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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的佛教信仰(陳荃)

  白居易的佛教信仰

  陳荃

  白居易(772-846),字樂天,晚年號香山居士。祖籍太原(今屬山西),後遷居下鄧邦(今陝西渭南縣)。白居易自幼聰明好學,6歲時就能作得好詩,29歲時參加科舉考試,以第四名及進士第,3l歲時,試書判拔萃科,32歲被授校書郎,從此步入仕途。元和叁年(808)拜左拾遺。當時任宰相的李吉甫對指斥朝政的牛僧孺等人不滿,或黜或貶。初任拾遺的白居易上《論製科人狀》,極言不當任意貶黜,因此得罪了李吉甫及其子李德裕,不幸陷入當時政治鬥爭的漩渦之中。在此後幾十年的牛李黨爭中,白居易始終爲李德裕所排擠,由此決定了他一生仕途不順利。元和九年(814)冬,授太子左贊善大夫,後因上疏請急捕刺武元衡的凶手,爲宰相所惡,被貶爲州刺史,又爲中書舍人王涯所讒,追诏再貶爲江州司馬。此次連續被貶,對自居易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和教訓,使他的思想發生了很大變化。爲避禍遠嫌,“不複愕愕直言”,

  “世事從今口不言”。在江州,他自稱爲“天涯淪落人”,以遊曆山水、作詩爲事,爲了排解心中的郁悶,他轉而事佛,企圖從佛教中求得解脫。

  白居易在江州四年,後移忠州,元和十五年召還。憲宗崩,穆宗繼位,授中書舍人,後又拜尚書主客郎中,知製诰,加朝散大夫,轉上柱國。自居易精神重又振奮,詩雲“得水魚還動鱗發,乘軒鶴亦長精神。”但因當時朋黨之爭仍很激烈,他不但不能有什麼作爲,而且“終日多憂惕”,驚歎“高有罾繳憂,下有陷阱虞”,很快又感到失望。他恐再遭權幸讒害,不敢久留朝中,便請求外任,于長慶二年(822)出爲杭州刺史,避開了朋黨殘酷傾軋的朝廷。他曾作詩雲:

  “誰知名利盡,無複長安心。”“敢辭官遠慢,且貴身安妥。”從此,他對政治的熱情日漸減少,而是將主要精力投入到對佛教的研究與修證方面來,希望從佛教中找到解決煩惱的辦法。

  白居易早年感興趣的是佛教南宗禅。白居易所生活的時代是南宗禅最爲興盛的時代,南宗禅以“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爲宗旨,抛棄經教和偶像崇拜,主張觀照自心,證悟成佛。南宗獨特的修證方法受到唐代許多文人士大夫的青睐,有很多人都皈依南宗高僧,成爲虔誠的佛教信徒。白居易也不例外,史載,唐貞元十五年(799),他由宣城北歸以後,師事洛陽聖善寺凝公。貞元十九年(803),凝公圓寂。次年,爲紀念凝公他親作《八漸偈》。可視爲他與禅僧往來問對的一個標志,也表明白居易在凝公的接引下,已經對禅理有了較深的體悟。

  此後,白居易還師事過馬祖道一的法嗣惟寬禅師C55-817)。白居易曾向惟寬禅師請教:

  “身口意如何各自修行

  ”禅師說:“用身修持,是戒律:用口宣講,是法義;用心實踐,是禅義。律即是法,法不離禅。身口意應該合一而修,怎麼可以分開呢

  ”白居易問:

  “既然身口意沒有分別,爲什麼要講修心呢

  ”禅師說: “心,本無損傷,原不必修。說修,是要人無論垢淨,都不起念頭而已。”白居易又問:

  “垢念,可以拂拭。說不起垢念,是對的。怎麼連淨念也不能起呢

  ”禅師說:

  “這就好比人的眼睛,不能有沙塵。金子雖是珍貴的東西,但金屑落入眼睛也不舒服。你看看天空的雲吧,烏雲能遮蔽青天,白雲也一樣遮蔽青天呀!”

