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依佛教叁寶的一種發願,因爲信徒念誦的發願詞是這樣的:我皈依佛,我皈依法,我皈依僧。實際上,這是一種儀式或禮儀,它已成爲藏傳佛教寺院中所有儀軌的開始,每天早晚,僧衆都要在各自私宅的供壇前念誦叁次上述發願詞,同時配以磕拜叁次。在如此的信仰氛圍中,廣大藏族信徒便具有了自己獨特的人生哲理,其內容大致上是這樣的,即作爲人在自己短暫的人生中不外有兩點需求:其一,在人的一生中會遇到許多風雲不測的困境,要順利擺脫這些困境,唯有乞求佛教叁寶,別無選擇;其二,人活在世上不能光顧自己的利益,還要關心別人,行善做好事,經過如此長期甚至幾代人的積德,最後才能修成“佛果”,達到盡善盡美的美妙境界。
因此,廣大藏族信徒無論外出、生病、慶賀、辦事都要先向佛教叁寶獻禮,乞求保佑、平安和成功。長期以來,“上爲佛教叁寶獻禮,下爲貧困窮人布施”成爲廣大藏族信徒人生態度的座右銘。
值得一提的是,佛教叁寶中的“僧寶”既承擔宣傳佛教法典,即“法寶”的任務,又是幫助人們認識“佛寶”的朋友。所以,“僧寶”,即僧侶在藏族信徒的心目中占有極其重要的位置。隨著這種觀念的進一步深化,本世紀六十年代以前,藏族社會中形成了一種風俗,即凡一家人若有叁子,常以一或二子出家當僧侶,甚至有讓兒子全爲僧侶者。這種例子目前在藏族地區也偶有所見,甚至過之而無不及。1992年仲夏筆者赴青海果洛地區作宗教社會調查時,在果洛甘德縣境內的龍俄寺裏發現一家人全爲僧尼的,該家共有六個孩子,五男一女,他們的母親去世後,父親將他們先後送到龍俄寺當僧尼,最後父親自己也成爲一名半路出家的僧侶。目前,這一家在龍俄寺裏有六位僧侶、一位尼姑。過去在藏族地區,倘若一家叁代無一人出家爲僧者,則將爲人所鄙視。不過,隨著社會的發展這種觀念大有改變。藏族僧侶也因自己爲僧侶而倍感榮耀,更何況其中的佼佼者活佛,比如一般信教群衆倘得活佛一摩其頂,即引爲終身大幸。另外,佛教還持這樣的觀點:“僧寶”是佛教叁寶的基礎,它在“佛教叁寶”的具體實施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關鍵性作用,也就是說離開或放棄“叁寶”中的任何一方,僅從某個方面去追求不會有圓滿的結果。說明或強調佛、法、僧是佛教的叁位一體,叁者缺一不可。如果認識了這種宗教觀念,就不難理解藏族地區爲何出現如此衆多的僧尼現象,而且廣大藏族信教群衆對他們畢恭畢敬,甚至心甘情願地供養他們,爲他們創造了賴以生存的外部條件。實際上,這就是廣大藏族信徒信仰“佛教叁寶”的具體表現。
叁、人神之媒介——對喇嘛的信仰
喇嘛一詞是藏傳佛教中最容易混淆的術語之一,因此,對其全面加以認識就顯得很重要了。
由于曾一度對喇嘛一詞有過極其模糊的認識,故而其使用範圍十分廣泛。已故藏學家李安宅教授對此曾發表了一段很好的議論,“西藏的佛教,過去外人(藏外之人)稱爲喇嘛教,其實喇嘛本非教名,乃是教內最高的僧侶。若以教中有名爲喇嘛者便稱喇嘛教,則內地佛教有和尚應稱和尚教了。因此,他們自己並不稱爲喇嘛教。但以“無上者”爲喇嘛,則是他們自己的名詞;不過不如外人那樣,不能稱一切僧侶爲喇嘛。”(注:《李安宅藏學文論選》141頁,中國藏學出版社1991年2月版)。從詞義上講,喇嘛一詞還有其演變過程。
喇嘛一詞是藏語音譯,從字面上講,“喇”有“最勝”“上面”等義:“嘛”有“母”“者”等義,而“喇嘛”在這裏作爲主動代詞。兩字合起來組成名詞,是指“無上者”“上師”等。這是因爲喇嘛( )一詞源于梵語“guru”(“古日”)的義譯,“古日”在梵語中特指學識淵博的老師。這就是喇嘛一詞的來源及其原義。
