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一個密堂,用來修密宗。當他碰到有緣的居士或是喇嘛時,他就傳密宗;碰到念阿彌陀佛的人,他就教他怎樣念佛,各隨因緣而進行教化。”1941年,心道法師來到武威民勤,將“槍杆嶺”易名爲“金剛嶺”,開始授徒傳法;1943年,心道法師在武威民勤聖容寺講經,開創法幢宗,其宗旨曰:“法幢正宗第一世,單成八倍開步佛。”(引自李萬祿《西北角秩聞》)此後,心道法師在涼州及河西地區弘法多年,吳師說石和尚得其密宗心傳。1990年,筆者曾跟海藏寺主持釋谛禅法師修學,成爲法幢宗傳人。關于心道法師的事迹和傳承,可參閱蘭州王運天老先生的相關著作。
由于以上多種因緣,吳師傳我的香巴噶舉的修持儀軌有兩種版本,一種是藏文音譯,一種是漢文意譯。吳師和其上師多誦藏文,漢文儀軌由吳師口傳心授。藏漢儀軌精神雖一,但形式上差別較大,漢文儀軌顯得更爲精要,包涵了諸多口耳相傳的修煉竅訣。我將我秉承的源自藏地另一支脈的香巴噶舉修持儀軌進行整合,以偈頌體韻文代替了口語,多種傳承相得益彰,內容和形式均更爲精要。有緣者可以在日後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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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的蒼狼》中的黑寡子也是一個真實的曆史人物,俗姓寥,涼州人,也是石和尚的上師之一。吳師說他傳承了從西夏起傳至河西的香巴噶舉法脈。從西夏起,涼州就是藏傳佛教的重鎮。西夏皇帝李元昊多次來涼州拜佛。那時的金剛亥母洞地位很高,爲西夏國師駐錫之所。金剛亥母是香巴噶舉修煉的重要本尊之一,是億萬空行母的主佛。按傳統說法,香巴噶舉的祖師奶格瑪便是金剛亥母的真實化現。
吳師說,黑寡子以修奶格瑪五大金剛法的生起次第爲主,證得世間法八種成就。但由于他過于執著神通,並沒證得光明大手印。他是《西夏咒》中守護神阿甲的生活原形之一。
1990年,筆者曾在涼州西街一位奇人老梁爺處得知黑寡子的事迹。時任涼州文化局局長的書畫家王金城先生介紹我認識了老梁爺。後來,我與老梁爺相交甚熟,得到了諸多鮮爲人知的資料。在《白虎關》中,我這樣介紹過老梁爺:
月兒說那人學過奇門遁甲,神奇無比。解放前,涼州城有專門求雨的道人,若是天年大旱,縣裏也會找道人求雨。求雨前,都要訂契約的:求下雨來,縣裏酬糧五百石;求不下雨來,就架籠火,燒死道人。每次訂契約前,道人都要問老梁爺――月兒說他叫老梁爺――老梁爺掐指一算,說某年某月某日有雨,道人就將契約訂在那天。若是算出近日無雨,哪怕縣裏給多少糧,道爺也不敢應承。現在,有些賣燒雞的,若是剩得多了,也會來找老梁爺,叫他算算,哪個方向吉。一算,朝東,就朝東;朝西,就朝西。一去,多少剩貨都能賣完。此外,老梁爺專門煉各種丹藥,治愈了好些疑難雜症。別說梅毒,就是更重的病,在老梁爺那兒,都是小菜一碟。
老梁爺有一臉蒼老的肉,但無一根胡須。唯一能顯示其異的,是他肥大的耳朵----那甚至算不上耳朵,只能算形狀像耳朵的一堆肉。
在《西夏的蒼狼》中,我這樣寫道:
石和尚說,黑寡子知道雷神何時向他發威。這是老梁爺告訴他的。老梁爺精通奇門遁甲,料事如神。據說他算定黑寡子會死于雷神之手,他說會水的魚兒叫浪打死,黑寡子一輩子玩雷神于股掌之上,終究必然死于雷神之手。對此說法,我心有懷疑。我想,要是黑寡子命中該死,那觸怒空行母的做法便也是命中注定了。
