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話清涼
陳音如
時序已近初夏,接連數日,天地間彌滿悶熱的氣息,身心一時適應不過來,體內似有一團悶氣,急切間吐又吐不掉,化又化不了;頭腦笨笨的,思維也無法靈動起來。昨日給學生上課,便缺乏靈氣,語意似生了鏽,“嘎嘎”地連貫不起來;學生也笨笨的,抽象的哲學聽不進心裏,老師講的內容象皮球打在了牆上,又反彈回來。
由是想起弘一法師的《清涼歌》:“清涼月,月到天心,光明殊皎潔,今唱清涼歌,心地光明一唱呵;清涼風,涼風解溫,暑氣已無蹤,今唱清涼歌,熱惱消除萬物和;清涼水,涼水一渠,蕩滌諸汙穢,今唱清涼歌,身心無垢樂如何。清涼,清涼、究竟,。 真常。”歌詞中 清涼的意境當會給學生身心一貼清新劑吧。
世人夏日方知企慕清涼的感受,方知清涼的暢適。《涅槃經》有言:“譬如盛夏之時,一切衆生常思月光。月光既照,郁熱即除。”然弘一法師的《清涼歌》顯然不是單純讴歌月、水、風的清涼而已,更是借以喻心,以“法風”之清涼,消解自心溫結之熱惱,以清涼之“法水”蕩滌身心之汙穢,以期身心無垢,心地光明,以證自心之”“清涼月”。在弘一法師心目中,清涼是究竟覺受,含容一切,是涅槃、永恒,即“無量、究竟、真常”。以禅之覺受而言,清涼亦不失爲禅悅的究竟層面之一。在佛教領域中,亦不乏對清涼覺受,清涼之境的稱許、仰慕。佛學中有以“清涼池”喻涅槃之無惱熱:“人大熱惱,得入清涼池中,冷然清了,無複熱惱”(《大智度論》);有期斷一切憎愛之念使爲清涼之叁昧“;華嚴宗四祖因“以妙法清涼帝心,遂賜號清涼法師”(《佛祖統紀二十九》);五臺山又名清涼山,“從昔以來,諸佛菩薩于中住止,現有菩薩,名文殊師利,“以與其眷屬諸菩薩衆一萬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說法”(《華嚴經.菩薩住處品》);憨山大師十九歲請證無極大師,而慕清涼,自號澄印,“自此行住,冰雪之境,居然在目,矢志願住其中。”(《憨山大師年譜》)
對身心的熱惱而言,外界的月、風、水等終不敷用:晝則無月,風不時有,雨似是上天少有的恩賜,人有世間的工作、責任,也不可能鎮日泡在“清涼水”中。況且如有火爐之稱的南京、武漢、重慶等地,盛夏時高溫常達叁十九、四十度,即便晚上有涼月,也難消暑氣。記得89年在南京讀書時,不要說白天,便是高溫的晚上,也熱的叫人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睡一小時兩小時,便熱醒過來,遍身粘粘的,坐在床上,靠著牆,不知何時是個盡頭,不知能怎麼著。當時許多同學黃昏時去籃球場上灑水,晚上橫七豎八地睡在球場上,也真是難忘的頗爲“壯觀”的楊面。--可見外在的清涼不是可期而至的啊。俗話說:“心靜自然涼”,這句話通于佛理。
世間的人所說的“清涼”多指身體的感受。而佛教中所說的“清涼”是融通身心的覺受。南懷瑾先生于《禅海蠡測》中曾提到身體融通、心境清涼的覺受,便有這個意思。依筆者體會,清涼是一種活潑的靈性境界,內心和諧暢悅,超越于執著、煩惱、頭腦計量、評價,思維清冷,無營求奔竟之心,是心寂滅境;卻又具有無限的含容量,超越一切,又包融一切,是大機大用。昨日我給學生講弘一法師的《清涼歌》時,啓發學生:我們學習、處理首重立根之本,能修心養神而得清涼,思維必然靈明,學習、處理不止是事半功倍,而是事一功十,事一功百.....平常我們不明個中道理,心未靜而學,學不下去時硬著頭皮學,看起來比人家先著手、比別人用的時間多,但卻事倍功半。所以要了解“磨刀不誤砍些工”的道理,從根本做起,准備好清涼、明淨的心,然後做什麼都順手;這也是我的親身體會,比如我備課,如果硬著頭皮去做,兩個小時勉強備下來,困頓不堪,備出的結果卻並不理想,不能于深心裏真正消化所備的內容;如果事先靜坐一回,待心神處于靈明狀態。再備課時可能只用二十分鍾,卻備得很自信、很踏實。世人多不明此理,往往促迫精神,枉受煎熬,實在是應多了解東方聖哲留下的寶藏,學之行之用之。
“清涼”是本性呈現的狀態,依靠我們自己發現、覺悟。消除心頭熱惱、貪求、執著,本性清涼自然現前。
清涼覺受,包含有身心融入性海的內容,若只悟明本性,不事修持,便得不到實在受用。所以,欲得清涼受用,必須找到正確的法門,依法修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