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生那個時候到日本,一下就學佛了。回來官也不做了,開始提倡佛學,專門講佛學,又在南京昆盧寺辦“金陵刻經處”,我都去過的,現在還在木板印經的。回轉來講,像歐陽竟無、梁啓超這些人,都是他的學生,很多都來跟他學佛,研究佛學。因爲當時中國佛學已經不行了,他起來提倡。但是八指頭陀還在哦!那時太虛法師還是年輕小和尚,歐陽竟無是資格很老了,于是佛學才開始大流行。
後來推翻清朝,民國起來,對中國佛教影響大的,又是居士了;靠的是楊仁山居士,包括太虛法師這些人,都是金陵刻經處出來的。楊仁山居士死了以後,學生歐陽竟無,辦一所支那內學院(一九二二)。那也是日本式的,日本人把中國叫做支那,就是英文的china;內學院是專門研究佛學。當年太虛法師想見歐陽竟無,他根本不見。他說,他(太虛)懂什麼啊!就是這麼傲慢。
我現在講的話,你們看到扯得很遠,說得很鬧熱,但是有個主題的!楊仁山居士的學生熊十力,現在一般講新佛學,新儒家的學者們,多半都是熊十力的徒子徒孫輩。
歐陽竟無先生辦支那內學院很多年,很可憐,我很佩服他,跟他學佛的人出家的很多。他有個習慣,出家人見他不跪下來拜,他馬上把你趕出去了,他就罵人:“你們傲慢,出家人不拜居士啊!佛的戒律規定,出家人可以不拜居士,可是戒律也有個規定,要拜善知識;我是善知識啊,善知識不分在家出家的啊!”可是出家人給他一拜呢,你還沒有跪下來,他先跪下來拜你了。這一點行爲我很贊成他,就是說,要除去出家人的那個慢心,那個我慢。
出家人不拜白衣居士是戒律,可是出家人不拜善知識也犯戒啊,那是大乘戒。可是你真拜他,他不接受,反而拜你了;可是你不拜他,他就把你趕出去了,就是那麼一個人。
這個故事一連串說到善知識,現在重點收回來,我不是善知識,千萬不要搞錯,也不是惡知識,不過年齡大一點,告訴你們一些經驗。現在話說回來,先說了這些零碎的故事,這個邏輯系統你注意到了吧!我不是跟你們亂扯,爲了善知識這一句話,講那麼多故事出來,是怕你們聽不懂這句話,兼帶說明中間的過程,告訴你們其中的關聯和影響。
回過頭來講這一次的事情,是古道師鬧出來的,說什麼嵩山少林寺要恢複禅堂啦!少林寺什麼時候有過禅堂?我還真不大清楚,少林寺沒有禅堂啊!現在講禅堂,就要問你們,禅堂在中國什麼時候開始的?這是個大問題。
我們都曉得,禅宗是從達摩祖師傳來的,達摩祖師沒有設立禅堂吧?(答:沒有)那麼五宗宗派也很少提到禅堂吧?(古道師答:後來有五家的鍾板)也設禅堂嗎?沒有禅堂。禅堂什麼時候開始?香板什麼時候開始?都要搞清楚。現在一到禅堂,就拿起香板亂打人。依我看來,打坐姿勢也不對,禅堂也不對,行香也不對,什麼都不如理不如法。換句話說,本身都不合規矩,就是不符合佛的規定,所以我們要在這裏討論。
你們還年輕,如果還有機會給你們開創一個新的時代,一個新的禅文化,我提出來這幾個很嚴重的問題,你們必須要搞清楚。等于昨天晚上,你們的方丈大和尚在這裏,我問古道師,少林寺的禅堂,修得怎麼樣?(答:原來已經有)是不是悶在中間,四面不通風?他說是這樣。光線暗暗的,空氣也不流通,幾十個人在裏頭打坐,然後一天還吃叁四頓,點心吃得消化不了,上面打嗝“呃”,下面放屁“噗”!五味雜陳,裏頭各種味道都有,自己習慣了不覺得。我說這叫禅堂嗎?一個修行的地方,光線配備,空氣的調和都很重要。
禅堂裏頭原本沒有佛像的,後來變成中間有個佛龛,然後爲了行香轉圓圈,靠近佛像旁邊這只手,走起來要少動,另一手多動,身體個個搞得歪東倒西的,體形都搞壞了,這叫什麼佛法?這種佛法我是不會來學的!連這個生理都不懂,佛不會這樣教的。然後你看到,香板到處打人,尤其日本更嚴重。到日本學禅的,還要跪在師父前面,請師父先幫我打吧,痛打一頓消業啊!嘿,打了一頓,打傷了,只有罪業更重,當然要醫了。什麼消業啊?香板是打人的嗎?都不對啊!這些理由,我們要根據曆史來討論,要知道什麼是修行。
所以我昨天晚上跟他們說,你們的禅堂一定是這樣吧?古道師說,差不多。我說那你們不要再花錢修禅堂了,等我廟港那個新的禅堂修好,再做參考。首愚法師聽了我的話,在臺灣搞了一個禅堂,最新的設計,已經完成了,他們拿錄影帶來,我一看,還是不行,還要研究。
我現在廟港有個講堂,也做禅堂,最新設計,冷暖空氣都要調好,修行不是享受,但是修行離不開與自然的關系。如果衛生一切都搞不好,那是不行的。所以跟你們討論這個禅堂的問題。
今天下午,我一聽你們幾位年輕大師們都來了,我就急了,要大家先上來。等一下再討論這些問題,就是關于禅堂外形的規矩,怎麼樣用功?內在又怎麼樣參禅等等。我從年輕出來,這個事情也摸了幾十年了,我把這幾十年經驗,講給你們做參考。對不起啊!千萬不要認爲我教你們什麼,我沒有,我只是做一番報告。