  白居易不僅從惟寬那裏受到禅理思想的點撥,而且還在杭州刺史任上,得到鳥窠禅師的教化。元和十五年,自居易任杭州刺史,聽說杭城有位鳥窠禅師,道行高超,緣于對禅宗的推崇和對禅師的崇敬,白居易于是親自前去拜望。當時,鳥窠禅師見杭州秦望山松林繁茂,盤曲如蓋,便在樹枝上蟠曲而坐,在他坐的樹枝旁邊有一個鳥巢,于是當時人們都稱他爲鳥窠禅師。

  白居易見到鳥窠禅師,看著樹上危險的鳥窠,對禅師說道: “禅師的住處很危險啦。”

  鳥窠禅師回答說: “我看大人的住處更危險。”

  白居易不解地問: “我身爲要員,鎮守江山,有什麼危險可言

  ”

  鳥窠禅師回答說: “欲望之火熊熊燃燒,人生無常,塵世如同火宅,你陷入情識知解而不能自拔,怎麼不危險呢

  ”

  白居易若有所思,又換了個話題,問鳥窠禅師: “什麼是佛法大意

  ”

  禅師回答說: “諸惡莫作,衆善奉行。”

  白居易譏笑說: “這話連叁歲小孩都會說。” 。

  鳥窠禅師說: “雖然叁歲小孩能說得,但八十歲老翁卻未必能做到。”

  白居易豁然開悟,對鳥窠禅師更加敬重。此後,他經常去親近鳥窠禅師,從禅師那裏感悟到更深的禅理。

  白居易通過與禅僧往來論道,對禅宗悟解勸力也日漸深厚,作爲一個詩人,他經常將自己對佛教的見解以詩歌的形式表達出來。如《讀禅經》:

  “須知諸相皆非相,若住無余卻有余。言下忘言一時了,夢中說夢兩重虛。空花豈得兼求果,陽焰如何更覓魚。攝動是禅禅是動,不禅不動即如如。”由此不難看出他對佛教和禅的領悟程度。白居易還在其《贈杓直》詩中雲:

  “近歲將心地,回向南宗禅。進不厭朝市,退不戀人寰,自吾得此心,投足無不安。”他還在詩歌中說:

  “目昏思寢即安眠,足軟妨行便坐禅,身作醫王心是藥,不勞和扁到門前”。他曾觀照自己的前世爲詩僧:

  “辭章諷詠成千首,心行皈依向一乘。坐倚繩床閑自念,前生應是一詩僧。”由此可見,白居易已經將參禅作爲他日常生活中的重要部分。

  白居易在晚年之後,對佛教的信仰開始由早年的崇奉禅宗轉向對淨土的信仰。白居易對淨土的信仰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彌勒淨土的信仰,二是對彌陀淨土的信仰。尤其是後期對彌陀淨土的信仰,成爲白居易晚年的主要信仰。

  一、白居易的彌勒淨土信仰

  白居易由禅宗轉向對淨土的信仰是從彌勒淨土信仰開始的。唐大和九年(816)夏,白居易63歲,他在東都長壽寺與大比丘道嵩、存一、惠恭等60人,以及優婆塞士良、惟儉等共80人受八關齋戒,祈願往生兜率陀天彌勒淨土。從此他的信仰由參禅開始轉向了淨土。當時與白居易一起受戒者,施舍淨財請人畫了一幅《兜率陀天彌勒上生內外衆圖》,

  白居易親自爲之作贊。開成五年(840)他又作了一篇《畫彌勒上生幀記》,他說:

  “願當來世,與一切衆生同彌勒上生,隨慈氏下降,生生劫劫,與慈氏俱永離生死流,終成無上道。”表明了他對彌勒淨土的堅定信仰。據《全唐詩》載,白居易還作詩表明自己對彌勒信仰的虔誠:

  “吾學空門非學仙,恐君此說是虛傳。海山不是吾歸處,歸即應歸兜率天。”白居易還作有《畫彌勒上生祯贊》贊文序言如是:

  “曲躬合掌,焚香作禮,發大誓望,願生內宮,劫劫生生,清靜供養”。又雲: “有彌勒弟子白樂天,同誓願遇是緣,爾時稽守當宋下生慈氏世尊足下,致敬無量。”而說贊曰:

