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唐和上,繼承智诜的法統(大正五一‧一八四中──下)。處寂──唐和上的弟子,有淨衆無相、洪州道一、南嶽承遠。無相(六八四──七六二)俗稱金和上,移化到益州(今成都縣)的淨衆寺。 [P422] 形式上繼承處寂的法統,而實質是變了。如『曆代法寶記』(大正五一‧一八五上──中)說:
「無憶無念莫妄:無憶是戒,無念是定,莫妄是慧,此叁句語即是總持門」。
「金和上所以不引诜、唐二和上說處,每常座下教戒真言:我達摩祖師所傳,此叁句語是總持門」。
淨衆宗的「無憶無念莫妄」,上面曾經指出,這是與『壇經』的「無念無憶無著,莫起诳妄」相同。無相的禅法,就多少接近曹溪了。另一弟子道一宗密作「益州長松山馬」),如『宋僧傳』卷一0「道一傳」(大正五0‧七六六上)說:
「道一,姓馬氏,漢州人也。……削發于資州唐和上,受具于渝州圓律師」。
宗密傳說道一是金和上弟子,如『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下(續一四‧二七九)說:
「劍南沙門道一,俗姓馬,是金和上弟子。高節志道,隨處坐禅,久住荊南明月山。後因巡禮聖迹,至讓和上處。論量宗運,征難至理。理不及讓,又知傳衣付法,曹溪爲嫡,便依之修行」。
道一(七0九──七八八)的出家年代,應爲唐和尚時。道一爲南嶽門下最卓越的大禅師,雖從處寂出家,而不再是處寂的法系了。又弟子南嶽彌陀寺承遠(七一二──八0二),依呂溫『南嶽彌陀寺承遠和尚碑」,「初事蜀郡唐禅師」(全唐文卷六叁0),知道也是處寂的弟子,但承 [P423] 遠別從玉泉慧真去了。處寂的門下,不是沒有人才,而是人才外流,法門逐漸衰落。
淨衆無相門下,有淨衆神會(七二0──七九四),俗姓石,繼承了無相的法統,『宋僧傳 』卷九有傳。又保唐無住(七一四──七七四),就是『禅門師資承襲圖』中的「李了法」。無 住本是老安的再傳弟子,也曾從金和上受緣,成爲形式上的繼承者。而無住自己,從六祖慧能弟 子太原自在和尚出家,尊曹溪慧能爲六祖(根本否認了智诜以來的傳承)。宣稱:「達摩祖師宗 徒禅法,不將一字教來,默傳心印」。「示無念之義,不動不寂;說頓悟之門,無憶無念」(大 正五一‧一八0下、一九五下)。實爲曹溪門下的一派,『曆代法寶記』就是這一派的燈史。
淨衆無相,多少還保有智诜以來的傳統,稱淨衆宗。此下,就逐漸衰落了。裴休撰『圭峰禅 師碑銘並序」(全唐文卷七四叁)說:
「荷澤傳磁州如;如傳荊南張;張傳遂州圓,又傳東京照;圓傳(圭峰)大師。大師于荷 澤爲五世,于達摩爲十一世」。
這是荷澤宗一系,圭峰宗密的法統譜系。這位「荊南張」,法名唯忠,又名南印,如『圓覺經略疏鈔』卷四說:「磁州法觀寺智如和尚,俗姓王。磁州門下成都府聖壽寺唯忠和尚,俗姓張,亦號南印」(續一五‧一叁一)。白居易所撰『唐東都奉國寺禅德大師照公塔銘並序』也說:「學心法于唯忠法師,忠一名南印」(全唐文卷六七八)。唯忠就是南印,是荷澤神會的再傳,宗密的師 [P424] 祖。『宋僧傳』卷一一,唯忠傳附于「伏牛山自在傳」中。有關師資相承,這樣(大正五0‧七七二中)說:
「成都府元和聖壽寺釋南印,姓張氏。明寤之性,受益無厭。得曹溪深旨,無以爲證,見淨衆寺會師,所謂落機之錦,濯以增妍;禦燭之龍,行而破暗」。
南印曾得曹溪的深法(應是從磁州智如得來),卻沒有人爲他印證。淨衆神會爲他印證,在一般來說,南印可說繼承淨衆神會的法統,然宗密沒有說起淨衆神會。南印的弟子,東京奉國寺神照的墓塔,建在荷澤神會舊塔的旁邊。這可見南印唯忠以來,早就專承曹溪門下荷澤的法統,而中止了智诜以來淨衆寺的關系。
上來一系列的敘述,充分看出了智诜系的人才外流,不斷的消失在曹溪禅的法統中。大勢所趨,不是誰所能左右得了的。
