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am mayrutam)。《般舟叁昧經》等早期譯本爲什麼沒有這句話呢?因爲佛教主張無我,所以在譯文中不能出現“我”字。到鸠摩羅什時代,才開始改變這種情況,每部佛經都是“如是我聞”開頭,其理由有叁:一、因爲漢譯佛經往往是四字一句(也有五字一句的),而“聞如是”只有叁個字,爲了湊字數,也要把這個“我”字加上去;二、梵本原文確實有一個“我”字(may,第一人稱代詞,第叁格);叁、“如是我聞”的“我”,和佛教否定的“我”(tman,靈魂)不是一碼事。以後的譯經師都覺得羅什這樣處理是合理的,所以羅什以後的漢譯佛經都以“如是我聞”開頭。
關于《般舟叁昧經》的譯者問題,現在流行本都署名是支婁迦谶,但《出叁藏記集》卷七《般舟叁昧經記》(未詳作者)卻記載說:“《般舟叁昧經》,光和二年十月八日,天竺菩薩竺佛朔佛于洛陽出,菩薩法護,時傳言者月支菩薩支谶,授與河南洛陽孟福字元士,隋侍菩薩張蓮字少安筆受,令後普著。在建安十叁年于佛寺中校定,悉具足。後有寫者,皆得南無佛,又言,建安十叁年,歲在戊子,八月八日于許昌寺校定[30]”。
據此,《般舟叁昧經》的譯者應爲竺佛朔佛或竺法護。對此呂先生說明如下:“支谶譯笈裏比較重要的《般若道行經》和《般舟叁昧經》,原本都由竺朔佛傳來,而支谶爲之口譯。以支谶學問之博,這兩種也應該是他所熟悉的,因而譯功專歸于他,並無不可。但從僧佑以來,經錄家都說竺朔佛也有這兩種的翻譯,這就未免重複了[31]。”
《般舟叁昧經》是以佛回答颰陀和菩薩問題的形式展開的,一開始,颰陀和菩薩就向佛提出一系列問題,請佛回答。比如說如何修行才能得到智慧、長壽、神通等。佛告訴他,只要修行般舟叁昧(又稱爲“十方諸佛悉在前立叁昧”),所想望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要修行般舟叁昧,必須首先堅定信仰,不能有絲毫懷疑,即使“如毛發許”的懷疑都不能有。還要“避惡人,近善友,親明師,視如佛[32]。”視上師如佛,這是密教的修行方法。再找個清淨地方修煉禅定,“避鄉裏,遠親族,棄愛欲,履清淨,行無爲,斷諸欲,舍亂意,習定行。”通過禅定,增生智慧,認識各種事物的“性空本無”,“因緣會,因緣散,悉了是,知本無”。由此可見,般舟叁昧的理論基礎是“性空本無”,是“本無”理論的具體應用。所以,支谶在翻譯《道行般若經》的同時,又翻譯了《般舟叁昧經》。
《般舟叁昧經》在中國最早弘揚彌陀信仰的淨土思想,第二品《行品》稱,“獨一處止,念西方阿彌陀佛今現在,隨所聞當念,去此千億萬佛刹,其國名須菩提,一心念之,一日一夜,若七日七夜,過七日之後見之。”(《大正藏》卷十叁,第899 頁)又說:“佛言,菩薩于此間國土念阿彌陀佛,專念故得見之。即問持何法得生此國?阿彌陀佛報言:欲來生者當念我名,莫有休息,則得來生。佛言,專念故得往生。”這就是說:一心專念阿彌陀佛名號,即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這是中國漢譯佛經,首次弘揚淨土思想,所以淨土宗祖師慧遠(334-416)、善導(613-681)、慧日(680-748)、承遠(712-802)以及天臺宗創始人智顗(538-597)等,對此都很重視。爲弘揚此經,智顗曾著《般舟叁昧行法》,唯識學家元曉(617-
)曾著《般舟叁昧經疏》。
《行品》又說:“心作佛,心自見,心是佛心,佛心是我身。”(《大正藏》卷十叁,第899頁)這又是“心、佛、衆生叁無差別”的最早表述。
第四品《譬喻品》認爲,要修行般舟叁昧,必須作到四條:“一者不信余道,二者斷愛欲,叁者當清淨行,四者無所貪。是爲四,如是行者,今世即得五百功德,譬如慈心比丘終不中毒,兵刃不加,火不能燒,入水不溺不害,正使劫盡燒時,墮是火中,火即爲滅,喻如大水滅小火。”(《大正藏》卷十叁,第901頁)
此中把般舟叁昧贊頌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支婁迦谶對佛教專門術語的音譯很多與安世高相同,但有的音譯與正規梵文不符,如將五根(pancendriya)譯爲般遮旬等,很可能是他譯自印度俗語或中亞語言。
五、東漢時期的其他譯師
