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連南傳佛法的聲聞乘佛教國,也重于教育、慈善等人事。在山林修聲聞行,會被時代譏刺爲逃避自私了。專修天乘菩薩行的,著重于飲食男女,要被時代責斥爲迷信荒謬了。依現在的情況看,惟有依人乘行學菩薩法,即依人類的正常道德爲基礎,發心直趣大乘,才是應機的,而且是可以宏通的救世的佛法。大師 [P38] 的分類法,由人菩薩而天菩薩,由天菩薩而二乘菩薩,是很有意義的。二乘菩薩重智;天菩薩重信(淨土、密宗,都是天菩薩行,都重信仰);人菩薩重慈悲,對一切人類起同情心,而施設種種利濟的事業。『大智度論』曾說到菩薩:或重智,或重悲,或重于信精進。雖真正的菩薩,信進悲智是應該具足的,但依趣入大乘說,確有這叁者的不同。
在印度一千五百年的佛教史中,也可看出叁期的演變。試畫爲曼荼拿,以說明機教的差別:
圖片
┌──────────┐
│ 鬼神 │
│ ┌──────┐ │
│ │ 在家 │ │
│ │ ┌──┐ │ │
│ │ │出家│ │ │ 注:框應爲圓形
│ │ │解脫│ │ │
│ │ └──┘ │ │
│ │ 施戒 │ │
│ └──────┘ │
│ 擁護 │
└──────────┘
[P39]
初期佛教,以出家的聲聞僧爲中心,釋迦佛自身,舍利弗,目犍連,大迦葉們,都是現出家相的。出家有什麼特殊風格?可稱爲自在解脫。如穿衣、吃飯、住處都不怎麼講究,隨緣度日。少事少業,減除煩惱,林野風致,現出清淨自在的精神。初期佛教,以此出家的解脫爲中心。此外有在家弟子,如舍衛國的給孤獨長者,摩竭陀國的頻婆娑羅王,憍薩羅國的波斯匿王,以及文臣武將,農工商賈,男女老幼。這些人都是現在家──一般人的常相,重布施、持戒,盡力于對國對家對人應作的正事。他們也修定,但重于慈定。也能了生死,但不處于住持佛教的地位,而是外圍的信衆。最外層的,是鬼神──從淨居天到餓鬼、畜生。『阿含經』與『毗尼』中,每有天人、阿修羅、幹闼婆、夜叉等,偶爾也參預法會;少分是守護佛教,以免惡性的鬼神來搗亂。在佛教中,處于不關重要的地位。他們有二種特征:二、貪求,對世間的五欲,貪心最極強烈;二、忿怒,在什麼時候,最容易引獲瞋恚。佛對于這些,總是勸他們,不爲自己的貪欲,暴劣的忿怒,而害人害世。天、人(在家)、聲聞(出家)叁類,佛教的重心極爲明確。 [P40] 此初期的佛教,鬼神僅是世間悉檀,不加尊重,也不否定。神教的色彩極淺,迷信的方便極少。內重禅慧,外重人事,初期以出家解脫爲中心的佛教,是如此。
圖片
┌──────┐
│ 出 家 解 脫│
│ ┌──┐ │
│ │在家│ │
├─┤ ├─┤ 注:框應爲圓形
│ │慈悲│ │
│ └──┘ │
│ 天 神 護 持│
└──────┘
佛滅後五百年的佛教情況,即大乘教興起的時代,也約有五百年。佛教的中心是演變了。處于佛教中心的佛與弟子,都現爲在家相。如文殊、觀音、普賢、維摩诘、善財、常啼等菩薩,可說都是在家的。大乘歸極的佛陀,爲毗盧遮那佛,也是有發髻,戴頭冠的,身上璎珞莊嚴的在家相。這以在家爲中心的佛菩薩,表現了大悲、大智、大行、大願的特征,重六波羅蜜、四攝等法門。當時,出家解脫相的聲聞僧(連釋迦佛在內),被移到右邊去,不再代表佛法的重心,而看作適應一分根性的方便了。聲聞乘所說的叁寶觀,不是佛法的根本;究竟而根本 [P41] 的,是以發菩提心度生成佛爲宗的一大乘。二乘雖然被推移到方便的外圍,但並沒有拒絕他們,是處在旁聽的地位。不過,迦葉等聲聞弟子,時常在怨恨自己,輕視自己,爲什麼不知道修菩薩以成佛。末了才決定,二乘都要回心入大乘的,如『法華經』所說。天(鬼畜),不遠處于外圍,地位擡高了,處在左邊的地位。舉例說:傳說佛在世時有護法神──金剛力士,本是夜叉而巳。在大乘佛教中,就尊稱爲菩薩化身。海龍王、緊那羅王、犍闼婆王、阿修羅王,稱爲菩薩的也不少,連魔王也有不可思議大菩薩。這些天菩薩,在大乘法會中,助佛揚化,也還是本著悲智行願的精神,助佛說六波羅蜜、四攝等大乘法,不過增加一些神的特征。一分低下的天神,大抵是熱心的護法者。
