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缽記

　　吳敬子

　　 年輕的和尚穿過熱鬧的大街。在一座橋下，他看到一群衣衫褴褛、汙穢不堪的乞丐。

　　 突然，他怔住了。在衆多的乞丐中，他瞥見一個老僧。

　　 這老僧，竟是他的師父！

　　 “師父！”他搶步上前，跪倒老僧面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小和尚難掩心頭的狂喜。

　　 “阿彌陀佛。我終于被你尋到了。”老僧擡起那枯黃的瘦臉。

　　 “師父，我可以成爲你的傳人嗎？”小和尚雙目溢著懇切。

　　 “徒弟八百，只和你相遇，證明我們有緣。”老僧緩緩道，“但你吃得了苦嗎？”

　　 “吃得。”小和尚堅定地說。

　　 “這就好。你要知道，道是由苦中得悟的。”老僧看他一眼，指著面前盛了冷飯的破缽，道：“這就是我的衣缽。”

　　小和尚喜不自勝，但隨即一陣黴臭攻進他的鼻腔。他禁不住憂慮起來，師父會不會長期和這些乞丐在一起呢？如此過了兩天，小和尚跟著老僧，在繁鬧的街頭行乞，吃著人家施舍的冷飯菜汁，小和尚實難下咽，勉強吃下去，也感嘔心。師父卻吃得好自在，津津有味。

　　 第叁天，丐群中死了一人。老僧向小和尚招招手，于午夜時分，將屍體搬到山裏埋了。事畢，仍舊回到橋下寄身處。老僧側身便睡，小和尚怎麼也睡不著。

　　 翌晨，老僧說：“我們今天不用行乞了。死去的同伴還剩下一些食物，夠我 們吃一日了。”

　　小和尚瞧著那些食物，無論如何也吃不下，臉上那股堅毅消失了，老僧說：“你連這也不能忍受，怎能得道呢？”

　　 小和尚大慚，當日就溜走。

　　 當晚，老僧圓寂了。

　　摘自《甘露》199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