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禅(外一篇)
韓芳
“禅”,《辭海》上的解釋爲:“靜也。釋教以清靜爲宗,故稱禅。”後來“禅”字成了佛門專用語,和普通人家搭不上邊了。和尚出家要講“禅定”,“禅定”有四種:一是常樂獨處:二是常樂一心:叁是求禅得通:四是求無礙佛智。我的文章中“禅”字使用的頻率不高,總是讓人有點兒玄的感覺。後來走的地方多了,也與一些佛門大師攀談過,漸漸地對“禅”有些具象化了。
幾年前,我曾去廣東遊覽過肇慶市的鼎湖山國家自然風景區,鼎湖山的地理位置正好處在北回歸線上。
吸引我的並不是那一片青山綠水,而是山頂上那座古廟慶雲寺。那座寺院建于何朝何代已無從查考,據說清鹹豐年間曾被大火燒毀,現在的寺院是清代重建的。慶雲寺按其派別屬于佛教南宗,與廣東韶關的南華寺、廣東潮州的開元寺、廣東廣州的六榕寺,同稱爲“廣東四大名刹”。曆史上的佛教無論南宗北派,都紛紛前來朝山進香。傳說在它鼎盛時期光和尚就有一千余人。爲了解決這些人的吃飯問題,還專門鑄造了一口直徑約3米的“千人鍋”,可見其規模的宏大。
在寺院的大殿旁,我和一位身著深黃袈裟、須眉皆白、氣宇軒昂的老和尚攀談起來。他繪聲繪色地給我講述了與慶雲寺有密切關聯的佛教禅宗五祖弘忍的兩個弟子神秀和慧能的故事一一
弘忍年歲大了,需要選定法嗣(即繼承人),他要求神秀與慧能將自己對大幹世界和人生的見解寫成一偈讓他審定。神秀的偈語是:“身是菩提樹,心爲明鏡臺,時時勤拂拭,不使染塵埃。”慧能也寫了一偈,比神秀更高:“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後來,弘忍便將衣缽傳給了慧能。
我問老和尚:“慧能的偈語好在何處呢
”
老和尚半閉著眼睛,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慧能六根已淨,禅性極高,一切皆空,道行高超。”
老和尚的一席話,使我領悟到了什麼是“禅”的涵義。
離開慶雲寺後,我又想起了多年前去蘇州寒山寺的情景。寒山寺是江南名寺,因唐代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詩而名聲大振。人們去寒山寺主要是受張繼的引導去聽那“夜半鍾聲”,但寒山寺的鍾聲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夠聽到的,據說只有在迎新年的夜半才會撞鍾108下,其聲音悠揚,十數裏可聞。張繼當時夜泊楓橋正是遭逢安史之亂、郁郁不得志之際,他忽然聽到鍾聲,仿佛服下了一貼清涼劑,從中領悟到了禅的本意。
這就是“求禅得通”的意思,原來鍾聲中也包含著禅的本意。佛教界人士的解釋是:“禅者”即“禅那”,是“靜中思慮”的意思。這和筆者在前面所敘述的《辭海》上對“禅”的解釋是一個意思,難怪和尚、法師們有“坐禅”這門功課。“坐禅”,實際上就是將被塵世所汙染的心靈安靜下來,反思自己的一切言行。我等凡夫俗子想要真正地進入禅的境界是很不容易的。
去參加一個葬禮
前不久我參加了一個基督徒的葬禮。在這個葬禮中我應該算做一個局外人,也許正因爲是一個局外人才會有時間思考問題。我靜靜地站在人群中,望著鮮花簇擁的遺體和那一雙雙浸滿淚水的眼睛,聽著沈痛的悼詞和那哀挽的詩歌……眼前的一切讓我突然想到了人世間許多許多的事情。
我忘不了這樣一幕:在親人、朋友向遺體告別後,殡儀館的工作人員剛推著老人的遺體走了幾步,老人的大女兒就拼命地拽住車子,一頭撲向了遺體,撕心裂肺地喊著:爸爸一一爸爸一一!那幾聲感天動地的呼喊令在場的許多人又一次流下了眼淚。人間真情永遠都是最感人的,此情此景,鐵铮铮的漢子也不會不爲之動容。在模糊的視線中,我看到一大群人又一次圍住了遺體。隨後,我聽到工作人員體諒地說,抓緊時間再看最後一眼吧!
