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法祖兄弟的不幸遭遇——中國佛教史話之十四

　　方之

　　在中國佛教史上，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即出家人因堅持不願反服(還俗)，竟遭到殺身之禍。西晉時代的帛法祖兄弟二人，就是這樣不幸的遭遇者。這裏先從帛氏兄弟的身世談起。

　　 帛法祖，又名帛遠，公元叁至四世紀之間的人，原籍河內(今河南沁陽)，俗家姓萬。他的父親名帛威達，以儒雅知名。帛法祖幼年時代，就信奉佛教，並向父親請求，希望出家修道，辭理懇切，其父無可奈何，只好同意。粱《高僧傳》卷一說他“才思俊切，敏朗絕倫，誦經日八九千言，研味《方等》，妙人幽微。”他不但研究佛學，亦通世典。後來他在長安修建了一座精舍，平日以講習爲業，從其受學的缁素近千人。晉惠帝末年(306)，王颙在關中做官，對帛法祖十分敬重。他們倆人經常在一起談講道德。當時能言之士，無不佩服帛法祖的遠見卓識。

　　 帛法祖是一位博學多聞的學者，善通梵漢語文，曾譯經多部。梁《高僧傳》卷一關于他的譯經，說的雖不甚清楚，但也提到他譯了“《惟逮》、《弟子本起》、《五部僧》等叁部經。又注《首楞嚴經》”。接著說他“又有別數小經，值亂零失，不知其名。”隋代費長房《曆代叁寶記》卷六載他譯經有二十叁部二十五卷。唐代智升經過考訂，在《開元釋教錄》卷二中，收入他的譯經爲十六部。

　　 以上是關于帛法祖的生平和他在學術上的成就。就是這樣一位學者，竟遭到了來自官方的殺身之禍。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晉惠之末，群雄交爭，戰亂開始，帛法祖想離開長安這個是非之地，前往隴右①隱居，以保持自己的雅操。正在這時，張輔爲秦州(今甘肅天水)刺史，鎮隴上，帛法祖與他同行。張輔知道他是名德顯著和衆望所歸的人物，便命他反服，在自己手下做一名“僚佐”。帛法祖是有身份的人，他當然堅決不幹。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張輔對他不滿。在這之前，帛法祖曾與一個名叫管蕃的人相識。該人好勝心強,常與帛法祖辯論某些問題，但他不是帛法祖的對手，經常遭到失敗，因此感到羞辱，懷恨在心。他見帛法祖不服從張輔的意願，便借機在張的面前說帛法祖的壞話。有一天上午，帛法祖又與張輔談話，兩人意見分歧。張輔惱怒，便將帛法祖扣留起來，施以刑罰，鞭撻五十，將他打死了。

　　 帛法祖是名望很高的人，在關中各地，他被奉若神明。人們聽說他被張輔打死，無不痛哭流涕。就在這時，邊地的羌胡少數民族的軍事頭目正率領精騎五千，欲迎帛法祖去西部弘法，途中聽說他遇害，悲恨不已，群情激憤，誓爲他報仇。張輔得知後，便派軍隊抵抗，雙方就打起來了。天水的富整憤斬張輔，爲帛法祖報了仇。

　　 帛法祖死後，晉代文人孫綽在《道賢論》中，將他與稽康②相比。他說：“帛祖釁起于管蕃，中散③禍作于鍾會④，二賢並以俊邁之氣，昧其圖身之慮，棲身事外，經世招患，殆不異也”⑤。其見稱如此。

　　 帛法祖的兄弟帛法祚，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物。他二十五歲出家，精通佛理，在關隴一帶很出名。其時粱州(今陝西漢中)刺史張光知道他的兄長帛法祖因不肯反服被張輔鞭撻而死。他也學張輔的辦法，逼帛法祚罷道(還俗)。“祚執志堅貞，以死爲誓”⑥，遂被張光所害，年僅五十七歲。帛法祚也是一位對佛學有研究的人，曾注《放光般若經》。還著有《顯宗論》等書行世。

　　 帛氏兄弟無辜被害，令人同情。他們爲保持出家人的身份，不願反服罷道，甯死不屈，此種高尚情操，實在令人敬佩。

　　注釋：

　　 ①隴右，古地名，泛指隴山以西地區，約當今甘肅六盤山以西，黃河以東一帶。

　　 ②稽康(224—263)，宇叔夜，谯郡(今安徽宿縣西南)人，叁國時魏哲學家、文學家、音樂家。與魏宗室通婚，官散中大夫，也稱稽散中。崇尚老、莊，講求養生限食之道，爲竹林七賢之一，與阮籍齊名。因非湯武而薄周孔，且不滿掌權之司馬氏，遭到鍾會構陷，被司馬昭所殺。

　　 ③中散，是稽康的官名。

　　 ④鍾會(225—264)，字士季，鍾繇之子，颍串長社(今河南長葛東)人，官至司徒，司馬昭的主要謀士。景元四年(263)，與鄧艾分軍滅蜀。次年謀反被殺。他是陷害稽康的人。

　　 ⑤梁《高僧傳》卷一。

　　 ⑥同前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