這一期的佛教,從出家移入在家,從人而移向天,爲高級的天與在家人的趣入佛法,也是適應于崇奉天神的在家婆羅門而發揚起來。入世利生,充滿了本生談中的菩薩精神。但同時,天的傾向發達起來,天神的地位也顯著起來。所以,這是佛教的人間化,也是天化。印度大乘佛教的隆盛,是包含這兩個內容,也影 [P42] 響了後來發展的傾向。這不如初期的樸素,重于集團生活,而多少曲應世間俗習,而傾向于唯心及個人的偉大。
圖片
┌──────────┐
│ 出家 │
│ ┌──────┐ │
│ │ 在家 │ │
│ │ ┌──┐ │ │
│ │ │神天│ │ │ 注:框應爲圓形
│ │ │貪忿│ │ │
│ │ └──┘ │ │
│ │ 慈悲 │ │
│ └──────┘ │
│ 解脫 │
└──────────┘
第叁期的佛教,一切情況,與初期佛教相比,真可說本末倒置。處于中臺的佛菩薩相,多分是現的夜叉、羅剎相,奇形怪狀,使人見了驚慌。有的是頭上安頭,手多,武器多,項間或懸著一顆顆貫穿起來的骷髅頭,腳下或踏著凶惡相的鬼神。而且在極度凶惡──應該說「忿怒」的情況下,又男女扭成一堆,這稱爲「具貪相」。那些現在家慈和的菩薩,又移到外圍去了。至于現出家解脫相的, [P43] 最在外圍,簡直是毫無地位!這種境況,從密宗曼荼拿中,可以完全看出。由于天神(特別是欲界的低級的)爲佛教中心,所以一切神教的儀式、修法,應有盡有的化爲佛法方便。這即是虛大師稱爲以天乘行果而趣向佛乘的。由此,可見初 期佛教以聲聞乘爲中心,中期以人(天)菩薩爲中心,後期以天(菩薩)爲中心 。中期的大乘佛教,一方面傾向天菩薩,同時又傾向人菩薩。人菩薩法,在印度的中期佛教,有著充分的表現;爲了適應于印度神化極深的環境,佛教就更攝取婆羅門教的力便,發展到天菩薩去。
現在所提倡的人間佛教,我們是人,應以人爲中心,應攝取印度初中二期佛教的人菩薩的慈悲與智慧,特應從悲起智,而不取後期佛教的天菩薩法。傳到中國的佛法,唐代也還是印度後期佛教的開始,所以還不像傳于西藏的完全天化。中國所傳的佛教,天神化本來不深,也許聲聞的傾向要濃厚些。提倡純粹的人菩薩法,即由人發菩薩心,以悲智普濟一切有情,直趣無上正等菩提,應著重中期佛教,而脫落天化的傾向。 [P44]
二 諸乘應機的分析
人乘及基于人乘的天乘:佛法是適應衆生根機的,從對什麼機說什麼法去分別,就明顯地看出,那些是人乘的特法,天乘的特法,二乘的特法,菩薩乘的特法。佛法興于印度,當然要適應印度當時的文化,以及印度人的特性。佛法爲了適應某一時代,某一區域的根機,佛法就有時代性與區域性了。
佛法與古代印度文化有重要的關系,必須了解這點,才能不受他的拘束,不以適應印度古代文明的契機法,誤解爲十方叁世常住的真理。
要求未來世仍得人身,名人乘法。以人爲可貴的,盡人的本分,作人類應作的正事;有此人身的正行,將來定能獲生人間。因果等流,毫無差失。生天也如此,現生修學天乘法,來生一定得生天報。行人法,得人報;行天法,得天報,這是無可疑惑的。釋尊出世前,印度的初期文化,人乘法,天乘法是沒有分別的。古人心裏所萦回的問題,主要在人間如何能得到快樂。這是人類最基本的欲求 [P45] ,由個人到宗族以及國家,都是如此。他們時刻地在想獲得人生快樂,並希望這快樂能長久持續下去,這在佛法裏,叫做「現法樂」。然由于現生樂是短暫的,是隨即消逝了的。況且,人間的缺陷很多,如自然界的災害──風暴雨淹,山崩地震;人爲的禍患…
《佛在人間 叁、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