本節要介紹除安世高、支婁迦谶以外的幾位東漢譯經師,首先說明他們的姓氏。安世高所以姓安,因爲他是安息國人。姓安的還有安玄等。支婁迦谶所以姓支,因爲他是大月支(即大月氏)人,姓支的還有支曜等。康孟詳等所以姓康,是因爲他們出身于康居。出身龜茲王族的則姓白,如白延等。竺佛朔、竺法護等所以姓竺,是因爲他們出身于天竺(印度古稱)。實際上姓竺的不一定出身于天竺,到天竺留學的,也可以姓“竺”。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東晉道安時代。道安認爲:出家人都是佛祖釋迦牟尼的弟子,所以大家都應當姓“釋”。道安的觀點根據《增一阿含經》,因爲該經有下列內容:“四河入海,無複河名。四姓爲沙門,皆稱釋種[33]。”這種習俗一直延續至今。
安玄和安世高一樣,也是安息人。據《出叁藏記集》卷十叁,他“志性貞白,深沈有理致。爲優婆塞,秉持法戒,豪厘弗虧,博誦群經,多所通習。漢靈帝末。遊賈洛陽有功,號騎都尉。性虛靜溫恭。常以法事爲己務。漸練漢言,志宣經典,常與沙門講論道義,世所謂都尉言也。玄與沙門嚴佛調。共出《法鏡》。玄口譯梵文,佛調筆受,理得音正,盡經微旨,郢匠之美,見述後代。[34]”由此可見,安玄是個居士,生卒年代不詳。東漢靈帝末年,由于經商來到洛陽。因爲有功,號稱騎都尉。安玄是虔誠的佛教徒,博誦群經以弘法爲業。他嚴守佛教戒律,絲毫不犯。逐漸學會漢話,立志弘揚佛教經典,常與沙門講論道義。光和四年(181)譯出《法鏡經》一卷,由嚴佛調筆受。收于《大正藏》第十二卷。僧佑對其譯文評價甚高,說他“盡經微旨”,即把該經的微妙旨意,表達得淋漓盡致。
《法鏡經》是康僧铠譯《大寶積經》卷十九《郁伽長者會》及竺法護譯《郁伽羅越問菩薩行經》的同本異譯,《法鏡經》是最古的譯本,其譯語特點如下:以“聞如是”開頭,把佛譯爲衆佑,把舍衛國譯爲聞物國,把菩薩譯爲開士,把祗樹譯爲勝氏之樹或勝樹,把長者譯爲理家等。
“法鏡”是說佛法象明鏡一樣,能夠徹照萬物。《法鏡經》的基本內容是敘述佛應郁伽(ugra,本經譯爲“甚”)長者之請,爲在家和出家菩薩說戒行。“開士爲道者,當以自歸于佛,自歸于法,自歸于衆。彼以自歸之德本,變爲無上正真道”(《大正藏》卷十二,第15頁)“去家開士者有四淨戒事:一曰造聖之典,二曰慕樂精進德,叁曰不與家居去家者從事,四曰不谀谄山澤居。是爲去家開士者四淨戒事也。複有四淨戒事。何謂四?以守慎身身無罣礙,以守慎言言無罣礙,以守慎心心無罣礙,去離邪疑造一切敏意,是爲去家開士者四淨戒事。複有四淨戒事,何等爲四?一曰以自識知,二曰以不自貢高,叁曰以不形相人,四曰以不謗毀人。是爲去家開士者四淨戒事也。複有四淨戒事,何謂四?一曰已可諸陰爲幻法,二曰以可諸情爲法情,叁曰以可諸入爲虛聚,四曰不隨方俗之儀式。是爲理家去家開士者四淨戒事。複有四淨戒事,何等四?一曰以不自計我,二曰遠離是我有,叁曰斷絕常在除,四曰以下因緣法。是爲去家開士者四淨戒事。複有四淨戒事,何謂四?一曰以解空,二曰以無想不怖,叁曰以大悲衆人,四曰以爲可非身[35]。”
《法鏡經》是佛教的早期著作,很重視倫理觀念,當其講到在家菩薩時,勸導人們對老師要以禮相待,要作一個好丈夫,真實于自己的妻子,對其他女人不能有淫欲之念。不求不義之財,對父母要孝敬,對窮人要施財,要知恩報恩,不能驕橫等等。
康僧會的《法鏡經序》對其譯文給予很高的評價:“鈎深致遠,窮神達幽。愍世蒙惑,不睹大雅,竭思譯傳斯經景摸。都尉口陳嚴調筆受。言既稽古,義又微妙[36]。”《法句經序》又贊美說:“審得其體,斯以難繼[37]。”
竺佛朔,又稱爲竺朔佛,天竺人,生卒年不詳,秉性明敏,博學多能。《出叁藏講集》卷十叁記載說:“沙門竺朔佛者,天竺人也。漢桓帝時亦赍《道行經》來適洛陽。即轉胡爲漢。譯人時滯雖有失旨,然棄文存質,深得經意。朔又以靈帝光和二年于洛陽譯出《般舟叁昧經》,時谶爲傳言,河南洛陽孟福張蓮筆受。”(中華書局點校本,第511頁)如前所述,《道行般若經》和《般舟叁昧經》的譯者,應當是支婁迦谶,算在竺朔佛的名下,不妥。《高僧傳》卷一的記載,與此大致相同。但據《高僧傳》卷一,竺佛朔來到洛陽的時間不是漢桓帝時,而是漢靈帝時。
支曜,東漢時期的譯經僧,大月支人,生卒年不詳。于漢靈帝中平二年(185)抵洛陽譯經,據《出叁藏記集》卷二記載,于漢靈帝時翻譯《成具光明經》一卷,又稱《成具光明叁昧經》、《成具光明定慧經》。
