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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學佛的路上(常耘)

  走在學佛的路上

  

  常耘

  一

  肯定地說,我一生中最爲明智的選擇,應該是出家;沒有走上邪路,是因爲走在學佛的路上;更不皈依邪魔外道,是因爲我學的是佛陀的正法。剃除須發,服叁法衣,出家修道,行住坐臥,具足威儀,我無怨無悔。

  小時候,我看到過村裏爲老死的人舉行的那些儀式,現在想來就把那種儀式稱爲“民間宗教”。讀書時,我也看過城裏的出家人,讓我有種肅然起敬的感覺,齊整的威儀,與世無爭的態度……在一次學校春遊,其中有個景點就是一座寺院。我出于好奇心,就問寺裏年青的出家人“你爲什麼出家?”“因爲要了生死啊!”年青的出家人看了一看我說。當時,我似懂非懂地說“哦!”,這是我出家的第一因緣。“了生死”,談何容易。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不知道生,你又怎麼能夠知道死呢?

  對年青出家人說的“了生死”,我雖聽得朦朦胧胧,但春遊後那僧人和寺院留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僧人服飾的樸素,純一色的顔色,讓人沒有華麗、奢侈的想法,反而體現出出家人的清苦。寺院古式的建築,淡淡的黃牆,牆內有磚鋪小路,兩旁夾著知名和不知名的奇花異草,還不時發出一陣陣撲鼻的香。花園裏的花草,琳琅滿目,目不暇接。放生池裏的花花綠綠的魚兒,自由自在遊來遊去,穿梭在“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中,無憂無慮,真讓人羨慕。莊嚴的佛像,猶如滿月的臉龐,令人頓生無限恭敬之心。

  回校後,我常常想起在寺院裏的一幕幕,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心裏還想到,畢業後我是否也可以出家呀,出家的生活環境太令我羨慕了。當我再次踏進那座曾經春遊過的寺院,心裏突然清淨明朗,如釋重負一般。初見師父的面,身體伛偻,手持拐杖,眼睛卻明亮有神,舉止也不像八十歲老人的樣子。我本想進寺就落發的,可是師父卻給我當頭一棒,“先不要急著落發,在寺院裏生活一段時間再說,是不是能夠適應出家生活還是個問題呢?”聽後,仿佛給我潑了一頭的冷水,一直涼到腳。我當時就有點不高興,師父是小看我。回到宿舍裏想想,師父的話不無道理。何必急于求成呢,所謂“欲速者則不達”。

  進寺第二天,師父就開始教我上早晚殿的一些規矩。夏夜晚睡不著,我起來點燃蠟燭,在燭光下讀誦《金剛經》。透明的玻璃窗外,仿佛有人似的,夜晚的寺院,我還有些害怕,正准備起身去看個究竟,窗外的人影突然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開門,拄著拐杖走了,原來是師父在查房。後來師父還在別的師弟面前常常提起此事,告訴他們也要像我這樣學習。我聽了反而生起了慚愧心。

  在出家剛過半年,新春時,我還在幫著廚房幹活,我的母親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臉色有點不對,我頓時覺得要有什麼事發生似的。媽媽很嚴肅地對我說,“你回去吧,不要出家了,出家太辛苦,又沒有好的吃,我放心不下。”我笑著對她說“沒有呀!我在這裏生活得很好,有吃有穿,還可以免費學習。”“我不信。”媽說著說著就落下了眼淚,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見母親在我面前流眼淚,我一下子措手不及。只好說“好吧!我回去。你等我一會。”說完,我跑到師父的房間裏,對師父說起我母親來寺的目的。師父也不說什麼,只告訴我“想來就來吧!大門是開著的。”我悄悄地對師父說“我還會回來的。東西放在寺裏,等我回去說服母親再來。”就這樣我帶了兩叁件衣服,跟著母親回了家。一路上,我沈默不語,母親也默不作聲,兩個人仿佛陌生人一樣。回到家中,我開始和母親作“鬥爭”,實際上在路上我已經想好了。當著全家人的面,我對母親說,“我出家是自願的,而且現在我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況且我不是在做違法的事。再說我在家你們的負擔就越來越重,你們這麼一大把年紀應該是安度晚年的時候了,不要再爲我操心。”媽媽還是堅決反對,平時在家作主的父親卻無動于衷。我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了。第二天請來和母親比較要好的姐妹,半天的時間就說通了,吃過午飯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寺裏。師父見我又回來了,笑著對我說“你還是有點善根的”。再回首,每每在母親面前提起此事時,她總是說“是我的不是”。我想應該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吧!想起這段出家因緣,讓我的信心倍增,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出家機會。

  二

  兩年的時間,說來長也不長,短也不短。學了一些早晚功課和寺院基本的規矩。但我還是想到外面去參學,這樣呆在寺裏也不是事。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還是有道理的。于是,我就跟師父說我的想法。師父說“這,不可否認,是好事,但是寺裏現在正需要人,過一段時間再說吧!”就此作罷,參學的事,我還是堅決不讓步的。又過了半年的時間,師父說你現在出去參學吧。

