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但一旦從不同的方位捅了這個池塘,千年來不同時期的沈澱會泛上來,而我們今天的佛教的現狀是,不同的人,正從不同的方位捅這個池塘。譬如有人從池塘南面捅一下,唐代哪個高僧的專著浮出水面,今人偶爾看到了,讀後津津樂道,執爲永恒真理, 然後拿來嚇唬人;有人從池塘的北面捅了一下,宋代某位祖師的語錄泛上來了,讀後大加贊賞,執爲常住真谛,這是某某祖師講的,你敢說什麼?還有人從池塘的東邊捅了一下,明或清代某大德的心得現出水面……如此,今天的佛教現狀是,不少人不完全是以佛陀的教誨爲依據,來宣講佛法,而是花很大的精力來宣講宗派式的佛教、祖師式的佛教,然後各執一端,自以爲是,因而顯得有點亂。其實古往今來,祖師大德們的心得體會、語錄以及提倡的修持方式,都是依據佛陀的教誨,針對特定的曆史環境和特殊的衆生根機,而形成不同風格的說教方式,因而具有強烈的時代針對性,形成不同的佛法表達形式,逐漸成爲佛教的優良傳統,理應繼承,但如果有人因此而執著某種佛法的表現形式爲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佛法,亘古不變,對一切衆生都適用,這就完全違背了佛陀契理契機、權巧方便、對機說法的原則。
因此,爲了使佛教與時俱進,賦予古老的佛教新的生命,我覺得有必要對這個池塘進行徹底的清理。這是一項極其複雜、艱辛而又有意義的工作,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可以解決問題的。這就需要我們教界和學界共同努力來完成這項劃時代的工程。換句話說,所謂清理池塘的過程,去除池塘內千年的沈澱下來的糟粕,繼承千百年來行之有效的佛教優良傳統,突破宗派佛教、祖師佛教或大德佛教的束縛,針對當今社會或現代人的實際需求,回歸到釋迦牟尼當初以人爲本的本懷上去,這就是佛教的第叁次回歸。
而能否順利地實現第叁次回歸的關鍵是僧教育,因爲今天有什麼樣的僧教育,明天就有什麼形態的佛教。換而言之,今天的佛教教育決定了明天的佛教形態。從這個意義上說,今天的佛教教育好不好,決定了明天的佛教有沒有生命力,能否起化世引俗的作用。因此說佛教教育的力量不可低估。基于這種共識,我們在坐的大家才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地到蘇州、上海、北京討論佛教教育的出路問題。 我們討論佛教教育討論了十幾年,爲什麼討論不出一個結論呢?原因很簡單,如果我們老是停留在過去的辦學模式上,而不找出適應當代辦學的新路子、新思維,根據當今社會的需求,以新的方式闡發佛教的教理、教義,那麼我們的佛教教育,還會在舊的教育模式上重複。換句話說,今天僧教育的出路是應找出適合當今信息時代的新型的教育模式,其教學內容的選擇也應立足于社會的需求。因爲時間關系,針對僧教育的出路問題,我只想講兩點。
第一個是學以致用方顯志。我曾經對解放前、文革前、文革後叁個時候的課程做了一個統計,發現這叁個時期所設的課程並沒有多大的改變,而且佛學課基本上局限于對某經某論的學習。換句話說,不管我們如何標榜我們現代的僧教育是學院式的教學,而我個人總認爲,其實大多數佛學院的教學仍然沒有脫離古代私塾式的教學模式。反觀最具傳統的斯裏蘭卡的佛教大學,他們大學開設什麼課呢?他們開設的課程有:佛教的社會哲學、心理學、佛教文化等。新成立的香港大學佛學研究中心開設的課程有:人生與佛教、品嘗禅味、禅在心理輔導臨床上的應用、佛教心理學等。所有這些課程與現代社會與現實人生緊密相連、回答當今社會存在的問題。