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患身不苦患心
向舍
許多外道都說佛教只修“性”(心靈、形而上的)而不修命(練身體、強健身體),言下有不以爲然之意,尤以晚近最流行的氣功門派爲最。殊不知這正是正見與邪見之分野,依《雜阿含經一零七經》有關經文可以看出,佛教解脫生死的法門是以“無我”正見直破生死輪回的根源——我執、我見。其具體的表現乃爲“身見”即對色身的強烈執著。外道不明所以,爲無明所遮蓋或隨順衆生之身見,希望借由身體、氣脈之鍛煉強身祛病,甚至可以成仙、成佛。依佛法來看,色身本來就是因綠所生,自然會經過生、老、病、死的自然過程,即使是佛陀、阿羅漢亦無法避免色身的老病苦。而真正的根本解決之道,則須透過八正道的修學成就,進一步證得聖果,如此才能解脫生死的系縛。
在聖者的境界,對五陰是完全沒有執取、支配的意志,因而面對色身的病、苦、死,均能做到“苦患身,不苦患心”而得究竟的自在解脫乃至斷生死輪回而至“究竟苦邊”(徹底地解脫生死煩惱)。
時下有一些爲求色身鍵康的人,多方重視飲食,期望能永保健康而免除病苦,這亦是顛倒妄想,無法究竟離苦的。更有一類現代人相信所謂“新時代”的理論,執以爲生命只是一場心靈鍛煉的過程,自認有能力看破生死,或執以爲“心想事成”,凡事都正面思考自能得善果而免除災禍,此亦是不得正見之鑰,仍無法超脫生死之苦。有部份的佛教徒對佛菩薩的感應特別有信心,認爲無病求菩薩保平安,病時則祈求菩薩消災免難,病好了,可以增長對佛法的信心。但如果不具正信、正見的觀念,誤以爲學佛就是得佛菩薩的庇護,而未在道業上精進,如此的信仰型態是與迷信外道的神沒有兩樣。這些外道、凡夫的邪見無不建立在“身見”的錯誤基礎上,正信的佛教徒應該引以爲戒。對病苦的正見依據佛陀在《阿含經》等有關病苦的開示,將原始佛教中對病苦的正見整理如下:
一、不求身心無病,但求病時心身無惱:無常的世間實相是佛陀教導我們必須認清的智慧,人的生、老、病既無法避免,就必須正確的理解與接納。佛法並不是止于消極的接納,而是要我們真正地建立無常、無我的正見,然後積極地努力去修習八正道來破除身見,如此不獨于染病時身心無惱,也能究竟解脫生死的煩惱。
二、染病時,應慶幸有機會深觀五陰的無常、苦、非我:病中苦正是法的事實教導,我們應學習差摩比丘在病中說法,不獨自己于說法中現證阿羅漢果,病亦得痊愈,複有諸多上座比丘,因他的啓發而得法眼淨(證初果)(此段故事詳見《雜阿含經一○叁經》)
叁、于無病時深知老、病、死苦患,而常精進修行:要能做到病時“身苦心不苦”,不是光憑想象或信心就可以做到,平時應建立在聞思中體認老病死的可怖,策勵自己精進修行,力行八正道,勤修戒定慧,常觀五陰非我,如刺、如病、如殺而不染著,如此才能真實成就離身心苦患。
四、要能真實少病、少苦仍必須從佛法中修行:如對出世間的解脫尚無強烈的祈願,但求世間福報,盼能少病、少苦者仍必須修學世間八正道,嚴持五戒,少貪、嗔、癡自能少病、少苦。
世間疾病成因殊多,除了意外及環境因素(食物、水中毒)外,大半源于衆生的貪、嗔、癡。若少貪即不貪口腹之欲、不酗酒、節製情欲,生活正常;少嗔即少發脾氣、不計較、不鬥爭,和氣無诤;少癡即不隨習氣轉,多修學智慧行,如此再加上修習止觀平衡身心,雖未能此身證果,但至少能少病、少苦又植下菩提、解脫之善根種子!
五、世間法或能暫時解除身苦,但究竟的解脫之道惟有佛法:解脫病苦的方法應在信仰正法的前提下,接受世間合理的治療(如就醫)。信仰的型態(如祈願、求消業障),只能做爲輔助的方式,不能沈溺其中,否則容易流于迷信。染病時,若幸運色身恢複正常,應更珍惜而精進于自利利他,倘不幸藥石無效時,也要坦然面對,利用有限之生命于佛法的大精進。
印順導師在《佛法是救世之光》中提到:“如信佛而依人間正常的方法求健康,求財富,求知識,求眷屬和樂,求事業成就,對這些身苦的相對解決,當然是有用的。佛法的光明引導我們;佛法的信心支持我們實現現生的福樂。但決不是說,信了佛就不會窮、不會病、不會受到挫折。要知世間身苦的解除是相對的,也是有限度的。經上說:“積聚(財物)皆銷散,崇高(權位)必墮落,合會(眷屬)要當離,有生無不死。”這是終于到來的,不是意外,而是世間事物的必然。所以正信佛法的人如患病而福壽未盡,那麼求醫藥、求叁寶,病苦會早日健康。如福壽已盡,那麼在叁寶的光明中去世,會因自己的善業、淨業而自然地增進。不病是這樣,病了也這樣,病而不能痊愈還是這樣,信心堅定,不因病而動搖,才是于佛法有信心的人。”
導師這段嘉言給了我們很大的啓示,經上說:正見增上者,雖經百千劫,終不墮惡趣。能真正做到“苦患身不苦患心”而得究竟解脫,固然很令人向往,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當生現證的,但基于正見而生起對佛法永不動搖的信心卻是可以在我們每個人不斷地聞思修過程中建立。
摘自《普門》199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