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追思廬山慧遠大師(常耘)

  追思廬山慧遠大師

  常耘

  中國的名山多,而名山與名人,不知是誰襯托了誰

  或者說,不知是誰因爲誰而出名。

  就說這廬山吧。據說,西林之東,虎溪之上,舊時有匡續祠,相傳老子的弟子匡續(又作匡俗),結廬于虎溪修道,時人以先生姓呼匡山,又曰匡廬,廬山之名由此而來。近代佛教居士高鶴年叁顧廬山:第一次,清光緒十九年癸巳(公元1893年),二月初六;第二次,民國二年癸醜(公元1913),五月十五日:第叁次,

  民國十叁年甲子(公元1924年),六月十日,因病在廬山小天池休養。他在《名山遊訪記》中用8頁紙來渲染廬山。這不得不引起我對廬山的興趣。

  廬山素以雄、奇、險、秀聞名于世。它有雄奇挺拔的山峰,變幻莫測的雲海,奇特多姿的瀑布,曆史悠久的名勝古迹。然而,我不是爲這些景色去的,我去廬山,是沖著廬山腳下東林寺開山祖師慧遠大師去的。

  從遠處看東林寺,有茂林修竹,參天大樹;寺後有奇石險峰,飛瀑映帶左右,雲霧懸在蒼穹之中。眼低下,溪水潺潺而流,把千百年遺留下來的山石沖刷得幹幹淨淨,呈現在清澈的溪水之中,一覽無余,和盤托出大自然的美麗,讓人有無盡的遐思。難怪蘇東坡來到西林寺前,面對廬山感慨萬千: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他再怎麼看,也不能識透廬山的“真面目”,最後得出結論是,“只緣身在此山中”。寺前古時的虎溪橋沒有了,有的是現代的複製品,雖然是仿古而造,但不缺古時的韻味,我懷舊的心情一時湧上心頭,久久不能釋懷。

  看著這些景色,我茫然了。我是爲了這些景色而來

  還是……我想,我是爲一千六百年前的慧遠大師而來,來尋覓他的遺迹。我站在慧遠大師舍利塔遺迹前,不見雁門僧,唯見幾塊散落的石塊雜亂地堆在一起,腦海裏浮想聯翩,仿佛大師的影子未曾遠逝,不斷地浮現在我的眼前,一幕一幕。

  說起慧遠大師來廬山,有—段小小的插曲。

  時間追溯到東晉興甯叁年(公元365年)前後,爲了避免北方連年的戰亂,道安法師率徒衆南下,准備到東晉統治下的襄陽。當時,他已是擁有數百徒衆的佛教界領袖人物,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衆人行至新野(今河南西南)時,他說“今遭凶年,不依國主,則佛事難立。又教化之體宜令廣布。”爲此,他決定“分張徒衆”,派遣一部分弟子到各地去弘揚佛法。他叫竺法汰等40余人沿江東下,到揚州,使江南佛法大盛;又叫法和等人到蜀地去,蜀地佛法的興盛與道安法師弟子的弘化有著密切的關系;他自己則帶領慧遠等四五百人,直抵襄陽。

  據《高僧傳》載,道安法師到了襄陽,又一次分張徒衆,慧遠不想遠離師父,跪在道安法師面前說: “獨無訓勖懼非人例。”道安法師說:

  “如公者豈複相憂。”慧遠于是與弟子數十人南遷荊州住上明寺,准備到廣東的羅浮山,途經九江時,見廬山清淨幽雅,足以息心,于是停留下來,住在龍泉精舍。當時慧遠大師的同門舊好慧永法師是西林寺的寺主,隨即登門造訪刺史桓伊:

  “我同門舊好慧遠法師,來廬山弘揚大道正法3年,徒屬衆廣,來者日見增多,他是道安高足,佛界新星,區區西林,無以容納,請爲其另建一座新寺。”桓伊聽說,廬山還有這麼一名高僧,實在不易,喜之不勝,並欣然應允支持。從府庫中拔出白銀,按照慧遠選定的地方--虎溪邊興建佛寺,締構伽藍,慧遠帶領徒衆披星戴月,不辭辛勞,建設佛寺。

