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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經》師資略述

  《壇經》師資略述

  釋明真

  研究《壇經》者甚多,教內教外,不一而足。然彼多在心性、頓悟、般若等義理的闡發論述,而于“《壇經》師資”這一塊,卻少人問津。余謂切不可忽此一段,以其實關乎宗門命脈的延續與佛教正法的住持。《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師資相攝篇》雲:“佛法增益廣大,實由師徒相攝,互相敦遇,財法兩濟,日積業深,行久德固者,皆賴斯矣。”[1]就中可見師資相攝實關乎佛法住持。然相攝篇多在名相、義理、勸化方面的闡析敘述,實少乎事例以證明。事理結合,方爲美妙。今理已備在相攝篇,不多添足;舉事以輔之,理則更明。如《壇經·機緣品》雲:

  "永嘉玄覺禅師,溫州戴氏子。少習經論,精天臺止觀法門。因看《維摩經》,發明心地。偶師弟子玄策相訪,與其劇談,出言暗合諸祖,策雲:“仁者得法師誰?”曰:“我聽方等經論,各有師承;後于《維摩經》,悟佛心宗,未有證明者。”策雲:“威音王以前即得,威音王已後無師自悟,盡是天然外道。””[2]

  此段文字,是最能體現中國佛教乃至中國傳統文化中重師道、重傳承的一面。當玄策與其劇談,見其出言暗合祖意,即問:“仁者得法師誰”,此中“得法師誰”有兩層意思。“得法”指得到什麼法,即後面所言之“方等經論”與“于《維摩經》,悟佛心宗”;“師誰”指師法于誰,即後面所言之“各有師承”與“未有證明者”。前之“聽方等經論”,以其“各有師承”,故得其法;後之“于《維摩經》,悟佛心宗”,以“未有證明者”,故未得真法。所以玄策才引出後面的一段話,即“威音王以前即得,威音王已後無師自悟,盡是天然外道”。玄策之意乃令玄覺往六祖惠能處,從師印證。再如《壇經·自序品》中雲:

  “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遂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複問:“從何所來持此經典。”客雲:“我從蕲州黃梅縣東禅寺來,其寺是五祖忍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余。我到此中禮拜聽受此經,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3]

  此客亦是先到此中禮拜,而後持受《金剛經》。禮拜在先,見其尊師;五祖忍大師勸其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此是授經;客持誦在後,此是重法。此中惠能與客之問答頗與上文 “得法師誰” 之問答相同。其實在《壇經》中,這樣描述師徒道友之間重師道、重傳承的文字隨處可見。接下來再引出惠能初禮五祖時之問答,來說明在古代佛門中師父重視弟子,愛護弟子以及種種善巧方便接引弟子的優良傳統。如《壇經·自序品》中雲:

  “不經叁十余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余物。””[4]

  “不經叁十余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可見其求師心切,尊師之情油然而生。當五祖問及“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時,惠能之答語,又可見其質直之心,心無旁鹜,求道之殷切非同一般。而此八個字“惟求作佛,不求余物”,我們至今讀來,仍似一股洪流激蕩心田,卻不知以何相對。面對惠能的答語,五祖驚異之,曉他非同凡質,思忖當舉其上者,加以考驗一番,故有如下之問,“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爲堪作佛”[5]。此段問語又可見五祖方便接引學人的善巧,以“獦獠”,乃爲蔑稱。當知以忍大師之德行素養又何更出此惡語,其實此乃師之智心所現,故出方便惡語,見惠能反應,以核惠能先前所言之“大話”(惟求作佛,不求余物)。面對五祖忍大師的問難,惠能之答語又可見其根性大利與求佛心堅。如經文雲:“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6]惠能不僅響應了五祖的問難,而且還反問了一句。此中機鋒之峻烈,實後代禅門之典範。以下一段文字,又可見五祖對其弟子的愛護。如經文雲:“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衆總在左右,乃令隨衆作務。”[7]其實對于惠能的反問(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忍大師是可以進一步啓發惠能的,然而五祖此時卻戈然而止,何也?愛徒心切也。五祖見徒衆總在左右,曉旁人心生嫉妒,恐更加害,故令隨衆作務。然而此時惠能正沐浴于法樂之中,一時未曉祖意,更進一步的反問五祖。如經雲:

  “惠能啓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祖雲:“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8]

