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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佛教哲學要義 第二十九章 中國佛教的禅修論(下)第二節 南頓北漸▪P4

  ..續本文上一頁舍身心,全令自在。心如木石,口無所辯,心無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現,如雲開日出。』」〔注釋:《百丈懷海禅師廣錄》,《續藏經》第1輯第2編第24套第5冊,411頁。〕「歇諸緣」,主觀不「攀緣」對象。「休息萬事」,主觀不涉及一切事物。這也就是不作記憶緣念,「心如木石」一般,不爲萬事所動,如此歇了念頭,不被境惑,就能「心地若空,慧日自現」,顯露心原,自是解脫。簡言之,所謂頓悟就是妄想不起,顯現本心。馬祖道一的又一嗣法弟子大珠慧海著《頓悟入道要門論》載有:「問:『欲修何法,即得解脫?』答:『唯有頓悟一門,即得解脫。』」雲:『何爲頓悟?』答:『頓者,頓除妄念;悟者,悟無所得。』」〔注釋:《續藏經》第1輯第2編第15套第5冊,420頁。〕強調只有頓悟法門才得解脫。所謂頓悟就是頓然泯然妄念,心一無所得,也就是返歸、顯露空寂的心原。慧海又展開說:「問:『此頓悟門,以何爲宗?以何爲旨?以何爲體?以何爲用?』答:『無念爲宗,妄心不起爲旨,以清淨爲體,以智爲用。』……『無念者無邪念,非無正念。』……『念有念無,即名邪念;不念有無,即名正念。念善念惡,名爲邪念;不念善惡,名爲正念。乃至苦、樂、生、滅、取、舍、怨、親、憎、愛,並名邪念;不念苦、樂等,即名正念。』」〔注釋:同上書,421頁。〕說明頓悟法是以無念爲宗,無念是無邪念,並不是無正念,所以無念也就是正念,正念不作有與無、善與惡等的對立分別,是破除對兩邊的執著,徹悟兩邊皆空,心無所得。正念也就是無念,就是頓悟,就是解脫。馬祖道一另一弟子南泉普願也以不起分別心爲頓悟成佛的關鍵。史載:「南泉和尚,因僧問雲:『還有不與人說底法麼?』泉雲:『有。』僧雲:『如何是不與人說底法?』泉雲:『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注釋:《無門關》,《大正藏》第48卷,296頁中。〕南泉的叁句「不是」,史稱「南泉叁句」。這叁句是說,當前對心、佛、物不起分別的心,即是覺悟的表現,是成佛的所在。這是不能以言說來表達的。心、佛、物是對立的叁極,是衆生成佛要面對的叁個基點:心,即我,是追求成佛的主體;佛是追求的理想目標;物,即世界,是衆生的生存環境,也是成佛必須直面、認識、對待的對象。主觀意識不起叁者的分別,把對立的叁極視爲統一的存在,即心即佛即物,叁者互不相離,有這樣的頓悟就是佛。這是從哲學的高度確立心與佛、心與物的關系,進而統一叁者的關系,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

  如前所述,馬祖道一宣揚無妄想妄念,當下本心顯現即是頓悟的思想,並進一步提出本心就是平常心的觀點。他示衆雲:「道不用修,但莫汙染。……若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注釋:《景德傳燈錄》卷28,《大正藏》第51卷,440頁上。〕平常心即平常生活中所具有的根本心,也即見于平常的起居動作之心,是與禅道、真理一體的、不相離的。南泉普願以此命題接化趙州從谂,故又作「趙州平常心是道」。史載:「南泉因趙州問:『如何是道?』泉雲:『平常心是道。』州雲:『還可趣向否?』泉雲:『擬向即乘!』」〔注釋:《無門關》,《大正藏》第48卷,295頁中。〕「趣向」,即造作,違反了平常心的表現。相傳趙州于言下頓悟,心如朗月。對此,慧開作頌雲:「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挂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注釋:《無門關》,《大正藏》第48卷,295頁中。〕「平常心是道」這一命題,突出顯示了平常的心與超越的道的內在統一,強調平常的行住坐臥,應機接物,都是真實的禅。日常生活中處處有禅,頭頭是道,物物全真。應該說,這是禅學思想的一大發展,爲頓悟學說提供了新的理路和方法,影響很大。

  馬祖道一不僅高唱「平常心是道」,他還高揚「道不用修」的命題。〔注釋:獲得馬祖道一印可的丹霞天然禅師也提出了「無道可修,無法可證」的命題,見《丹霞天然禅師》,《五燈會元》卷5,上冊,263頁。〕「道不用修」命題的意義是說:(1)提倡「自識本心」,不假外求。(2)強調「觸類是道而任心」〔注釋:《續藏經》第1輯第14套第3冊,279頁。〕(3)無視乃至排斥佛教的固定修持方式。下面略作論述。

  禅學史上馬祖道一點化大珠慧海的故事,生動地說明了自識本心,不假外求的禅法:

  越州大珠慧海禅師,建州朱氏子。依越州大雲寺智和尚受業。初參馬祖,祖問:「從何處來?」曰:「越州大雲寺來。」祖曰:「來此擬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我這裏一物也無,求甚麼佛法?自家寶藏不顧,抛家散走作麼!」曰:「阿那個是慧海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外求?」師子言下,自識本心。〔注釋:《大珠慧海禅師》,《大燈會元》卷3,上冊,154頁。〕