後來,我見過老梁爺,他住在涼州西大街的一個尋常院落裏。在我的小說《白虎關》中,他給月兒治過梅毒。他耳大如輪,壘壘乎十分紮眼。他是在年輕時爲黑寡子蔔算的。我見他時,他年近九旬,老有人來占蔔,皆稱神異。談到黑寡子,他只用了兩個字:胡整。他認爲,黑寡子求雨的所有程序,都是胡整的,說他是用修成的功力強迫雷神的,而沒按佛道兩家的規矩行事。
黑寡子死于玉門求雨之後。此前,他找過老梁爺。老梁爺告訴他,此劫難逃,除非他在這次求雨之後,逃入甘州大佛寺的茅廁,那兒有一張月經紙,是一位得道的尼姑用過的。這尼姑的一生裏,念誦“奶格瑪千諾”已達十億遍,功德圓滿,成就非凡。你只要將那張月經紙頂在頭上,便可躲過此劫。
按吳師的說法,黑寡子只是成就了五大金剛法生起次第,慣于以神通祈雨,名動一時,後與雷神鬥法,爲迅雷所殛。《西夏的蒼狼》中的許多材料皆源于對吳師和老梁爺等人的采訪。
在崇尚階級鬥爭的年代,釋達吉只是將諸多法要秘傳于吳乃旦。筆者18歲時,就從師吳乃旦上師學習一些教法,其中,就有筆者在《西夏的蒼狼》中寫過的“奶格奶千諾”的觀修和念誦。那時,我並不知道它們便是香巴噶舉教法,吳師僅僅告訴我奶格瑪是金剛亥母的真實化現。因筆者與金剛亥母因緣特殊,故一向對奶格瑪的傳承和教法情有獨鍾。後來,筆者曾跟涼州雙城鎮的魯成昌等人一起,參加了吳師在松濤寺舉辦的香巴教法灌頂――據我所知,這樣的半公開性質的灌頂他只舉辦過就這一次。對于個別俱緣者,他都是采用傳統的口耳相傳的形式――2005年之後,筆者發願整理吳師的教法,遂詳細采訪吳師,得到了很多更爲詳盡的資料,也得到相關的秘傳法要。在長達25年的時間,筆者點點滴滴,終于積水成淵,了解到時下宗教界學術界並不知道的諸多口耳相傳的香巴噶舉教法和傳承資料。其中的很少一部分,筆者用于《西夏的蒼狼》的創作,而其大部分內容,在不久的將來,也會以“香巴文化叢書”的方式公諸于世。
遺憾的是,吳師的黃金生命,大多消耗在“階級鬥爭”時期,雖苦修成就,但沒能弘法。在文革前後的多年裏,他夜裏在師父墳旁建茅篷清修,白天還得跟“四類分子”一起參加改造。除了筆者和幾位居士外,他一直沒有收公開的弟子,晚年雖收留一位殘疾人爲徒,但師徒間並不相契。吳師生前,該徒甚至沒能剃度受戒,更不曾得其密法。吳師圓寂之後,該徒才去受戒,成爲比丘。以是故,松濤寺目前不再有密法的傳承,而成爲典型的淨土宗道場。漢地的許多密宗道場就這樣消失了。
由于筆者對香巴噶舉的弘揚,國內外許多人便知道了它。前不久,國外某仁波且派弟子找我,想從我這兒得到一些漢語香巴噶舉的資料,筆者便將《大手印實修心髓》的電子版發去。作爲回報,那人也將該仁波且及其弟子“翻譯”“整理”的“白空行母法”的電子文本發給我,結果我發現,其全部內容皆是從我的《大手印實修心髓》中抄襲的,竟然是不錯一字。我告訴對方,說我寫的關于香巴噶舉教法資料可以選用,但請一定要注明出處,千萬別用抄襲的方式,這樣會有損于仁波且的令名。
由于筆者得到了漢地和藏地諸多不曾公開出版的有關香巴噶舉的資料,方知香巴噶舉教法真的是博大精深,猶如大海中的冰山,爲世所知露出水面者,不足十分之一。其大部分,仍在“海水”之下,筆者曾在吳師和其他上師處發願,要在有生之年,將其文化弘傳于世,讓這一人類文化的瑰寶利益更多的人。
2010年,四川省統戰部和四川省宗教局批准舉辦了“四川省藏傳佛教文化文壇”,我受到四川省藏傳佛教研究會的邀請,舉辦“香巴噶舉文化論壇”。部分香巴噶舉的學者和信仰者參加了這次論壇,引起了良好的反響,鳳凰網等多家媒體進行了報道。這也許是香巴噶舉在國內的首次公開露面,至此,香巴噶舉才算真正進入了國內學者的視野。
《雪漠——從《西夏的蒼狼》談香巴噶舉的漢地傳承》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