  面對惠能的兩次反問,五祖都不回答。非惟不能,實乃愛徒心切,恐人加害故也。當然這裏也有可能就是五祖故意要挫其鋒芒銳氣,以“道在心行,不在口說”故也。然這種假設是不能成立的,下文當明。如經雲:“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9]此中師資相契,可見一斑。

  上來諸文多寫五祖愛徒心切,護徒之方亦周。有人懷疑這是五祖偏愛惠能,故傳法于惠能。余謂,當知五祖乃見性之人,何更有私心私行耶?有經爲證,當釋此疑。如《壇經·自序品》中雲:

  “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爲第六代祖。””[10]

  五祖在大衆中警示:生死事大,不可只求福田;自性若迷,福何可救。且公諸衣法于大衆中,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爲第六代祖。而此時惠能又不在場,何更言五祖于惠能有所偏愛耶?且五祖恐弟子未曉第一義,又有所見示。如經雲:“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11]上來分析,見五祖之公心,明矣。

  《壇經·自序品》中多描寫關于五祖與惠能之間在師資相攝方面的內容,然而卻往往忽略了神秀上座與其師弘忍之間的相攝內容。以神秀上座未得法于忍大師爲第六代祖,故人們多有所疏忽。余謂,切不可忽此一段,而于中徒失良益。以弘忍與惠能師資間之問答皆機鋒峻烈,恐下根之人不能契之。而相比之下,秀大師即與其他多數人拉近了許多,故于中亦“相對”比較容易入手。此中吾用“相對”一詞,意恐讀者以爲秀師亦皆凡庸下根之人故也。當知神秀當時任上座之職于弘忍門下,且爲衆人之教授師,又豈能以下根之人而鄙薄之?故吾用“相對”一詞,切莫錯會。

  《壇經·自序品》雲:“神秀思維:“諸人不呈偈者,爲我與他爲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得法,大難大難。””[12]

  此段文字乃神秀思維中事,然亦可從中看到古代佛門中真正爲自己身心性命而求道爲務者之楷模。如文所說“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實非鹜鹜于祖位名利者所可比擬也。然此段“思維中事”,亦是層層遞而進之,遞而出之,時肯定,時否定,時堅定,時遲疑。故而歎曰“大難大難”。然神秀終以求法之心書偈于南廊壁間。神秀之偈雖未見性,然其以“爲求得心中見解深淺”而呈偈,故五祖後來在指其未見性的同時,亦解其見解,明其見解而示其見性。假若神秀以覓祖之心呈偈,則真是“枉向山中數年,受人禮拜”了。[13]然而在今時,我們在求學當中,應以何種動機而爲之;在親近法師當中,應以何種態度而呈之呢?無疑,秀大師是一榜樣。

  《壇經·自序品》雲:“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複思維:“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14]

  通過這段文字,我們又可以看到在古代佛門中,弟子對于師父的尊敬與信受是極顯著的,可算是佛門中一大優良傳統,然而在今時卻鮮見鮮聞。此中再現秀師思維中事,然文法亦是肯定假設與否定假設之後的思維行事,文意淺顯。然讀者切莫以文字淺顯而輕忽之。如此中否定假設之後的思維行事 “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所言,可以確認神秀對乃師是無比尊敬與信受的。如經中言“聖意難測”語,此一“聖”字,算是一證。再次,以秀師所呈心偈,亦是有一定的見地,神秀自己亦自信其所書之偈,然而當他作出否定假設思維之後,卻能反責諸己,可見對其師真是信受無疑,此又一證也。

  《壇經·自序品》雲:“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15]此中不僅知五祖已然見性,又可見五祖對其弟子之善察入微實無間也。然而在今時的教育中,老師在課堂授學的同時,是否也應該在平時的生活當中多有所留意呢?在這裏,五祖倒是一榜樣,值得借鑒。

  《壇經·自序品》雲:“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歡喜哉。”[16]

  此中五祖忍大師見偈後對盧珍之方便開示,而不使其“入寶山而空手歸”,真所謂“佛道門中,不舍一人”是也。至若五祖令門人炷香禮敬一舉,更顯師之觀機逗教,圓融無礙。以神秀爲衆人之教授師,爲大衆之楷模,五祖若直斥其偈未能見性,恐衆人思佛道門高,而退失信心耳。況神秀之偈亦不失其見地,正如五祖所言“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可見五祖不管是“臨衆人之教”還是“對單人之教”,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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