在江南,石頭、洪州、牛頭的忽然隆盛的時代,彼此間都互通音問,學者們也往來參訪。然對牛頭宗來說,好景不常,在興盛的表面,開始衰落了。這就是在相互參訪中,來的還要回去,而去了的卻不再回來。如:
夾山如會(七四四──八二叁),『宋僧傳』卷一一有傳。如會是「大曆八年,止國一禅師門下;後歸大寂法集」(大正五0‧七七叁中)。伏牛山自在(七四一──八二一),『宋僧傳』卷一 [P425] 一有傳。自在是「投徑山出家」的,後來「諸方參學,從南康道一禅師法席,懸解真宗」(大正五0‧七七一下)。這二位,或從徑山法欽出家,或從徑山(即國一)修學,但都成爲道一的弟子。
丹霞天然(七叁九──八二四),如『宋僧傳』卷一一「天然傳」(大正五0‧七七叁中)說:
「谒見石頭禅師,默而識之。……乃躬執爨,凡叁年,始遂落飾」(出家)。
「造江西大寂會,寂以言誘之,應答雅正,大寂甚奇之」。
「次居天臺華頂叁年,又禮國一大師」。
天然是從石頭出家的,中間參大寂道一,末後才來參徑山。『傳燈錄』卷一四,以天然爲石頭的門人(大正五一‧叁一0中──下)。還有西堂智藏(七叁五──八一四),如『宋僧傳』卷一0「道一傳」(大正五0‧七六六下)說:
「八歲從師,道趣高邈,隨大寂移居龔公山。後谒徑山國一禅師,與其談論周旋,人皆改觀。屬元戎路嗣,恭請大寂居府,藏乃回郡」。
天然與智藏,是先從石頭、道一參學,而後來參禮徑山的。但這二位,都回到了石頭與道一的門下。反之,芙蓉太毓(七四七──八二六),如『宋僧傳』卷一一「太毓傳」(大正五0‧七七叁下)說:
「年纔一紀,志在出家,乃禮牛頭山忠禅師而師事焉。……雖明了一乘,而具足萬行」。 [P426] 「巡禮道場,攝心淨域。雖智能通達,不假因師,而印可證明,必從先覺。遂谒洪州(原作「井」)大寂禅師,睹相而了達法身,剎那而頓成大道」。
太毓是慧忠的弟子。「智能通達,不假因師」,只是求印證而已。結果,太毓成爲道一弟子。天皇道悟(七四八──八0七),如上曾論及:他是「投徑山國一禅師……直見佛性」的。「建中初,詣锺陵馬大師;二年秋,谒石頭上士」。雖然「兩虛其心」,都 「相與吻合」(大正五0 ‧七六九上──下),也只是求印證而已,但被看作石頭的門人。宗密還知道他 「兼禀徑山」,以後卻成爲洪州與石頭的爭奪人物。如上面所引述,丹霞天然與西堂智藏,初學曹溪禅,後來才參學牛頭。太毓與道悟,都初學牛頭,後來才來參曹溪門下。但結果,都成爲曹溪禅的傳承者。來了的還要回去,去參學的就不再回來。這一情形,在牛頭宗盛時,慧忠、玄素、法欽的門下,就流露了衰落的氣象。再下去,牛頭與鶴林,沒有卓越的禅師;而徑山竟不能延續其法脈。道一門下,如越州慧海,婺州靈默,明州法常,杭州齊安,常州太毓等,雖還沒有直到潤州(南京、鎮江等)來,而江東禅風,已面目一新,歸于曹溪的南宗了!
達摩禅──南天竺一乘宗,不適于南方的虛玄文弱,轉入北方,才逐漸孕育成長。在大唐統一時代,移入南方,融攝南方精神。分化,對立,成爲多種的宗派,最後又統一于曹溪。在會歸于曹溪的過程中,劍南的智诜系,江東的牛頭系,消失在曹溪的法系中,最爲顯著。北宗與荷澤 [P427] 宗,經會昌法難,中原衰落而衰落了。禅宗成爲洪州與石頭──二大系的天下。洪州系以江西爲中心,禅風強毅,活躍在江南而顯出北人的特色。會昌以後,洪州宗的主流(沩仰由南方人創立,迅速消失在石頭系統中),移入北方。如臨濟義玄在鎮州(今河北正定縣),興化存獎及南院慧颙,都在魏府(今河北大名縣);而南方,幾乎全屬于石頭門下。二大南宗的分化,可說是適應南北而自成二系。切實點說,石頭門下,呈現達摩禅的面目,而有極濃的牛頭──東南學統的血脈。這也難怪宗密以牛頭、石頭爲同一宗風了!
注:[ ]內之字,比其他字稍小。
《中國禅宗史 第九章 諸宗抗互與南宗統一》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