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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佛教哲學要義 第十九章 洪州宗的平常心是道說 第一節 平常心是道與觸類是道▪P2

  ..續本文上一頁。波羅提主張「見性是佛」,並強調見性就表現在衆生的日常行爲之中。這段問答現保存在《景德傳燈錄》卷3「第二十八祖菩提達磨」傳中,據說那是根據《寶林傳》的記載,看來有可能是洪州門下自身的見地。文說:

  問曰:「何者是佛?」答曰:「見性是佛……」王曰:「性在何處?」答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波羅提即說偈曰:「在胎爲身,處世名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注釋:《景德傳承燈錄》卷3,《大正藏》第51卷,218頁中。〕

  這裏講的性的作用,就是指肉胎人身及其見聞覺知的活動,認爲佛性與衆生見聞覺知沒有什麼區別。「見性是佛」,是說若果悟知衆生日常的見聞覺知與佛性無異,就是佛性的顯現,這樣也就見性而是佛了。

  宋代理學家朱熹屢屢批評洪州宗人的「作用是性」說,他也批評荷澤宗人的「知之一字,衆妙之門」說,並把這兩種批評聯結起來,認爲二者都是無視「體」而只重視「用」。實際上這兩種論說是不同的。正如宗密雖把荷澤宗和洪州宗同歸于「直顯心性宗」,但又激烈地批評了洪州禅缺乏「自性用」,不同于荷澤禅。在朱熹看來,「性」即「體」,「知」即「用」,這樣就把上述兩種論說都歸結爲以「用」爲「體」,從而抹去了荷澤宗的「知」的心體意義。

  洪州宗人的「平常心是道」的命題,在禅宗史上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馬祖強調無需向外尋求,而直觀自心,即「直指人心」。馬祖後繼者進而強調無需分析思慮,只要透徹覺知自身具有的佛性,即是成就佛的境界。這也就是進而明確地提出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注釋:「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明確表述,最早見于黃檗希運所說,見《黃檗山斷際禅師傳心法要》,《大正藏》第48卷,384頁上。〕的主張。同時它又強調從現實生活,日常表現中去覺知自身具有的佛性和徹悟佛境,從而在心性的體用關系問題上由于過去對心體的自覺回歸,轉爲強調心用的徹悟價值。荷澤宗人重視心體即靈知的作用,認爲「知之一字,衆妙之門。」洪州人不同,他們以直指自心爲佛性,認爲整個自心的作用都是佛性的表現,強調「知之一字,衆禍之門」〔注釋:《大慧普覺禅師語錄》卷16,《大正藏》第47卷,879頁中。〕荷澤宗和洪州宗在心性論上的對立,主要就表現爲前者突出形而上的靈知作用,後者則突出整個心靈的現實作用;前者重視對心性本體的探討,後者則重視對心性現實作用的肯定。顯然洪州宗的主張具有更加感性化,經驗化、生活化、行爲化的特征,更爲南宗所歡迎、接受,並取代了荷澤宗的地位。

  荷澤宗的靈知說,強調衆生本來具有般若智慧、絕對覺悟,這無疑是對人的主體性的確認和贊美,同樣洪州宗的「平常心是道」說也是一種徹底的主體化理論。它不去分析心靈中迷妄與覺悟的區別,而是說整個平常心就是道,整個心的作用就是佛性的體現,這是洪州宗人對現實人生的肯定,對人的感性存在的肯定。在中印佛教史上,這種對世間現象的前所未有的大膽而廣泛的肯定,是對人的主體性的新的挖掘和開拓,是對人的主體性的充分、徹底的確認和頌揚。

  洪州宗的「平常心是道」的主張,把禅引向了生活化、行爲化。既然行住坐臥等日常生活和行爲都是佛性的體現,那麼,佛性、佛道、真理並不存在于衆生自身的外部世界,也並不是有待修行或借助自心本有的覺知而得,而是已經完全寓于衆生的日常生活和行爲實踐之中的東西。這樣也就可以說,日常生活就是禅修,就是禅。洪州宗賦予尋常生活實踐以新的意義,同時也把禅修轉移到了日常生活、日常行爲軌道上來,這是一種生活化的禅,行爲化的禅,是生活化的佛教,行爲化的佛教。這種強調在最平常的世俗行爲中體現了佛性作用和洋溢著禅味的主張,爲佛教實踐開辟了新天地、新途徑,使禅在日常行事的自然運作中充分表現出生動、活潑、自然、質樸、靈活、幽默、娴靜、奇峭等多姿多態的風采。

  「平常心是道」,也就是「觸類是道」。宗密在《圓覺經大疏鈔》卷3之下把洪州宗禅法總結爲「觸類是道而任心」〔注釋:《續藏經》第1輯第14套第3冊,279頁。〕「觸類是道」是思想主張,「任心」是禅修實踐。宗密解釋觸類是道說:

  起心動念,彈指、謦咳、揚眉,固所作所爲,皆是佛性全體之用,無更第二主宰。如面作多般飲食,一一皆面,佛性亦爾。全體貪、瞋、癡、造善惡,受苦樂故,一一皆性。〔注釋:《續藏經》第1輯第14套第3冊,279頁。〕

  這裏,「觸類」是指人們的各種日常行爲,包括善惡苦樂,甚至包括貪、瞋、癡,即人類的一切行爲動作。「道」即佛道,也即佛性,佛事(佛之所作)。認爲人們的一切動作行爲都是佛性,都是佛性全體的作用。在洪州宗人看來,人們的行爲動作是平常心的體現,所以,「觸類是道」,「平常心」也是「道」,兩個命題意義是相同的。

  「觸類是道」的表述形式,顯然是受僧肇《不真空論》的「觸事而真」觀念的直接影響。僧肇說:「道遠乎哉?觸事而真!聖遠乎哉?體之即神!」〔注釋:《肇論》,《大正藏》第45卷,153頁上。〕「道」是佛道,佛理。「事」是事象,現象。「真」,真實,真理。「觸事而真」是說,千差萬別的事象即是常住真實的真理的體現,這也就是「道」,就是佛道。禅宗人喜用「觸」字,如「觸物指明」,「觸類是道」,「觸目皆是佛性」等,這是強調不要專向內心去觀察體念,而是從一切事象去領會體悟,從當前事象中把握真實,求得解脫。

  關于「任心」,宗密解釋說:

  言任心者,彼息業養神之行門也。謂不起心造惡修善,亦不修道。道即是心,不可將心還修于心;惡亦是心,不可以心斷心。不斷不造,任運自在,名爲解脫人,亦名過量人。無法可拘,無佛可作。何以故?心性之外,無一法可得,故雲但任心即爲修也。〔注釋:《圓覺經大疏鈔》卷3之下,《續藏經》第1輯第14套第3冊,279頁。〕

  這是解說「任心」的方法、內容和理由。因爲心性之外無佛法,衆生的心即是佛性,所以要任心。任心而不起心,不刻意去做修善斷惡等佛事,縱任心性,讓心自然而爲,如此就可以達到精神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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