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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大乘佛教思想的特色(吳汝鈞)

  印度大乘佛教思想的特色

  中華佛學研究所研究員 吳汝鈞

  提要

  本文旨在檢討現代學者的說法,和就有關經論自身的說法,來看印度大乘佛教思想的特色。作者以爲,此種特色爲“不舍世間”。此種對世界的態度,貫通一切大乘經論(尤以大乘經爲然),而表現于空、佛身等重要觀念中。

  佛教起源于印度。這個宗教思想有二系大乘與小乘。本文的目的,是要檢討現代學者的說法,和就有關經論自身的說法,來看大乘佛教思想的特色。首先,我們要對大乘佛教的興起,作一簡單的交待。又本文所謂大乘佛教,指在印度發展者而言。

  一、大乘佛教的興起

  大乘佛教是印度佛教內部的一個重要的宗教運動,對佛教的發展,有極其深遠的影響。但它在印度的興起的曆史,並不明朗。現代學者多以爲它的興起,大抵是在紀元前一世紀至紀元後一世紀。若追尋其淵源,則可更推前至佛滅後一世紀。在那個時期,佛教分裂爲十八個或更多個學派,各有其特異的教理。其中的十一個學派,被視爲保守的正統者;這正統即後來所謂“小乘”之意。其余的七個學派,由大衆部(Mahasanghika)領導,表現較開放的態度。這大衆部便是大乘佛教的發端。

  在思想上,大衆部一方面批評保守者的阿羅漢(arhant)的狹隘的理想,一方面發揮空的義理,認爲真正的佛陀是超現世的,曆史的釋迦牟尼不過是他的示現而已。他們又提出菩薩(boodhisattva)的理想人格,認爲菩薩的道路,是人人可行的。

  一個學派的思想特色,與其興起的真正的原因,自有不可分割的關系。但我們不能對大乘佛教興起的真正原因,有很多的知識。不過,抗塞(E。Conze)以爲,有兩點是可確定的。其一是阿羅漢的理想已到了山窮水盡的階段;其二是在家信衆的壓力。關于第一點,阿羅漢所表示的獨善其身的出世的理想,在佛滅叁、四百年後,已漸失去其魅力,也越來越少僧人達到這個目標。代之而起的,是菩薩的理想。關于第二點,人變得越來越重要,而與法(Dharma)齊平。出家僧衆不再單獨享有被尊崇被重視的權利。而在在家信衆中,也出現不少傑出的人物,經典中的維摩诘(Vimalakirti),即是一個顯明的例子。佛教的宗教意義,已不能再拘限于僧人與僧院方面了。在家信衆開始積極參與種種的宗教活動。(注1)

  隨著宗教的發展,思想也漸趨成熟。由紀元前一世紀至紀元後叁世紀,不少大乘經典先後出現。最先出現的是《般若經》(Prajnaparamita-sutra),跟著有《維摩經》(Vimalakirti-nirdesa-sutra)、《法華經》(Saddharma-pundarika-sutra)、《阿彌陀經》(Sukhavativyuha-sutra)、《十地經》(Dasabhumika-sutra)等初期大乘經典。此中自以《般若經》爲代表。此經最初由少量漸次附加,至七世紀左右而成一大叢書。其空的思想,一般認爲是大乘佛教的基本教理。

  其後有南印度出身的龍樹(Nagarjuna),在哲學方面發揮這空的思想。他著有《中論》(Madhyamaka--karika)及《回诤論》(Vigrahavyavartani),批判部派小乘的謬見,建立中道觀,而名之爲緣起、假名、空。

  龍樹以後續有大乘經典出現,如《涅槃經》(Mahapari-nirvana-sutra),《勝經》(Srimaladevi-simhanada-sutra)、《解深密經》(Samdhi-nirmocana-sutra)、《楞伽經》(Lankavatara-sutra)。其中的《解深密經》的唯識說,有彌勒(Maitreya)、無著(Asanga)、世親(Vasubandhu)等人發揚,其分別代表作爲《大乘莊嚴經論》(Mahayana-sutralamkara)、《攝大乘論》(Mahayanasamgraha)及《唯識叁十頌》(Trimsikavi jnap tima tratasi-ddhi)。其主旨是以識來解說世間現象。

  二、關于“大乘”名稱的由來

  “大乘”這個名稱。按“大乘”自是與“小乘”對說,而有其意義。“大乘”的相應梵語是“Mahayana”,是大的車乘或行程之意;“小乘”的相應梵文爲“Hinayana”是小的,低等的車乘或行程之意。說小乘,顯然有貶抑之意;相應地,說大乘,有顯揚之意。實際上,“大乘”是那些後來的持較開放態度的佛教徒的自稱,他們稱那些原來的保守的佛教徒爲“小乘”。後者從未自稱爲“小乘”。他們也不喜歡被稱爲“小乘”;他們原來是屬于上座部(Theravada)。現代的佛教學者,不管是歐美的、日本的,抑是印度的,都以《大、小乘》之名,分別指那較開放的與較保守的派系,但這稱呼是中性的,並無顯揚或貶抑的意味,也不表示要贊成大乘,反對小乘之意。至于現代的上座部信徒,則仍不喜被稱爲“小乘”。