“最後一眼”
多麼熟悉的詞語啊,它曾無數次地出現在我與朋友的玩笑中。而今天,在悼念一位死者的今天,當這幾個字從工作人員口中說出時,我的心卻猛然間爲主一震,這真的是最後一眼了!此時只能用酸楚和殘酷來形容這幾個字。
其實,相對于短暫的人生來說,老天已經給了我們足夠的歲月去和親人相伴,只是我們沒有珍惜而已。直到最後訣別,才發現幾秒鍾都是那樣可貴。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當死亡真的降臨到自己的親人時,又有誰會不爲之悲痛呢
悲痛之余是否反思過,身爲兒女的我們,有多少時候因工作忙、學習忙而忽略了年邁的父母。甚至平日裏“忙”到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直到父母病了、走了,才有時間回來看一眼,到那時才後悔爲何當初不多抽出點時間陪陪父母。
俗語說“百善孝當先”,《聖經》上也說,“孝敬父母,使你在世的日子得享長壽”。且不說長壽與否,單就孝敬本身來說,它就是一種美德。況且孝敬父母是理所當然的事。有時候當我們面對曾經給予我們生命的人時,總會覺得自己回報父母的是那樣微不足道,甚至覺得生爲人子有時卻要向禽獸學習:山羊吃奶前腿總是跪著,小小的烏鴉還知道反哺。“獸尤如此,人何以堪
”我想很多兒女在送父母最後一程時的淚水裏都會有悔恨內疚。所以,親愛的朋友,爲了將來的淚水裏少一些雜質多一些安慰,就從現在起多關心一下我們的父母吧。
在葬禮上,面對兩手空空的遺體,我不禁想起了法國大帝拿破侖。拿破侖可謂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家、政治家,他一生南征北戰,稱霸當時的整個歐洲,領土橫跨亞歐非。但他臨終前卻吩咐身邊的人爲他做一個兩邊各有一個洞的棺材,好把自己空空的兩手展示給活著的人看。拿破侖想告訴人們,他一生爲了名利奔波,但到最後仍然是兩手空空地宋,又空空地去。
歸根結底,這人世間的恩恩怨怨都來源于名利。可在死亡面前,名利卻分文不值。即使你賺了全世界也換不回生命。試想,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坦誠地對待別人,每一天都被親情、友情、愛情所包圍,那該有多好。這個世界除了名利,還有許多值得我們用一生去珍惜的東西。
一次在浏覽文學論壇的時候,偶然間看到版主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假如今天是你生命中的最後一天,你最想怎樣度過
這個問題雖說不是版主的原創,但題目本身仍然極具吸引力。許多網友積極回貼,一時間論壇上衆說紛纭,好不熱鬧,回答最多的是和最愛的人一起度過……
如果要我回答這個問題,我會說,用感恩的心去快樂地度過這一天。之所以這樣回答,是因爲人的生命太短暫了。仔細想想,即便活到百歲,一生在世的日子也不過只有叁萬六千多天,況且人生七十古來稀,若加上其它原因造成的非正常死亡,真正是黃泉路上無老少了。
這樣看來,用生如蜉蝣宋形容人生命的短暫一點也不爲過。在死亡面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被動者,只能聽之任之,我們的生命太脆弱了。葬禮上死去的老人只有67歲,其家人說老人在離世前一天還好好的,當晚還吃了不少美食呢,誰知第二天清晨就靜靜地與世長辭了。
生活中類似這種突如其來的悲劇,幾乎每一天都在這個世界上上演著。在通往黃泉的路上,有老人、有孩童,有君王、有臣仆,有富戶、有貧民……想到這些,我分外感恩我今天還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讓我有機會沐浴溫暖的陽光、享受大自然的饋贈、品咂親情的滋味……因此,我要每一天都快樂地工作、學習,快樂地去面對人生中的一切不如意。
想著想著,我的心就快樂了,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對于我們來說,快樂地度過一生都嫌短暫,又怎能把時間浪費在無端的爭奪上呢。想著想著,我就明白了爲什麼許多人彌留之際可以原諒自己一生都仇恨的人。
《智慧書》中說,“往遭喪的家去,強如往宴樂的家去,因爲死是衆人的結局,活人也必將這事放在心上。”在此要說,我並不希望看到死亡,但我卻希望大家能多參加一次葬禮,因爲每一次葬禮都會讓我們大有收獲,並讓我們在無法測知的未來,學會用快樂的心去迎接每一個晴天雨天,直到我們快樂地走完此生。
摘自《寒山寺》佛教雙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