但是,隨著藏傳佛教的蓬勃發展,喇嘛一詞有了演變。1193年藏傳佛教噶舉派的噶瑪噶舉支系創始人都松欽巴臨終時口囑他要轉世,首創活佛轉世。後來其他教派皆相繼采用了活佛轉世這一製度。這一事件給喇嘛一詞注入了新的內涵,便演變成新的特殊的專用名詞。從此喇嘛一詞除了極個別例外,不再有單純的“上師”或“老師”之義了,而特指僧侶中德高望重、地位顯赫的“活佛”這一新生的曆史人物。喇嘛一詞的原義“上師”或“老師”由藏文(格甘,意指老師)或(洛苯,意指導師)所替代。
後來藏文(喇嘛)一詞又由漢文“活佛”二字替代,將其視作喇嘛的意譯。從嚴格意義上講,喇嘛一詞意譯成活佛二字是不太貼切的,因此曾有人將活佛二字解釋爲“活著的佛”,這顯然是缺乏一般的佛學常識而犯了望文生義的錯誤。活佛一詞僅作爲喇嘛的代名詞來應用,是完全可行的。因爲至今尚未找到比活佛更爲適當、更能表達喇嘛二字的內涵的詞,況且活佛二字已家喻戶曉、並約定俗成了,甚至被大多數佛學界人士所接受。
關于何爲活佛或活佛轉世,曾有多人作過回答,此僅舉一例:“活佛轉世是以佛教的靈魂不死投胎複生的唯心觀念與寺廟集團的經濟利益相結合而形成的一種宗教製度。喇嘛教認爲,修行好的喇嘛的靈魂是不會隨著肉體的死亡而死亡的,而且能夠通過另一肉體獲得新生”。(注:轉引自1985年第3期《西藏研究》載“簡析西藏佛教的活佛轉世製度”一文,顔民政著)。可此類解釋浮于表面化而未能涉及活佛的實質性問題。
根據佛教大乘學說,有“叁身”或“叁佛”之說,其實皆指叁種佛身,即法身、報身、應身(化身)。法身,其“法”或“法性”,即是人們先天具有的如來藏、真心、本覺,以此爲成就佛身之因,故又名法身佛或法佛;報身,以法身爲因,經過修習而獲得佛果之身,分爲證知與享受佛境的報身,以及爲適應十地菩薩需要而呈現出來之報身;應身(化身),經中曰:“衆生機感,義如呼喚、如來示化,事同響應,故名爲應”。其意思是指佛爲度脫世間衆生,隨叁界六道之不同狀況和需要而現之身。此或指釋迦牟尼之生身,或指變現混迹于世間之天、人、鬼、龍等中之一切佛或菩薩。
藏傳佛教以“叁種佛身”說作爲自己的理論依據,並在修行實踐中不斷探索,最後爲自己的理論開辟捷徑:認爲法身不顯,報身時隱時現,應身(化身)則隨機顯現。所以,一個有成就的正覺者,在他活著的時候,可以有若幹個“化身”。在各地“利濟衆生”,當他圓寂後“轉生”或“轉世”就成爲理所當然的事了。換言之,藏傳佛教對十地菩薩之普渡衆生而變現之色身,在人間找到了依附之物,即活佛(喇嘛)。這樣,活佛便成爲“叁種佛身”行列中的第叁位“應身”(化身)的具體表現。
基于以上理由,凡是稱爲活佛(喇嘛)的僧侶,究其根源皆是諸菩薩的化身。顯而易見,活佛的職責亦要同菩薩一樣:利樂世間衆生。于是每一位活佛的最高理想是解脫自己,然後爲了衆生的利益上抛棄這種解脫而又重返人世。故活佛轉世做了度亦不可中斷。
倘若按以上“叁種佛身”的理論來命名,漢語活佛應稱作“轉生”或“化身”;藏語喇嘛一詞亦要改爲藏文(“朱古”,意指化身)。其實在藏傳佛教中早已使用“朱古”一詞,只是沒有像喇嘛二字那樣在廣大信徒中普及而已。由此可知,在藏語裏對活佛的稱呼除了專用名詞喇嘛外,尚有“朱古”一詞。
《大清會典》雲:“凡喇嘛之道行至高者,曰“呼圖克圖”,又曰“呼畢勒罕”。呼畢勒罕爲轉世之意。因呼圖克圖壽不終止,肉體雖死,靈魂不滅,可世世轉生之謂也”。可知,蒙語稱“活佛”(喇嘛)爲“呼畢勒罕”或“呼圖克圖”。
藏族人對喇嘛(活佛)的異常信仰,正可謂獨樹一幟。藏族有句諺語:“沒有喇嘛,便沒有神佛。”可見在某種意義上,喇嘛被看成比佛、法、僧叁寶還要重要。若沒有喇嘛,則一般的民衆信徒無從接近藏傳佛教,而這時候的喇嘛是以叁寶和信仰者的媒介身份而被崇拜。若是永遠的真理——法,缺少喇嘛的話,就無法與信仰者相結合。基于此,與佛教之皈依叁寶相對的,又産生了一個喇嘛寶,成爲皈依四寶,甚而喇嘛寶的地位超越叁寶之上。作爲絕對皈依對象之叁寶和信仰者之結合媒體的喇嘛寶這種信仰形式,和一般宗教裏所見到的介于絕對者和信仰者之間的預言者,有顯著差別。即一般宗教的預言者在扮演媒體這角色時,其人格已喪失,與神融合爲一體。相對的,喇嘛寶在發揮媒體作用時,其人格仍保持原狀,並且受到高于叁寶之上的尊崇。
