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造影(五章)

◎張筱

造型·雕刻生命

呱呱墜地的一刻，新生命，就在光陰中完成造型。

生命從此在感知中成長——

生命在知識的海洋遊弋。

生命被歲月反複擦拭打磨。

然後，被生活雕刻。被命運雕琢。

我們的行爲，在日子裏變成了浮雕藝術。表演的成份，掩飾的神態，還有許多場合中高深莫測的表情。

在路上，我們的生命被物質镂空。徒有其表的品味，想象名利的奢華，企圖對喜好器物的全盤占有。

在靈感的漂白中，我們的思想被凹雕。那些過往，那些經驗，那些情感，都在成爲束縛或者阻隔。

生命的造像，一直在努力的完結之中。

在塑形之前，已成造形。

在雕刻之後，仍需雕琢。

以我的執著，一生都爲自已的夢想造形！

被知識塑造之後，我一次次誤入岐途。

簡化思想。還原真。

被生存雕像之後，我一次次試圖突圍。

簡單生活。還原愛。

被命運塑形之後，我一直試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安身立命。

月光禅師

塵埃不定，月光，輕輕拭去我心頭的沙塵暴。

時光停滯不前，安逸，幽深著面前的事物，欲望停了下來。

我發現，月亮是靜默在天穹的禅師，一言不發，閱讀人心。

月光，是禅師智慧揮灑的光亮，明亮而不耀眼，晶瑩而不奪目。

被月光洗浴，浮躁的心情安頓下來。

月光下心靈一脈安詳氣息蕩漾開來。

無明

時空張網，囊括視野凸顯的鏡像。

時間置于多維空間，從而成爲一個數理邏輯、哲學概念。

時間預言著寓言。與宇宙相關，與生命相關，與人類的生成及毀滅相關。

無明的心，看不透世間實相。

虛僞走走停停，陷入糾纏不清的精神幻境。

許多的谵妄，左右著行迹的可疑。

一生的匍匐、頂禮，只是朝向一個信仰訪問安詳。

彼岸的風景，擎著一盞長明的青燈。

日月是法器，時光是經輪。

我知道即使生命進入冬眠，時間也不肯停下來打盹。

心盛甜美的愛意上路，請衆生爲我死亡靈魂超度。

就是它長成一株荒郊野草，那也將是我的大幸！

石頭偶語

酒意上湧，行至半山坡上，聽見一塊頑石突然在我背後說話。

你是一個變節者。

你是一個懦弱的人。

轉身痛擊，揮動的拳頭下卻沒有聽到如期所料的打擊樂響起。

血光四射，隱匿了窺視的幾顆星子。

月光下的幽靈，疾速逃遁不見。

誰是勝利者呢？我？還是那塊偶語的石頭？

我們都不是。

我們都沒有勝利。

只有操縱著我與石頭的幽靈，它是勝利者。我看不見它的微笑。

我只觸摸到我的勇敢，原來竟是那麼虛弱！

印象中十八年金徽的紅色，似盈香的紅袖。

又恍若一個撕裂的紅唇。

是要親吻，還是要用藏著的獠牙刺向我的咽喉。

身體形如枯木站立，一具僵屍如何能夠逃夭。

只想拒絕，可眩暈讓我終不知所雲。

夢中，有只紅狐一閃而過。

我沒有抓住心中的獸。

觸摸安詳

當春天與你相遇，你已經在一場春風之後、一場春雨之前新生。

焚燒之時，你內心的渴望沒有泯滅。

涅磐刹那，你是否懷疑過永生的輪回。

陣痛之後，你以絕戀的姿態匍匐大地。

目光撫觸著你的安詳，靈魂被你的坦然焊接。

在春天，打探著你過往的行迹。蓦然間，我打開許多困擾許久的情結。

你是柔弱的。柔弱著水岸獨特的風景。

你是邊緣的。邊緣在泊頭逍遙著風雨。

在陽光下茁壯。

在月色下蓄積。

在不經意間，就走過輪回的四季。

你的匍匐之姿，是那麼忠誠。忠誠于你的渴望，忠誠于你的自由。

你的纖弱之軀，是多麼樸素。樸素著你的思想，樸素著你的消遙。

僅片刻的安甯，你就賜予我太多……

用心觸摸，你的安詳也傳導于我安詳的節律。

春天與你相遇，這是我的幸運。

默然中我舉手加額，肅然向泊頭一片新生的葦敬禮！

摘自《禅露》2010年秋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