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注釋:《景德傳燈錄》卷9,《大正藏》第51卷,271頁下。〕無求無著,就是心不生不染,這也就是佛。「心不生」就是「無心」,無心就是佛。史載:「常州僧靈覺問曰:『發心出家本擬求佛,未審如何用心即得?』師(南陽慧忠)曰:『無心可用,即得成佛。』曰:『無心可用,阿誰成佛?』師曰:『無心自成,佛亦無心。』」〔注釋:《景德傳燈錄》卷28,《大正藏》第51卷,439頁上。〕南陽慧忠認爲「無心」成佛,佛也「無心」。進一步,他還認爲「無即佛」。常州僧靈覺「問曰:『如何是一念相應?』師曰:『憶智俱忘,即是相應』。曰:『憶智俱忘,誰見諸佛?』師曰:『忘即無,無即佛。』曰:『無即言無,何得喚作佛?』師曰:『無亦空,佛亦空,故曰無即佛,佛即無』」〔注釋:同上書,439頁中。〕這是說忘卻記憶智能就是無,無也是空。忘卻憶智即是無,即是空,也即是佛,因爲佛是空無一切相的。
「心即佛」與「無心是佛」兩個命題,實際上是統一的,兩者都是從不同角度講心與佛的關系。「心即佛」是說衆生都有佛心、佛性,肯定心與佛不相離,直至認定心等同于佛。「無心是佛」則是強調學道修禅者對于佛身形相不要執著和追求,這樣的「無心」就是佛。可以說,「無心」是對主體「心」的活動內涵的進一步規定,「無心是佛」是對「心即佛」的進一步說明。正如馬祖道一禅師時而說「即心即佛」是對「心即佛」的進一步說明。正如馬祖道一禅師時而說「即心即佛」,時而又說「非心非佛」〔注釋:《古尊宿語錄》卷1,5頁,北京,中華書局,1994。〕一樣,兩者並不矛盾。非心非佛是破除對心與佛的執著,以避免將心覓心,將佛覓佛而不得解脫,這是對即心即佛的特定意義的否定,也是對即心即佛的更深層意義的肯定。
(叁)「理事不二,即如如佛」
沩山靈佑說:「實際理地,不受一塵;萬行門中,不舍一法。若也單刀直入,則凡聖情盡,體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注釋:《指月錄》卷12,《續藏經》第1輯第2編乙第16套第2冊,137頁。〕「如如佛」,即法身佛,意思是說,真理不受一塵汙染,無數修行法門中,不舍任何一種法門。若果直指人心,一切情想俱盡,心體就顯露出真常狀態。由此理與事圓融不二,也就是如如佛,或法身佛了。這是在自心覺悟的基礎上,實現理事相即無礙的境界,這樣的禅境也就是佛的境界。
(四)其它種種回答的背後
對「如何是佛」的問題,禅師們除了上述正面的回答以外,還有種種意在言外的回答,這些回答意在觸動問者的靈性,令人十分費解。然而仔細體會,也仍有思路可尋,有真意可求。下面我們加以簡要的分類評述。
形象喻說。不少禅師在回答「如何是佛」的問題時,往往是以各種不同形象的事物來回答,如答「麻叁斤」〔注釋:洞山守初語,《碧岩錄》〔12〕,《大正藏》第48卷,152頁下。〕、「土塊」〔注釋:《嚴陽尊者》,《景德傳燈錄》卷11,《大正藏》第51卷,287頁上。〕、「殿裏底」〔注釋:《趙州從谂禅師》,《景德傳燈錄》卷10,《大正藏》第51卷,277頁下。〕、「白額大蟲」〔注釋:《*輪彥孜禅師》,《五燈會元》卷12,中冊,770頁,北京,中華書局,1984。〕、「幹屎橛」〔注釋:《無門關》〔21〕,《大正藏》第48卷,295頁下。〕、「洞庭無蓋」〔注釋:《道吾悟真禅師》,《五燈會元》卷12,中冊,733頁。〕、「金沙照影」〔注釋:《涼蜂洞淵禅師》,《五燈會元》卷12,中冊,741頁。〕等等。「麻叁斤」、「殿裏底」、「土塊」,是指佛殿裏麻纏泥塑的佛像,意思是殿裏的佛像只有象征意義,學道者不要執著佛相,向外追求。「白額大蟲」即老虎,「幹屎橛」乃擦拭人糞的東西,是汙穢的,意在表明執著佛的名字是毒害、汙染自心清淨本性的,應當打破向外對佛名字的執著,而轉向對內追求自心的清淨。至于「洞庭無蓋」、「金沙照影」,是說佛法現成,大地萬物無一不是佛的當體。
以問答問。有些禅師在回答「如何是佛」的問題時,還采取反問的方式,向問者提出各種問題,如「問:『如何是佛?』師(崇壽契稠)曰:『如何是佛?』」〔注釋:《景德傳燈錄》卷25,《大正藏》第51卷,416頁上。〕又如答:「汝是什麼人?」〔注釋:《清化志超禅師》,《五燈會元》卷10,中冊,631頁。〕「問誰?」〔注釋:《百丈淨悟禅師》,《五燈會元》卷16,下冊,1054頁,北京,中華書局,1984。〕「如何是上坐?」〔注釋:《丹霞義安禅師》,《景德傳燈錄》卷14,《大正藏》第51卷,313頁下。〕「更是阿誰?」〔注釋:《靈峰志恩禅師》,《景德傳燈錄》卷24,《大正藏》第51卷,402頁上。〕「自屈作麼?」〔注釋:《仙岩懷義禅師》,《五燈會元》卷16,下冊,1087頁。〕「更是什麼!」〔注釋:《興陽道欽禅師》,《五燈會元》卷8,中冊,510頁。〕等等。這裏,有的是答語即是問語,有的是避開所問而反問對方,這兩種回答的目的,是啓發問者從回答中認識到,佛不是離開自心而獨立存在的,自心就是佛,自己就是佛,不必向外尋求。
此外還有在他形形色色的回答,如以不答作答,當人問「如何是佛」時,答曰:「老僧並不知。」〔注釋:《齊聳禅師》,《五燈會元》卷11,中冊,659頁。〕有的則幹脆予以否定,當人問「如何是佛」時,答曰:「錯。」〔注釋:《天王院和尚》,《景德傳燈錄》卷20,《大正藏》第51卷,368頁中。〕還有當人問「如何是佛」時,答者「當面便唾」〔注釋:《福嚴文演禅師》,《五燈會元》卷18,下冊,1166頁。〕也有答者動手便打問者,即以動作來回答。〔注釋:《霍山景通禅師》,《景德傳燈錄》卷12,《大正藏》第51卷,293頁下。〕這些回答和動作,也都在于啓發問者明白提出問題本身就是錯誤的,成佛應當向內追求,佛就在學道者的心中。
從以上的敘述中可見,禅宗是從心性上論佛的,認爲衆生的自心、本性就是佛,離開自心本性去論佛、求佛、成佛都是錯誤的;自心本性是空寂清淨的,執著自心、本性,執著佛,也是不對的。心性論是禅宗成佛理論的基礎,也是了解禅宗思想實質和禅修實踐的切入點。
《中國佛教哲學要義 第七章 中國佛教「佛」的涵義的轉換與拓展 第二節 中國佛教對于「佛」的涵義的中國化诠釋》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