志誠禅師是盜法之人?
志誠禅師本來是神秀大師的弟子,奉神秀大師之命,到曹溪惠能大師的座下,“隨衆參請,不言來處”。
有一天,被六祖惠能大師發現他是從神秀那裏來的間諜,是來偷聽盜法的,因此,六祖惠能大師就問志誠禅師:“你是從那裏來的?你是來做甚麼的呢?”志誠禅師照實回答。
六祖再問:“你爲甚麼來這裏盜法呢?”
志誠禅師回答說:“未說即是,說了不是。”我沒有報告之前,你可以說我是盜法,但是我剛才已跟你講明了,我是從那裏來,爲甚麼而來,我已經自首了,應該不是盜法。
在佛教裏,講說佛法,弘揚教義,叫做說法;把自己所知所證的傳給後人,叫做傳法。甚至于住持傳位給下一代,也叫傳法。如果不是公開的傳法,叫密傳;如是不是公開的來參學求道,而是私自來學習,就叫盜法。盜者,就是“非其所有,竊爲己有”;志誠禅師“不言來處”,後被六祖惠能大師和他的門下發現、識破,所以說他是來盜法的。
其實,在佛教裏,並不單是志誠禅師盜法,像過去韓國有一位圓測大師,他很喜歡玄奘大師的說法。有一次,正當玄奘大師把自己證悟的唯識論傳授給他的得意門徒窺基法師時,圓測就在旁邊聽講,被玄奘大師知道了,說他是盜法。現在有很多的教授、老師上課,並不喜歡有人旁聽,因爲,旁聽總不負責任,擾亂了講授的氣氛。很多的學者專家,學有專長,他希望把自己的所學所長,傳給自己所信賴的人。如果佛法所傳非人,有的時候被拿去賣弄,以此作爲貪求名聞利養的手段。有的人甚至把別人所證悟的佛法竊爲己有,認爲是自己的創作。這種情形,不但過去發生過,現在也還有。
當志誠禅師被六祖和他的門下發現以後,經過了一番解釋,六祖惠能大師就再問志誠禅師:
“你的老師神秀上人,平常都教你們甚麼法門呢?還有些甚麼道理呢?”
志誠禅師說:“我的老師教我們住心觀靜,長坐不臥。”
六祖惠能大師一聽,不禁有所感,就說:“住心觀靜,是病非禅;長坐拘身,于理何益?”六祖大師的意思是說,禅如果光是住心觀靜,光是長坐拘身的話,這個沒有活用。
其實,能做到“住心觀靜,長坐不臥”,這也很難得了。但是,以六祖大師的境界來說,活用的禅不是這樣,所以,他不禁很慨歎的說了一首偈語:
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
元是臭骨頭,何爲立功課?
這一首偈語就是說,我們生下來就是常常坐著,比較少躺臥下來,到了死的時候,則是常臥不起,也不會坐了;身體原來只不過是一具臭皮囊,何曾立過甚麼功德?所以參禅打坐,重在自心覺悟!
六祖惠能大師發現志誠禅師盜法以後,給他一些開導,志誠禅師歎爲稀有,贊歎六祖惠能大師的法門高峻、微妙。因此,後來就在惠能大師的門下,心甘情願地爲六祖大師做侍者。
神秀大師經常派人到惠能大師那裏去,而這許多弟子們後來也能在惠能大師座下參學有得,有所發揮,不負神秀大師的心願。
說到志誠禅師盜法的問題,豈但是盜法,在神秀大師的座下,過去還有人想盡種種方法盜衣。因爲,六祖惠能大師是由于衣缽相傳,所以成爲禅宗的正統,神秀大師沒有得到衣缽,表示他沒有得法。因此,弟子們想盡種種的方法要來盜衣。乃至六祖大師圓寂以後,更有一位來自韓國的金大悲,想要偷盜六祖大師的遺體到韓國供養,可見六祖大師德望之高。
所謂“盜”,在五戒當中,殺盜淫妄酒,可能就是盜戒最難受持。因爲,盜戒就是“凡是有主的東西,不可以不予而取”。有主的東西,人家沒有給我,我不可以要。一杯茶,人家沒有叫我喝,我不能喝;一朵花長在樹上,是人家種植的,不是我的,我不能摘;公家的一個信封、信紙,不是我應該用的,我不能用。所以,大家如果能持盜戒的話,則所謂貪汙、漏稅、倒閉、走私,就不會發生了。
竊盜財物是犯戒,盜法也不好。不過,佛法其實也不是“偷盜”可以獲得的。例如有人問趙州禅師:“如何開悟成佛?”
趙州禅師不直接回答,只是站起來說:“我要去小便了。”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你看,這一點小事還得我自己去呢!”意思是說,吃飯、小便,你代我不得;同樣的,佛法是我的,你怎麼盜得去呢?所以,佛法要靠我們自己證悟自性,證悟自己的禅心,不是可以盜得來的。
四.
坐臥站立是禅嗎?
參禅,究竟是坐呢?還是臥呢?還是站呢?六祖大師說,禅非坐臥;坐、臥、立都不是禅。所以,六祖大師曾對志誠禅師說:“住心觀靜是病,不是禅。”
那麼,如何才是禅呢?紫柏大師曾經這樣說過:
若不究心,坐禅徒增業苦;
如能護念,罵佛猶益真修。
禅不是閉眼打坐,閉眼打坐只是進入禅的方法之一。如南嶽懷讓禅師問:“譬如牛拉車,車子不走,是打車子呢?還是打牛呢?”
打車子沒有用。參禅,要緊的是觀心、用心。你要想明心見性,光是用身體打坐,並不一定有很大的效果,所以,參禅打坐,用心第一。當然不能否認打坐是初學參禅的人應有的必經過程。
真正的參禅,也重在作務,重在生活。百丈禅師說:“搬柴運水,無非是禅;揚眉瞬目,無非是道。”因此,真正的禅是甚麼?搬柴運水是禅,腰石舂米是禅,犁田鋤草是禅,早耕晚課是禅,忍耐慈悲是禅,勞苦犧牲是禅,方便靈巧是禅,棒喝教化是禅。禅,是人間的一朵花,是人生的一道光明;禅,是智能,是幽默,是真心,是吾人的本來面目,是人類共有的寶藏。有了禅以後,我們在世間上沒有恐懼,即使面對生死,也不畏懼。有了禅,心中就有了定,就有了力量。
佛陀曾說:“坐禅能得現法樂住。”所謂現法樂就是禅定之樂,這是一種從寂靜心中所産生的美妙快樂,絕非世間五欲之樂可比,勤于禅坐的人,可得此禅悅之樂。
因此,雖然禅不是坐,也不是臥,當然更不是立,不過,如果我們想體驗禅悅的妙味,應該實地去打坐。依《天臺小…
《六祖壇經講話 第八 頓漸品 問題講解》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