  從這個故事來看,馬祖道一的「道不用修」,就是不用「抛家散走」向外四處尋求,因爲「自家寶藏」「一切具足」。這個「自家寶藏」是什麼呢?就是自我,就是自己的本心。馬祖道一認爲只要體認「自家寶藏」,「自識本心」,就是悟道,「我」也就是「佛」了。

  「道不用修」,又可表述爲「觸類是道而任心」。馬祖道一認爲,人的各種行爲(「觸類」)也即揚眉、瞬目、彈指、舉手、投足等,一言一行都是佛性的表現、佛道的體現。所以他又提倡縱任心性,不必刻意去做修善斷惡的佛事。《景德傳燈錄》卷6《大珠慧海傳》載:「有源律師來問:『和尚修道,還有功否?』師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師曰:『饑來吃飯,困來即眠。』曰:『一切人總如是,同師用功否?』師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師曰:『他吃飯吃時不肯吃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所以不同也。』」〔注釋:《大正藏》第51卷,247頁下。〕這是說,禅修用功,就是在「饑來吃飯,困來即眠」的一切日常生活中用功,除卻「百種須索」,「千般計較」,隨順心性,純任本然。

  石頭希遷的大弟子天皇道悟點撥龍潭崇信的故事,也生動地說明了「道不用修」的禅法:

  澧州龍潭崇信禅師,渚宮人也。其家賣餅。師少而英異,初悟和尚爲靈鑒潛請居天皇寺,人之莫測。師家于寺巷,常日以十餅饋之。天皇受之,每食畢,常留一餅,曰:「吾惠汝以蔭子孫」。師一日自念曰:「餅是我持去,何以返遺我邪?其別有旨乎?」遂造而問焉。皇曰:「是汝持來,複汝何咎?」師聞之,頗曉玄旨,因投出家。……一日問曰:「某自到來,不蒙指示心要?」皇曰:「自汝到來,吾未嘗不指汝心要。」師曰:「何處指示?」皇曰:「汝擎茶來,吾爲汝接。汝行食來,吾爲汝受。汝和南時,吾便低首。何處不指示心要?」師低頭良久。皇曰:「見則直下便見,擬思即差。」師當下開解。複問:「如何保任?」皇曰:「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別無聖解。」〔注釋:《龍潭崇信禅師》,《五燈會元》卷7,中冊,370-371頁。〕

  「保任」,禅悟後的保持、維護工夫。道信以「遺餅」接機,開導崇信:從何處來,回何處去。又強調禅修的心要就是擎茶接茶,行食受食,直下即是,不用思索。也就是說,日常生活,平常舉止,不假思索,不作計較,順從自然,冥合本性,就是禅修,就是解脫。

  「道不用修」,淡化甚至否定了佛教原有的修持方式、方法,乃至禅修的內容、目的,自然也就無視甚至排斥佛教的戒、定、慧「叁學」。

  戒律是對信徒的基本要求和規範,持戒是修行成佛的起點。但在宋代契嵩本和元代宗寶本的《壇經》中,有這樣的記載:說慧能在得五祖弘忍的衣法後,離開黃梅南下,曆盡艱辛,「後至曹溪,又被惡人尋逐,乃于四會避難獵人隊中,凡經一十五載,時與獵人隨宣說法。獵人長令守網,每見生命,盡放之。每至飯時,以菜寄煮肉鍋。或問則對曰:『但吃肉邊菜』」〔注釋:《六祖大師法寶壇經

  行由品第一》,石峻等編:《中國佛教思想資料選編》第2卷第4冊,35頁。〕自南朝梁代以來,中國僧人都嚴格遵守不吃肉的素食規定。這裏,《壇經》的「但吃肉邊菜」一句,則表現了對于戒律的全新態度,實是破戒的宣言。「但吃肉邊菜」的故事,敦煌本《壇經》和有唐一代其它禅宗文獻,均未見記載,應屬後代禅師所增添,爲他們破戒製造曆史根據。破戒的出現不是偶然的,自馬祖以來,自然主義的修持態度,必然導致持戒的淡化。史載:「洪州廉使問曰:『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師曰:『若吃是中丞祿,不吃是中丞福。』」〔注釋:《江西馬祖道一禅師》,《五燈會元》卷3,上冊,130頁。〕馬祖認爲,廉使官人不必受吃與不吃酒肉的約束,只要任其自然,自由生活就是福祿。馬祖道一後二傳、沩仰宗創始人之一仰山慧寂更公開宣稱「不持戒」。「問:『和尚還持戒否?』師曰:『不持戒。』曰:『還坐禅否?』師曰:『不坐禅。』公良久,師曰:『會麼?』曰:『不會。』師曰:『聽老僧一頌: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酽茶叁兩碗,意在橛頭邊。』」〔注釋:《仰山慧寂禅師》,中冊,《五燈會元》卷9,534頁。〕這是說,既不持戒,也不坐禅,勘破戒律禅定,一切任其自然,回歸自我,就是禅修,就能成佛。

  禅定是佛教的基本修持方式之一,坐禅是禅修的一個主要方式,曆來爲佛家所重視。但是,如上所述,自慧能始就宣揚「外離相爲禅,內不亂曰定」,擴大了禅定的範圍。他對坐禅也作出了新的界說:「何名坐禅?此法門中,一切無礙,處于一切境界上念不起爲坐,見本性不亂爲禅。」〔注釋:《壇經》〔19〕。〕以雜念不起、本性不亂爲坐禅,突破了坐禅形式上的規定和要求。慧能弟子南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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