  背上行李,回首山門揮一揮手,作別出家的寺院,有些留戀,有些惆怅,有些喜悅,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告別了出家的寺院,告別了給我慧命的師父,告別了平日裏和合同住的師兄弟們,告別了……不知幾時才能回來,也許是不歸路,也許會半途而廢,心裏沒有底。

  第一站參學,便是四大佛教名山的九華山。傍晚時分,山腳下,透過汽車的玻璃窗,只見路邊的幾個婦女叁步一拜朝拜九華山。我曾聽師父說過,也曾在書中看到過這樣一種修行方式,今天是親眼目睹。她們如視而不見一般,不覺得身邊有汽車的經過,更不覺得天快要黑了。這樣的修行在過去的禅師中比比皆是,《阿含經》也提到過有這樣的禅師,老虎來到身邊都不知道,鳥在頭頂上做窩也不知曉,可見他們的用功程度。我沒聽清車裏的人交頭接耳說什麼,只覺得爲之感動,爲之慶賀。九華山的路雖談不上九轉十八彎,但彎彎曲曲的路還是不少。九華山的寺雖不算大,但數數也有上百座。九華山的山雖不算太高,但在天臺頂你也可以看見猶如一條白帶的長江。大九華山崇山峻嶺,草木叢生,山壁陡峭,隨處可見千年古刹,隨處可見素面朝天的僧人。地藏菩薩的願望,更是讓我爲之驚歎,“地獄未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證菩提。”我們現在經常聽到別人說發什麼願,想想那些願望,與地藏菩薩的願望相比,真是不好比的。

  九華山的早晨,遠遠的天邊,漸露魚肚白……隨著第一聲鍾聲的響起,緊跟著四方八面都是鍾聲,分不清是哪邊的了。當,當當的回蕩在空中,劃破了清晨時的寂靜,劃破了熟睡在夢中的僧人。兩天的參學時間如過眼煙雲,仿佛刹那之間,我卻要對九華山說“再見”了。

  爲了節約,爲了能夠沿途欣賞自然風光,選擇了水路去武漢。船在水中慢慢地行駛,猶如大象在陸地行走,非常的緩慢。可是對我又無非不是好事,我可以慢慢地欣賞、細細地品味兩邊的風景。自然樸素的細柳,孤煙不直的村落,遠處朦胧的小山,都是我欣賞和品味的對象,就連那混濁不清的江水,有時我也探頭看個究竟。船至彭澤與潘陽湖交界的地方,看得我目瞪口呆。交界處的江水與湖水,一邊極度的混濁,一邊是非常的清澈,界限分明,就像刀劈一般,太不可思議了。我無法想像爲何如此,也許這是一個解不開的迷。在武漢,只住了一宿。留下的更多的是遺憾,連武漢的標志——黃鶴樓,我都無緣“拜訪”。但對“黃鶴樓”的印象早已埋藏在心中了,還記得李白的“故人西辭黃鶴樓”、王維的“城下滄江水,江邊黃鶴樓。”、崔颢的“昔人已乘白雲去,此地空余黃鶴樓。”的詩句;還記得李彌遜的“遙想黃鶴樓高,蘭階絲管沸,傳觞如織。”、劉過的“黃鶴樓前識楚卿。”、程口必的“黃鶴樓前,江百尺、波橫光溢。”的詞句。遺憾只能成爲遺憾,留到以後去彌補,所幸還有這些描寫黃鶴樓的詩詞,遺憾中亦有所得。

  所有的山,我對廬山的印象是非常的深刻,雖後來也去過武夷山,當然也有可能再去別的山,起碼目前是這樣的。不是因爲廬山有多高,也不是因爲廬山有多秀麗,冥冥之中,我們似乎前世今緣似曾相識。

  我所住的寺院不是廬山,而是淨土宗祖庭東林寺,在廬山的腳下。伸手不見五指,天還黑壓壓的時候就起床,這時死一樣沈靜,如果是一個人,會靜得讓人害怕,還好這裏沒有野獸出現。你可以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開門見山”,高高的大山如巨人一樣矗立在你面前。寺前曾有虎溪橋,虎溪叁笑的故事在中國文學史上無人不曉,橋在千年後成了現今的赝品,人成了不朽的古人。

  東林寺最著名的是以修淨土名聞天下,慧遠法師是其鼻祖,一百二十叁位賢士在他的帶領下念佛往生西方。從此,中國佛教有了淨土宗這個宗派。慧遠法師從小就是習儒,出家後他是道安法師門下第一個允許可以用儒家的思想來闡釋佛教教義的弟子。他不光在淨土宗上有所成就,佛教因果報應論也由他得到了更好的發揮,《沙門不敬王者論》也是非常的出名,影響了整個中國的佛教,懂點佛教史的無不知道有慧遠法師這位佛教著名人物。我繞著天王殿巡禮慧遠法師的遺迹,尋尋覓覓,不知何處,只聽見陣陣的念佛聲從不遠處傳來。原來,大師不在了,可是他把他精華的思想和精神留給了他後世的弟子。那些殿堂不再是過去的木雕、磚塊的建築,而是以琉璃、高級木材替代;人亦不是千年前的古人。

