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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萬有無常異常信服(季羨林)

  我對萬有無常異常信服

  文/季羨林

  我對世界上的任何宗教,只要認真地用科學方法加以探討,則會發現它的教義與儀規都有一個曆史發展過程,都有其産生根源,都是人製造成的,都是破綻百出,自相矛盾的,有的簡直是非常可笑的。因此,研究越深入,則信仰越淡薄。如果一個研究者竟然相信一種宗教,這件事情本身就說明,他的研究不實事求是,不夠深入,自欺欺人。

  從整個世界自古至今文化發展的情況來看,一個文化,不管在某一時期內發展得多麼輝煌燦爛,如果故步自封,抱殘守缺,又沒有外來的新成分注入,結果必然會銷聲匿迹,成爲夏天夜空中的流星。

  佛教幾乎影響了中華文化的各個方面,給它增添了新的活力,促其發展,助其成長。

  佛教在中國的發展是一個非常有意義的研究課題,公元前傳入中國以後,經曆了試探、適應、發展、改變、滲透、融合許許多多階段,最終成爲中國文化、中國思想的一部分。

  我缺少慧根,畢生同佛教研究打交道,卻不能成爲真正的佛教信徒。但是,我對佛教的最基本教義萬有無常卻異常信服。我認爲,這真正抓住了宇宙萬有的根本規律,是誰也否定不掉的。

  總起來看,小的宗教,比如“會道門”一類,是容易消滅的。成爲燎原之勢的大宗教則幾乎無法消滅。即使消滅,也必然有其他替代品。舉一個具體的例子,佛教原産生于印度和尼泊爾,現在在印度它實際上幾乎不存在了。

  有的人說,世界上沒有一個宗教不是悲觀主義的;但是,像佛教這樣徹底的悲觀,還是絕無僅有的。我認爲,這種說法是很有見地的。

  佛教梵語基本上是梵文但又摻雜了不少古代方言的文字。在小乘向大乘過渡的期間,或者在我稱之爲“原始大乘佛教”的期間,許多佛典都是用這種文字寫成的。有的佛典原來是用純粹方言寫成的,隨著“梵文的複興”以及一些別的原因,佛典文字方言成分逐漸減少,而梵文成分則逐漸增多,于是就形成了所謂“佛教梵語”。

  我是嘗試著通過語言現象來探尋一部經典的産生的時代和地區。根據我個人的經驗,這是行之有效的辦法,而且是證據確鑿的,別人想否定也是不可能的。印度古代的衆多方言,即雲方言,必然具有地域性,而且這地域性表現得十分明顯,阿育王在印度許多地方豎立的石碑和石柱,上面的銘文明確無誤地指明了方言的地域性,是最有價值的參照資料。

  原始佛教不允許比丘們使用梵文來學習佛教教義,它也沒有規定哪一種語言作爲標准語言;它允許比丘們用自己的方言來學習佛所說的話。

  據我們現在的推測,佛典形成的過程大概應該是這樣的:佛陀本人不會有什麼著作,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但是他卻不可能沒有一些常說的話,佛典裏面有關十二因緣的那一段經文可能就屬于這一類。當時沒有書籍,學習經典都是師傅口授,弟子口學。最初口授口學的一定就是佛陀經常所說的一些話;因爲這些話一聽再聽,一傳再傳,就比較牢固地印在徒弟們的記憶裏,時間一長,就形成了佛典的基礎。在這個基礎上,隨著時代的推移,一代一代的師傅和徒弟逐漸增添上一些新的東西,到了編纂寫定的時候,已經是一部比較大的書了。

  既然佛陀本人,以及佛教初期那些大師都是東部人,說的是東部的話,最初這一部佛典,也就是我們所謂的原始佛典,也就應該是用東部方言寫成的。

  一部用東部方言,更具體一點說,就是用古代半摩揭陀語寫成的佛典曾經存在過。這就是所謂原始佛典。後來佛教其它宗派的經典,巴利文佛典也包括在內,都是或多或少地從這一部佛典裏演變出來的;最古的那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翻譯過來的。

  提婆達多在律的方面提出了五法,與釋迦牟尼針鋒相對。在教義方面,反對輪回,也是針鋒相對。這兩個方面大概都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否則就無法解釋爲什麼在釋迦牟尼和提婆達多逝世後一千二叁百年,在印度竟然到處都還有不食乳酪的提婆達多的信徒。提婆達多派顯然在佛教發展史上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與釋迦牟尼的正統力量相對立。如果說釋迦牟尼派是佛教發展主潮的話,那麼提婆達多派就是一股潛流。

  “浮屠”這名稱從印度譯過來以後,大概就爲一般人所采用。當時中國史家記載多半都用“浮屠”。其後西域高僧到中國來譯經,才把“佛”這個名詞帶進來。範蔚宗搜集的史料內所以沒有“佛”字,就因爲這些史料都是外書。“佛”這名詞在那時候還只限于由吐火羅文譯過來的經典中。以後才漸漸傳播開來,爲一般佛徒,或與佛教接近的學者所采用。最後終于因爲它本身有優越的條件,戰勝了“浮屠”,並取而代之。

  中國僧人或者居士前此往西域求法者,頗亦有人。但是他們多半只到了西域而止。在法顯真正親臨天竺者,實如鳳毛麟角。在這樣的情況下,到了晉末宋初,就掀起了一個西行求法的運動。中國僧人西行求法者,或意在搜尋經典,或旨在從天竺高僧受學,或欲睹聖迹,作亡身之誓,或想尋求名師來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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