  在建寺過程中,有很多的傳說。有的流傳至今,有的建築景點以此宋命名,可見這些傳說的影響之深遠。建寺之初,木材供不應求,慧遠很是煩惱,晚上睡覺時忽然夢見一位白須白發白袍自稱是廬山之神的老人,慈顔悅色地告訴他:

  “此處幽靜足以棲”。說完,天空中雷鳴電閃,風雨交加,寺前的池塘中,忽然源源不斷地湧出許多木材。所以東林寺的大殿也叫“神運殿”。如今大雄寶殿重建以後,神運殿就改爲了供奉慧遠祖師像,爲祖師殿。而現在天王殿前的出木池,依然如故,所不同的是池中多了許多五顔六色的放生魚,多了當年慧遠大師親手栽植的水蓮,顯現出木池的豔麗。還有一個神話故事,是說在各殿堂都建好後,慧遠派遣弟子到太行山請佛像。叁聖菩薩都請好了,普賢菩薩也請了,只缺一尊文殊菩薩,在護送佛像回寺的途中,他們正擔心此事不好向師父交代時,這時從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梵音聲,一尊金碧輝煌的文殊菩薩銅像,乘風而來。

  《廬山記》記載,東林寺曾于唐代會昌五年乙醜(公元845年)毀于一旦,于大中二年戊辰(公元848年),也就是在叁年以後東林寺又重新恢複了。真是“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爲陳迹。”在會昌法難短短的六年中,給佛教的打擊是非常大的:拆寺四千六百余所,還俗僧尼二十六萬零五百人,收充兩稅戶,拆招提、蘭若四萬余所,收膏腴上田數千萬頃,收奴婢爲兩稅戶十五萬人。看到這些數據,我們很清楚佛教發展到唐代時有多興盛。會昌法難後,到了宋元時期中國佛教開始呈衰微的趨勢。佛教遭受統治者法難後,一蹶不振,大傷元氣,這是曆史規律,有盛必有衰,有衰也有盛。這個問題,道安法師獨具慧眼,早在分張徒衆時他就說過“不依國主,則佛事難立。”綜觀佛教傳入中國兩千余年的曆史,一直都走在這條道路上。也因此佛教能夠蔓延不斷,直到如今。

  慧遠大師生于雁門,從小博覽群書,綜觀六經,尤善老莊。宿儒莫不歎服,其聰慧過人。他本想渡江投到範宣門下,誰知值石虎已死,中原戰亂,南下願未遂,志不獲從。便轉投太行恒山道安法師,

  “一面盡敬,以爲真吾師也。”後來,聽道安法師講《般若經》有所領悟,由衷地感歎:

  “儒道九流,皆糠粃耳”。便與其弟慧持,剃除須發,出家爲僧。精進修學佛法要領,道安感動地說“使道流東國,其在遠乎!”我想,慧遠大師如果不出家,在文壇上肯定也是叱咤風雲的人物。

  他24歲就代替道安法師登臺講經說法,僧俗踴躍參加,無不心服口服。在講經說法的過程中,他經常引用老莊和儒家的思想來解釋佛教思想,以此讓人進一步認識佛教,方便理解。在當時如果是別人,道安法師肯定會呵斥的,因爲道安法師非常痛斥“格義佛教”的弊病。他說過“格義佛教,于理多違”,所以對于自己的門徒,是不允許用俗書來解釋佛教思想的,但對慧遠又是另當別論了,“特聽慧遠不廢俗書”。這不是特殊照顧慧遠,而是只有慧遠對俗書與佛經之間,可以把握得失。

  四

  古人愛山水,不是沒有道理的,所謂“智者樂水,仁者樂山”。而“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就是讓你遊山玩水,與大自然近距離接觸,從而抒發心中的感慨。慧遠大師選擇東林寺這個地方,既有山,也有水,水依山,山靠水,相依爲伴。