康巨,據《高僧傳》卷一,曾譯《地獄事經》,“言直理旨,不加潤飾。[38]”
康孟祥,《出叁藏記集》卷十叁《安玄傳》記載說,“次有康孟祥者,其先康居人也,譯出《中本起》。安公稱,孟祥出經,奕奕有便,足騰玄趣。[39]”
《中本起經》,共二卷,收于《大正藏》第四卷,署名爲後漢西域沙門昙果共康孟祥譯。基本內容是敘述佛祖釋迦牟尼成道後的教化事迹。共分十五品:轉*輪品、現變品、化迦葉品、度瓶沙王品、舍利弗大目健連來學品、還至父國品、須達品、本起該容品、瞿昙彌來作比丘尼品、度波斯匿王品、自愛品、大迦葉始來品、度奈女品、尼健問疑品、佛食馬麥品。
關于嚴佛調,《出叁藏記集》卷十叁《安玄傳》記載說:“佛調,臨淮人也。绮年穎悟,敏而好學,信慧自然,遂出家修道。通譯經典見重于時。世稱安侯、都尉、佛調。叁人傳譯,號爲難繼。佛調又撰《十慧》,並傳于世。安公稱:佛調出經,省而不煩,全本妙巧[40]。”由此可見,嚴佛調是出家人,他是中國漢代的第一位和尚。他曾協助安玄翻譯《法鏡經》,又曾撰寫《十慧》,即《沙彌十慧章》。道安對其譯笈評價甚高,《法鏡經序》贊美說:“騎都尉安玄、臨淮嚴浮調,斯二賢者。年在龆龀弘志聖業。鈎深致遠窮神達幽。愍世蒙惑不睹大雅,竭思譯傳斯經景摸。都尉口陳,嚴調筆受。言既稽古,義又微妙。[41]”關于《十慧》,嚴佛調曾作《沙彌十慧章句序》進行介紹:“有菩薩者,出自安息,字世高,韬弘稽古,靡經不綜,愍俗童蒙,示以橋梁。于是漢邦敷宣佛法,凡厥所出數百萬言。或以口解,或以文傳,唯沙彌十慧未聞深說。夫十者數之終,慧者道之本也,物非數不定,行非道不度。其文郁郁其用亹亹。廣彌叁界,近視諸身[42]。”由此可見,《十慧》主要弘揚安世高的禅數之學。“禅”即禅定,“數”即毗昙學。
注釋:
[1]《呂佛學論著選集》第五卷,第2463-2464頁。
[2]中華書局點校本,第23頁。
[3]《呂佛學論著選集》第五卷,第2466-24674頁。
[4]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上冊第25頁。
[5]大正藏卷52,第4-5頁。
[6]印順著《漢明帝與四十二章經》,載于《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11集。
[7]《大正藏》卷49,第49頁。
[8]《大正藏》卷49,第57頁。
[9]《大正藏》卷2,第769頁。
[10]參見梁啓超的論文《佛典之翻譯》,載于《佛學研究十八篇》。
[11]參見中華書局點校本,第15-17頁。
[12]《出叁藏記集》卷十叁《安世高傳》,中華書局點校本,第508頁。
[13]《呂佛學論著選集》第2868頁。
[14]《大正藏》卷15,第173頁。
[15]《大正藏》卷15,第173頁。
[16]《大正藏》卷15,第173-174頁。
[17]《大正藏》卷15,第174頁。
[18]同上。
[19]《大正藏》卷15,第165頁。
[20]《大正藏》卷15,第164頁。
[21]《出叁藏記集》卷六,中華書局點校本,第243頁。
[22]《大正藏》卷15,第164頁。
[23]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高僧傳合集》第5頁。
[24]中華書局點校本,第27頁。
[25]同上書第511頁。
[26]《呂佛學論著選集》第2873-2874頁。
[27]同上書2874頁。
[28]《大正藏》卷8,第427頁。
[29]《大正藏》卷8,第426頁。
[30]中華書局點校本,第268頁。
[31]《呂佛學論著選集》第2874頁。
[32]《大正藏》卷13,第898頁。
[33]轉引自《出叁藏記集》卷15,《道安法師傳》,中華書局點校本,第563頁。
[34]同上書511頁。
[35]《大正藏》卷12,第21-23頁。
[36]《出叁藏記集》卷六,第255頁。中華書局點校本。
[37]同上書273頁。
[38]中華書局出版《高僧傳合集》第6頁。
[39]中華書局點校本,第512頁。
[40]中華書局點校本,第512頁。
[41]同上書,第255頁。
[42]《出叁藏記集》卷十,中華書局點校本,第369頁。
《東漢時期的佛經翻譯》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