這種尊崇喇嘛的思想,或者信仰喇嘛的特點。在考察藏族信徒信仰上,占有極其重要的價值。像藏族這樣被峻嚴苟苦的自然所圍繞、沒有一點慰藉而艱辛去耕自牧的民族,由于對自然畏怖,遂形成內向宗教的性格。這與生活于濕潤平原而有著豐饒生産物的內地漢民族之務實態度恰好成爲對比。
藏族信徒的信仰特點,只向上于喇嘛。他們的日常生活,一慨塗上宗教的色彩,生婚壽喪不用說,乃至如疾病治療、農耕牧畜、出外旅行的吉凶等等,無不有喇嘛介于其間,由喇嘛祈禱、占星,然後才能運事。所以,藏族信徒,沒有想過去研討教理。踐行冥想,這類宗教行爲,大都由全能的喇嘛或高僧大德來司掌,廣大藏族信徒即沒有時間去幹預,又不能隨便親自闖入宗教聖域。
關于藏族信徒厚愛喇嘛這一宗教信仰的行爲,除國內有關學者外,國外一些學者也早已覺察到了。比如,美國的巴伯若•尼姆裏•阿吉茲在她的《藏邊人家》一書中有這樣一段描述:“我總是很喜歡聽定日人談論他們的知心喇嘛。我往往是在對某個喇嘛毫無所知的情況下聽其信徒談論他的,而每一次都使我深受感動並從內心深處感到這位喇嘛對其信徒來說簡直是個有無上權威的國王。要想通過信徒們的介紹來確定這位喇嘛的相對地位是不可能的,因爲他的信徒總是以最美好的贊頌辭語描述他。正是通過與數百名信徒親自交談,使我了解了每個喇嘛的曆史以及他們在定日地區的影響之大小。”(注:詳見上引書《藏邊人家》264頁,西藏人民出版社1985年漢譯版)。藏族信徒最關心的是功德的圓滿、來世的善報,這就離不開喇嘛,而喇嘛們又要依靠其信徒的自願捐獻才得以存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中,成功與善意可能通過慷慨的行爲轉變爲憐憫與慈悲。而慷慨的行爲須通過宗教方面的虔誠行爲加以體現。正如“在入夜之前不久,客店中爆發了一場大騷亂,這是因爲一名活佛及其人數衆多的隨行人員前來投宿。這是他從前往其故鄉西藏的一次旅行後返回,一直前往他幾十年來任寺主的那個大喇嘛廟會。該喇嘛廟位于喀爾喀人地區,距俄國邊境不遠。當他進入客店後,早在院子中恭候他的一大批虔誠的佛教徒便前額觸地跪在那裏。大喇嘛進入爲他准備好的一套房間中,夜幕很快降臨了,那一群人便退出去。”(注:詳見《鞑靼西藏旅行記》,中國藏學出版社1992年版)。
廣大藏族信徒之所以對權威者或絕對者喇嘛異常信仰這一現象的出現,很可能是由于藏傳佛教強調教義的闡釋應有權威的觀點而伴隨而來。因爲承認了教義的絕對真理的存在,那麼,對絕對真理的服從就很自然地變爲對掌握絕對真理的人的絕對服從和虔誠信仰。無論如何,喇嘛被看作值得敬畏的人這一點,乃是廣大藏族信徒的宗教感情,他們把喇嘛視爲自己的指導者、救護者、帶路人,從而對喇嘛生起由衷的信仰。
藏族地區的藏傳佛教寺院向來就冠有多重功能的美稱;比如宗教中心、政治中心、經濟中心、教育中心,等等。而以目前的現狀來看,各類專院實際上已成爲繼承和發揚藏傳佛教優良傳統的基地或中心。特別指出的是,藏族地區的各個寺院都已演變爲以寺養寺並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新興寺院、每個寺院均爲廣大藏族信教群衆提供了過宗教生活的良好外部條件。但作爲每座寺院寺主的喇嘛(活佛),在該寺或信教群衆中仍然享有崇高的威望。從廣大藏族信徒的角度講,寺院是他們直接與佛教叁寶特別是喇嘛(寶)取得聯系的最佳場所,而廣大信徒只有通過喇嘛(活佛)的精心指引,才能到達彼岸世界。特別在廣大藏族信徒看來,喇嘛(活佛)所行無不是善,所言無不是真理。由此緣故。喇嘛(活佛)對廣大藏族信徒來說,的確是個絕對信仰的對象。
《西藏佛教神秘文化——密宗 第七章 藏密特異信仰》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