  “百四十心,合唯一誠,百四十口,發同一聲,仰慈氏形,稱慈氏名,願我來世,一時上生”。

  從以上的詩文中可以看出,白居易在接受彌勒淨土信仰之後,不僅與許多同道發願往生彌勒淨土,而且供奉彌勒菩薩像,朝夕焚香禮拜,口稱彌勒名號,求生彌勒淨土。

  二、白居易的彌陀淨土信仰

  白居易在深深信奉彌勒淨土的同時,又笃信彌陀淨土。他曾舍錢叁萬,讓畫工杜宗敬按《阿彌陀經》和《觀無量壽經》的內容,畫成高九尺,寬一丈叁尺的巨幅圖畫,阿彌陀佛坐在中間,兩旁爲觀世音和大勢至二脅侍菩薩,畫周圍是“天人瞻仰,眷屬圍繞,樓臺伎樂,水樹花鳥,七寶嚴飾,五彩彰施,爛爛煌煌”。畫成之後,白居易“焚香稽首,跪于佛前”,發願說“西方世界是清淨土,無諸惡道及衆苦。願如老生病苦者,同生無量壽佛所。”(《白居易全集》卷七十一《畫西方幀記》)之後,他還專門作了《畫西方幀贊》和《畫西方幀記》。

  他還作有《病中看經,贈諸道侶》詩,詩雲:

  右眼昏花左足風,金蓖石水用無功。

  不如回念叁乘樂,便得浮生百疾空。

  無子同居草庵下,有妻偕老道場中。

  何須更請僧爲侶,月上新歸伴病翁。

  白居易在本詩中闡述了自己對老來所患疾病不以爲意,認爲世間的生老病死是誰都無法逃掉的,只有自己了脫了人世的輪回之後,才可不受人間病痛的困擾。

  白居易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辭去官職,盡遣侍妾,隱居香山專修念佛叁昧。他在香山念佛期間,寫了一首念佛偈,字裏行間表現了他求生彌陀淨土的堅定信念。偈雲:

  余年七十一,不複事吟哦,看經費眼力,

  作福畏奔波。何以度心眼

  一句阿彌陀。

  行也阿彌陀,坐也阿彌陀,終饒忙似箭,

  不離阿彌陀。達人應笑我,多卻阿彌陀;

  達又作麼生

  不達又如何

  普願法界衆,

  同念阿彌陀!

  作爲詩人的白居易在晚年既很少誦經,也很少做佛教的其它弘法事業。他完全將心思用在專心念誦阿彌陀佛名號上了。對這位曾經經曆過多次宦海浮沈,人生波折的文人來說,功名利祿,榮辱得失,對他來說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再也喚不起他的任何興趣。現在惟一可做的就是爲自己的將來求得一個好的歸宿。在經過多重選擇之後,他選擇了持名念佛求生淨土這一法門,並將此作爲自己晚年的惟一事業。

  白居易不只是對佛教信仰,而且他還把這種信仰落實在修持實踐中。他的修持實踐之一是定期吃齋持戒。其《齋居》詩雲:

  “香火多相對,葷腥不久嘗”;其《齋月靜居》詩雲:

  “葷腥每斷齋居月,香火常親晏坐時”。在其齋戒期間,除了吃素斷食葷腥之外,他更嚴守佛教五戒以及不歌舞觀聽、不臥高廣大床、過午不食之戒律。不僅持戒,他還經常堅持坐禅實修。他曾寫有一首《在家出家詩》,在這首詩中,詩人描寫了其坐禅的體驗和不受外界幹擾的堅定意志。詩雲:

  衣食支分婚嫁畢,從今家事不相仍。

  夜眠身是投林鳥,朝飯心同乞食僧。

  清唳數聲松下鶴,寒光一點竹間燈。

  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喚妻呼都不應。

  白居易作爲唐代偉大的詩人,他性格剛直,見到不平之事,敢于直言進谏,雖然因此得罪了權貴,屢遭貶谪,但依然能夠以佛教的平常心來對待。在信奉佛教之後,他對功名利祿和權勢紛爭都視若浮雲,而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念佛修行上。他以佛教的思想來爲人處世,不僅全身遠害,而且使自己始終保持寵辱不驚的樂觀心態。

  

《白居易的佛教信仰(陳荃)》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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