  實際上,“大乘”一名的淵源,可上溯至原始佛教。漢譯《阿含經》便在多處提到這個名字。如《長阿含經》(Digha-nikaya)謂

  “佛爲海船師,法橋渡河津,大乘道之輿,一切渡天人。”(注2)《雜阿含經》(Samyutta-nikaya)謂“阿難,我正法律乘、天乘、婆羅門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注3)此外還有多處不錄。在佛之世,佛教徒當然未意想到爾後大、小乘佛教的分途發展。《阿含經》用“大乘”之名,大抵指佛的教法,而含有尊崇之意。這“大乘”自不同于爾後大乘佛教的“大乘”,但亦非全不相通。大乘佛教自有其發展,但其基本教理,並不遠離佛的本意。

  附帶一說,“小乘”一名,亦見于《阿含經》中。如《增一阿含經》(Anguttara-nikaya)謂:

  “如來有四不可思議事,非小乘所能知。”(注4)這樣說小乘,自有貶損之意。

  叁、現代學者論大乘佛教

  以下我們檢討現代學者論大乘佛教思想的特色。首先看鈴木大拙的說法。鈴木給大乘佛教下了一個定義,謂:

  “大乘佛教由一種進取的精神所激發,在不違離佛陀教法的內在的精神下,擴展了本來的領域。另外,它把其他的宗教的哲學的信仰,吸收到自己方面來。因爲這樣可使不同性格和智能的人得到解救。”(注5)在與小乘的對比下,他認爲大乘佛教較自由和富進取性,但在很多方面都有形而上學意味,和充滿思辯。(注6)不過鈴木並不大強調大小乘的相異處,他認爲這種相異並不是質的相異。這種不同只在于兩者的取向而已;大乘要開拓宗教的自覺,擴展知識的範限;小乘則要力求保全僧院的律則和傳統。他認爲兩者都從同一的精神出發,走同一的道路。(注7)

  鈴木這樣論大乘,自然是對的,但顯然太空泛,使人難以捉摸。不過,他總給人一個印象,即是,大乘有較寬的襟懷,要解救較多的人。這與他較後提出大乘是菩薩(bodhisattva)的佛教一點,很能相應。他說大乘是菩薩的佛教;而獨覺(pratyekabuddha)和聲聞(sravaka)則被大乘行者視爲小乘之徒。(注8)

  說大乘佛教,決離不開它的主角,這即是菩薩。抗塞在這方面,便較鈴木大拙爲具體。他說大乘佛教的首要之點是,它是一種生活之道,伴之以一種非常清晰的觀念:這即是靈性的完美(spiritual perfection),和能使人達致這靈性的完美的步驟。(注9)他所說的正是菩薩。靈性的完美即是六種波羅蜜多(paramita);那些步驟即是十地(bhumi)。這兩者是菩薩實踐的主要內容。在這兩者之中,抗塞特別重視波羅蜜多。他說菩薩的極其重要的工作,是要破除自我。自我是成佛的障礙,要破自我,是很不容易的。他說菩薩爲了達致這個目標,采取兩面的做法:在行動方面自我犧牲和無私服務;在認識方面滲透自我不存在的真理。由此抗塞提出菩薩必備的兩個條件:慈悲(compassion)與智慧(wisdom)。(注10)他說這兩者的結合,有賴于六波羅蜜多的實踐。(注11)

  抗塞的所論,有進于鈴木大拙之處。理由是,他不如鈴木般空泛,卻具體地把大乘規定到菩薩方面來;而在菩薩方面,他更把焦點置于波羅蜜多上。據《般若經》,波羅蜜多是菩薩的六面實踐,所謂六波羅蜜多。這即是:布施(dana)、持戒(sile)、忍辱(ksanti)、精進(virya)、禅定(dhyana)、智慧(prajna)。前五者可歸于慈悲,最後的智慧,則特別指空之智慧,即觀諸法無自性空的般若智,藉此可滲透自我不存在的真理。這六波羅蜜多並不是並行的,而是以般若智統率前五波羅蜜多。這點在《小品般若經》(Astasahasrika-prajna-paramita)中說得很清楚。(注12)

  就上所論,在慈悲與智慧之間,抗塞似乎較重智慧。但大乘佛教作爲一種宗教,或菩薩之所以能成爲宗教的理想人格,似應以慈悲爲重。這慈悲的要點,可以不舍棄世間一意概括之。

  抗塞以菩薩來說大乘思想的特色,固甚具體切要。但是否全無問題,則仍有商榷之處。關于這點,下文繼續討論。

  以下我們看平川彰論大乘佛教。平川彰首先把菩薩拆分爲幾個項目:“菩薩”觀念、六波羅蜜多、十地。然後強調:這幾項都不是大乘所獨有,在此之前已出現了。即是:“菩薩”觀念已出現于原始佛教與部派佛教中;六波羅蜜多的教理,已顯現于《大事書》(Mahavastu)與《大婆沙論》(Abhidharma-mahavibhasa-sastra)中;而十地思想的萌芽,亦可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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