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從複興佛教談研究佛學
──叁十五年十月在世苑圖書館講──
研究佛學的目的,可以有各方面的不同,現在單從複興佛教的觀點來談研究佛學。我國佛教由宋以後,就漸漸衰落了,明太祖雖洞悉僧人的種種病象,而加以整頓,可是因沒有把握到根本,結果也沒有真能複興。清初曆代君主,皆信仰佛教,保護佛教,但是佛教仍舊衰落下去。到清末民初,真是一蹶不振,莫此爲甚了!
佛教的興盛,並不能單靠國家的保護與整頓,主要的問題,在乎佛教本身,有否堅強的信仰與思想。隋唐在佛教史上稱爲黃金時代,原因就在各宗學者,有求真的真誠;佛教的思想界,可說全盤是活潑潑地。後因種種原因,禅宗獨盛, [P82] 偏重行持,忽略了教理的研究,以致佛教的思想界,一天天貧乏,凝固,而佛教也就一天衰頹一天了!
虛大師看到這點,知道要複興佛教,必須從闡揚真理始,欲闡揚真理,應先造就僧材,于是有佛學院的設立。一面發揮固有的家珍,一面吸收外來(藏文系,巴利文系)新的思想,資助自己,充實自己,希望發展佛教文化爲人生的指針,造福人類。雖然造就出來的人材有限,而且也沒有如大師的理想,但這是因爲中國佛教的衰落過久,積習太深,不能在短時間內成功。
現在僧青年,有一個普遍的現象,就是對于祖教,缺乏深切的信心,這實在是複興佛教過程中的嚴重問題。我以爲複興要有動力,動力從信念中來,信念的基礎在思想。依佛法說:佛教徒對于佛法,要有正確堅固的認識──「勝解」。勝解是信仰的前因,勝解後的信仰,才是真誠的信仰,理智的信仰,不是迷信。有信仰就有「欲」與「精進」,信得切,自然行得真,自然會要求信仰的實現而努力去實行。中山先生也曾說:「有思想而後有信仰,有信仰而後有力量」,這 [P83] 實是非常確切的。力量,是由于個人及群衆的努力(精進)去實現;精進的起因,基于信仰的真切;真切的信仰,是因爲有真切認識。可是在佛教的現階段,有些人,信心還強,但都是透不過理智的信仰,或沒通過理智的信仰,一種傳統的愚妄的自信,只能抱殘守缺而已。有些人,滿腔熱情,想複興佛教,但大都是不堪現實的打擊而引起的沖動,缺乏佛法本質上的理解與信仰。他們重視利濟人類的實行;過激者,甚至輕視佛法的修學與深造。缺乏自信,結果常常是與佛教無緣,自家的腳跟卻動搖了。
我們要複興佛教,非研究佛法不可,必須要將佛教的思想加以研究發揮,奠定我們的信仰,造成複興佛教的動力。如現在國民黨與共産黨等,爲了政治的勝利與實現,無不注重主義,都在繼續不斷的研究與宣傳,才得到現在的成果。政黨尚且如此,何況乎宗教?再說日本佛教複興,雖因爲他們從事社會活動,但他們研究佛法,也大有成就。西藏的佛教徒,雖還是保守的;但他們能維持宗風,確乎虧了宗喀巴的改革──重教學,重戒律。他們常開辯論會,佛教中心力量 [P84] ──活佛、格西們,大抵能貫通幾大部經論。佛教的複興決不是偶然的,決非單靠外力而能成功。
我希望自己,希望多數的同人,要從佛法的研究中,確立一個堅強的信念:佛教是確能利己利人的,唯有佛教,才是偉大的而究竟徹底的宗教。說到這裏,順便說一個故事:「從前楚國有一個卞和,他獻一塊璞玉給楚王,說裏面有寶玉。當時察看的人,都說沒有,說他欺騙,結果,楚王割掉他一只腳。後來,第二次又來獻,結果,又被割掉一只腳。第叁次仍然來獻,終于被人承認,琢磨出一塊高貴的寶玉來了」。卞和是怎樣的不惜犧牲,怎樣的自信!因爲他真切的認識裏面有無價的寶玉,不能讓他埋沒呀!我說這個故事,比喻吾人學佛,如對佛法,確實能認識他是人類文化中最可貴者;欲救全人類的痛苦,舍此無由。那他必能由堅強的信念而發生力量。我們要宣傳佛法,複興佛教,縱或一時不能得到他人的同情,被人罵爲頑固,腐化……但我們仍舊是要宣傳佛法,爲佛法複興而努力。今天在此處行不通,再到明天與別處,再不行,還有後天與別處。縱然人類 [P85] 都不信佛法,都把我輕視,我還是不退失我的信仰。世尊在世時,富樓羅尊者要到印度邊地去行化,佛說:「那邊不能去,人民野蠻哩」。尊者說:「因爲他們野蠻,所以我要去感化他們」。佛說:「假使他們罵你怎麼樣」?尊者說:「還好!他們還沒有打我」。佛說:「他們打你又怎麼樣」?尊者說:「還好,他們還沒有傷我」。……富樓羅尊者願意去,勇敢地去,原因就是認識得真,信仰得切。如我們能深切研究佛法,確見佛法的偉大,引發這樣懇切的信心,佛法焉有不複興的?大家來此研究,應認識責任的重大,努力吧!(廣淨記) [P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