  慧遠大師入住東林寺後,叁十余年未出山一步,直至老死。周圍慕名拜訪者絡繹不絕。著名的有:彭城劉遺民、豫章雷次宗、雁門周續之、新蔡畢穎之、南陽宗炳、張萊民、張季碩等,都是當時的僧俗界名士。他們棄世遺榮,依遠遊止。慧遠大師于無量壽佛前,建齋立誓,共期西方。令劉遺民著發願文,曰:“惟歲在攝提格,七月戊辰朔,二十八日乙未,法師釋慧遠,貞感幽奧,宿懷特發,乃延命同志息心貞信之士百有二十叁人,集于廬山之陰,般若臺精舍阿彌陀像前,率以香華敬薦而誓焉。……紹衆靈以繼軌,指太息以爲期。究茲道也,豈不弘哉

  ”慧遠帶領僧俗一百二十叁人,長跪于阿彌陀佛像前,發願往生西方。往來僧俗,日益增多。幾百年後,到了唐代佛教宗派大盛,淨土宗也創立成熟,尊慧遠大師爲中國淨土宗的鼻祖,東林寺也就成了淨土宗的祖庭。

  住廬山未幾,慧遠感慨佛教經典雖流江東,但多有未備者,禅法無聞,律藏殘缺,所以命弟子法淨、法領等人,西行求法。道安法師的時候,請過昙摩難提譯《阿毗昙心》,但慧遠覺得未善晉言,頗多疑滯。當廁賓沙門僧伽提婆來廬山時,慧遠大師請他重新翻譯《阿毗昙心》和《叁法度論》,于是二學乃興,並且製序標宗,贻于學者。每當西域來僧,慧遠大師便懇恻咨訪,志在孜孜爲道,務在弘法。當聽聞羅什法師入關的消息,他馬上遣書通好,請教佛法問題。信中大意是這樣說的:如果令*輪常轉不停,叁寶不辍音于將盡之期,則滿願不專美于絕代,龍樹豈獨善于前蹤。並贈法衣,願大師登高座著之。羅什大師回信說:我實在慚愧呀,欲令登法座時著,當如來意,但人不稱物。後來慧遠大師著《法性論》,並送一份給羅什大師。羅什大師見之,歎曰:

  “邊國人未有經,便暗與理合,豈不妙哉”。從此他們在修行上成了道友,在學問上成了文友,慧遠大師經常寫信問一些佛教問題。這從當時經典的翻譯來講是很正常的,因爲有很多經典東晉時期還沒有流傳。廬山這個地方起到了貫穿南北,流通經典的樞紐,成了佛教中心之一。從外國來的僧人,聽聞慧遠大師事迹,都稱中國有大乘佛教,每當燒香禮拜時,都向東稽首,獻心廬嶽,遠遠地敬仰慧遠大師。大師的威望可見一斑。

  當年,桓玄是幾個軍隊的盟主,他帶軍經過廬山時,威震一時,要慧遠大師遠出虎溪相迎。慧遠大師只是稱疾不堪,未從。桓玄無奈只得自己入山。見到慧遠大師就氣呼呼地說:

  “不敢毀傷,何以剪削

  ”慧遠大師說:“立身行道”。桓玄還有問題想再問,聽慧遠大師這麼回答,不敢再問,走前對他的左右說,

  “實乃生所未見”。沒有多久,桓玄要沙汰(淘汰、揀選)衆僧,對他的部下特別關照:

  “沙門有能申述經诰,暢說義理,或禁行修整,足以宣寄大化,其有韋于此者,悉皆罷遣。唯廬山道德所居,不在搜簡之例。”桓玄沙汰衆僧,廬山的僧人躲過了一劫。慧遠大師並沒有因此而自顧自樂,他想到了整個佛教界安危,致書桓玄,讓他停止沙汰衆僧,自己則製定秩序。桓玄從之。從而製止了一場沙汰衆僧的重大事件。

  頃刻之間,一千多年已過去了。我站立在舍利塔遺址前,看著那些形態各異的古石,心中感慨萬千,追思著千百年前的廬山僧人——慧遠大師,空谷回音,佛號聲聲……

  摘自《寒山寺》佛教雙月刊

  

《追思廬山慧遠大師(常耘)》全文閱讀結束。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