  參學中很重要的一個地方,那就是佛學院。在沒有讀佛學院前,我以爲佛學院是專業學習的地方。聽了開學典禮上大德們的開示,我想我是沒有找錯地方,應該好好學習,不辜負師父的希望,不辜負老師的教導,更不辜負佛學院辦學的宗旨。接下來的學習中,老師常說佛學院的學習與社會上的學校是有所區別的,佛學院是學修並重,不但要有理論,還要有實踐,佛學院學習的是理論知識,平時的修行是實踐經驗,用學習到的知識指導平日的修行實踐。可是我覺得佛學院的理論學習多于實踐。我們平時的早晚功課,還有每年一次的禅七,也許這也是一種修行,就如禅師所說的“平常心是道”、“心平何勞持戒”的一種修行方式。如今,人類文明素質的提升,社會不斷的發展,特別是大都市市民文化素質的提高,出家人也應該懂點佛學知識,懂點佛教教理教義。如果你我都是出家人,而不懂佛學知識,可想而知這是個什麼樣的現象,更別談我們平日裏的如法修行了。

  叁

  畢業後,我留在了上海,也是心裏所希望的,希望如願。記得到寺報到的第二天就開始做佛事,繁忙的佛事每天都有,活得還挺充實的。一個月後師父圓寂,我又請假回寺,恰逢昔日的同學,他沒有留在上海,而是在江蘇自己創建一座寺院。他告訴我南京大學哲學系准備辦宗教學研究班,我通過他的指點,結果如願報名。所謂又憂又喜,憂的是師父的圓寂,喜的是我順利地到南京大學哲學系報名了。師父平時對我們都很嚴格,可是我們從心裏說沒有一個人恨他,反而和他的感情更深。師父在我的心中已經勝過做一個父親的職責,他不但教我如何立足于世間、怎樣做人的道理,還教導我們如何修行,給我法身慧命。對師父,我既怕,又喜歡。有時他也和我們一樣像個小孩,有時卻板著臉嚴肅得很。有遇到我們做錯事的地方,他也不顧及有沒有人在場就當下指出錯誤的所在,但不會牢記不放,事過境遷,他也就不再計較。如今,師父卻離我們而去,我們無以報答,唯有多給他念經超度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乘願再來,渡化我們和痛苦的衆生;唯有好好學習,堅定信仰,認真依止佛陀的教法去做,承擔如來家業,度化無量衆生,無怨無悔。

  離上學還有一段時間,我又回到上海,繼續做佛事,多余的時間我開始看點自己喜歡的書了,也好爲上學做預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佛事開始清淡,基本上是做一天,休息一天,則正好給了我學習的時間。回到寺裏,整個人好像失魂落魄一樣,師父的影子還在身前身後圍著我,曾經的往事還在腦子裏翻來覆去的回蕩。

  轉眼之間,南大的研究班開學了,我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去南大。我今生第一次進大學校門的是南京大學,夾在人群中我也濫竽充數的成了一位學子,還沒有上課我已經感覺到學習的氣氛了。南大的大名,我已久聞了,也知道研究佛教的教授,有徐小躍、洪修平、賴永海……有賴永海《中國佛性論》的首創,有洪修平叁教關系絕無僅有的研究課題。我也隨著他們對我的熏陶,視野仿佛在放飛一樣,思想也開拓了許多。我好慶幸自己是多麼的幸運,能夠在南大的學堂裏聽課,更加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機會,每次課堂上都認認真真做筆記,聽講課,還能夠與教授們面對面的交流。

  在南大的學堂上,教授們的講學風采讓我頗感羨慕。他們所講的佛學知識,在佛學院基本上也學過,不過是沒有系統的學習,教授們的授課方法,讓我更明白、思路更清晰。聽課是在享受,享受著教授們滔滔不絕的華麗詞語,信手拈來的典故,出口成章。從南大回到寺裏,覺得有點怅然,有點不舍,因爲沒有了聽課時的快樂,只有不斷爲亡人超度的念經聲。我開始搜集關于佛學理論的書籍,也開始學著寫一般性的論文,同時開始在佛教雜志上發表文章,有論文,有雜文,也有散文,只要有靈感,就會記下一兩筆;只要有學習心得,也會記下一兩筆,整理成文發表在雜志上。每當看到發表在雜志上的文章,心裏會特別的開心,那是我辛勤耕耘的收獲。但我還是更希望編輯和讀者能夠對我多多提出他們的意見,這樣我才能有所進步,在學佛的路上走得更紮實,更穩定。

  摘自《寒山寺》佛教雙月刊

  

《走在學佛的路上(常耘)》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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