換句話說,要解決僧教育的出路,我們就應有超前意識,預測整個社會十年、二十年以後的發展,在製定教學大綱、寫教材時,應反映社會的需求,適應社會的發展,爲社會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找出答案,那我們就有了存在的價值。譬如說,根據目前中國社會的發展,集中精力搞經濟建設,問題不少,那麼佛教對財富怎麼看,如何保持經濟的發展和人們心態的平衡,這方面的內容應反映在我們的教學內容中;再比如說,當今人們的壓力都很大,佛教對調整健康的心態有得天獨厚的資源;現在恐怖分子猖獗,戰爭陰雲不期,佛教對戰爭與和平有很好的論述;江主席提出以德治國,現在國家也承認佛教可以爲精神文明建設服務,怎麼服務?幾千年來的中國曆史反複證明,佛教的倫理道德是安撫人心、使百姓安居樂業的良藥,佛教的倫理道德本應是佛教服務于社會的重要內容,是我們的強項,國家也承認佛教可以爲精神文明建設服務,但我們教內又有多少人提出過一整套適合當今社會的佛教倫理道德模式呢?如果連象樣的佛教倫理道德模式都拿不出來,我們拿什麼服務?目前學界還有幾本這方面的書,而我們內部呢?一部都沒有。以上各方面的內容本應反映到我們佛學院的課本中,佛學院的教學理應有針對性地開設一些與現實社會相關課程,學以致用,如此培養出來的學僧才能適應我們這個社會的需求。否則,爲了辦學而辦學,不顧現實社會的需求而盲目辦學,其結果甚至連佛教的生存都會受到威脅。
現在的好多出家人沒有憂患意識。其實目前的佛教存在不少問題,有些直接威脅著佛教的生存。目前不少人對佛教在社會發展過程中應扮演何種角色感到茫然,更找不到佛教在當今社會中的位置,這是很可悲的。其實,佛教正法久住的目的是利益群生,利益群生的具體方法是服務大衆(利他),在服務大衆的過程中才能在社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後,才能在社會中發揮佛教化世導俗這一自身獨特的作用。佛教能在社會中發揮他人不可取代的作用後,自然成爲社會不可缺少的一員,就能得到社會的尊重與認同,得到了社會的尊重,佛教自然就會發展,那任何人就滅不了佛教,正法久住才有可能。反之,若佛教連生存都成問題,說什麼正法久住啦,*輪常轉啦,都是一句空話。由此可見,立足于社會、服務于民衆是正法久住之根本,也是核量僧教育成敗之關鍵,這應是僧教育價值取向的重要標准之一。
爲了實現僧教育立足于社會需求、服務于社會,這就決定了當今僧教育出路之二:辦特色教育。我曾經對全國現有的叁十八所佛教院校做了一個調查,發現各佛學院辦學模式和教學內容大同小異,很少有自己的特色。若說有例外,就是五臺山普壽寺尼衆佛學院和寶華山辦的律學院對戒律的學習有所側重。因此我認爲,將來的佛學院,在除去強調基本教義的學習外,各佛學院應有意識的拿部分精力強調各自的特色教育,即傾斜到自己的專業上去。比如中國佛學院靈岩山分院完全可以傾斜一部分精力強調印光大師的研究;揚州大明寺佛學院可以適當強調鑒真大師及中日佛教友好交往的學習;中國佛學院南京棲霞山分院可以側重于叁論宗的學習……這樣呢,我覺得,若通過十年、二十年的努力,就有可能培養出各方面的專門人才,將來無論開什麼樣的國際學術研究會,我們都有高質量的專門人才參加,我們在國際佛教舞臺上的地位自然會提高。
總而言之,以教授抽象教義爲目的的僧教育很難受到當今社會的認同,僧教育所體現的價值必須立足于社會的實際需求,經得起社會的檢驗,只有這樣建立起來的佛教教育體系才具有生命力。
《佛教教育的價值取向(淨因法師)》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