昨天你們那個方丈師父講:“老師啊!你的著作影響很大啊!”我說那些都不算。我的著作一大堆,我真正寫的一本書是《禅海蠡測》,你們看到過沒有?尤其你(僧甲)看懂了嗎?我想你們一個都看不懂。所以你們要真正了解南懷瑾,連一本《禅海蠡測》都沒有看懂,還談什麼呢!所有的書都不算數,就是這一本。
爲什麼出這本書呢?這一本還是專門對付日本人講禅宗的,現在一講都五十年了。這是我們到臺灣以後的事。日本自從二戰被美國人打垮了以後,要用文化來征服別人,所以有意培養了兩個人,叫他們到美國去弘揚禅宗。一個是禅宗和尚宗演,當時八九十歲;一個是居士鈴木大拙。日本政府每年津貼鈴木大拙不少錢,要他在那裏提倡禅宗。他討個美國太太,所以英文很好,在美國大弘揚禅宗。這當中有這麼個秘密,中國人不知道。
我們這裏呢,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被打昏死了以後,重新活轉來了。他是我的皈依師父,當時虛雲老和尚在重慶,我們兩個曾在重慶相處幾天,他的首座叫做顯明法師,現在還在美國,九十多歲了,他是東北人,天臺宗四十五代的傳人,我幫他辦好手續到美國去的。他曾告訴我說,你回中國,我就跟你回去,現在他還沒跟我回來。
講到《禅海蠡測》這本書的內容,是我當時爲了對付鈴木大拙;他曾批評中國的學者胡適不懂禅。可是我沒有批評人,只把中國禅宗東西拿出來,這是我真正的寫作,且牽涉到中國的儒家道家;牽涉到打坐修行,修定與修慧;牽涉到生死問題,怎麼樣了生脫死;牽涉到科學、哲學、宗教等等的問題。現在看起來都很簡單,可是當年我初到臺灣,寫這本書的時候很可憐,手邊沒有參考書啊!
所以有個學者問我:南老師啊,你寫書,《五燈會元》《傳燈錄》都不引用,專門引用《指月錄》,爲什麼這樣推崇《指月錄》呢?唉喲!大家不知道,我有個痛苦,初到臺灣,什麼書都沒有,只有一本《指月錄》,而這本《指月錄》還是我買的。那時張學良關在臺灣,我還在成都。張學良突然要學禅宗了,看守張學良的那個將軍叫劉乙光,湖南人,叫我師兄,他也暗中在學佛。當時我在成都,他寫封信給我,要我趕快買一套禅宗最好的書,寄到臺灣來,因爲張學良要學禅宗。我接到信,正要離開成都,我笑了,憑張學良他有資格談禅宗?可是劉乙光叫我買,我不能不買啊,到文殊院的印經處,給他買了一套《指月錄》,寄到臺灣。
天下的因緣很奇怪,臺灣根本沒有禅宗的書,那個時候什麼書都買不到。我到了臺灣以後,碰到劉乙光,我說:“張學良還在學禅嗎?”
“唉呀,他學個什麼禅啊?他怎麼學得進去啊!”我說:“那你爲什麼叫我買書來給他?”
“他要學什麼,上面就叫我辦,我只好給他買啊!他現在研究明史了,上面找了一個學者周念行教他明史,而且信基督教了。”
這位姓周的也是我們的朋友,書讀得好,一目二十行。南方福建、浙江,“二十”音“念”,所以我們叫他“二十行”。
我說:“這樣啊,正好我沒有書,你把那套書還我吧!”所以我手邊只有禅宗一套《指月錄》,其他的沒有幾本參考書,就憑記憶寫。所以講寫作做學問,教你們讀書要背才行。我那個時候很可憐,還有兩叁個孩子,太太還在等米下鍋,怎麼辦啊?搖籃裏一個孩子,這個腳在推搖籃,旁邊站一個孩子在哭,手裏抱一個孩子,還在寫書。在這麼窮苦的環境下,叁個月當中,每天寫六七千字,寫完了幾十萬字;現在做不到了。你們年輕出家的注意啊,天天說讀書,現在要你們一天寫兩叁頁報告給我,都很痛苦,不是沒有東西寫,是寫不出來,不會寫。
禅宗究竟要不要打坐?禅宗與修禅定有什麼關系?禅宗究竟講不講氣脈?禅宗是不是要參話頭?禅宗能不能修密宗?同密宗什麼關系?同道家什麼關系?在這本書裏,全部都講了。現在你們都說看過南懷瑾的書,那我請問你們,哪個看過這一本?這位師父(僧甲)峨嵋山下來的,他還叫我師叔,叔個啥子!你這一本書都沒有看懂,還說是在修行。禅宗很多真正的東西在這本書裏,可是你們看不懂,這是禅。呵!
小朋友(僧甲),你身體好多了!好幾年不見你了,有幾年了?這是李居士幫你的忙,讓你參加這次聽課,是吧!
我們先講到這裏,大家下座休息一下,喝杯茶,上個廁所。我先開個頭,然後聽你們每一位報告怎麼出家,怎麼修行。聽完了,然後像醫生看病一樣,才知道誰是餓了,誰是吃太飽了;才曉得怎麼樣下藥,才好告訴你修行走哪條路線。等一下再來討論,先休息一下,這裏不是禅堂,一切不拘束,很自由。
第二堂
內容提要:
行香的規矩
談練武功
修白骨流光的人
練武僧人的經曆
行香,禅堂叫做跑…
《答問青壯年參禅者 第一天》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