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奶格瑪是誰？(1)

　　雪漠：上師啊，你給莎爾娃蒂的那些信讓我非常吃驚。我一直以爲，她對你的愛已成你的心靈負擔，是你處心積慮想擺脫的東西。但我沒想到，你竟然有過信中表述的那種心靈感受。可見，當初的你，確實也經曆了平常人經曆的情感糾葛。

　　可見，你不是天生的聖者，雖然命運讓你去尋覓，你也在努力實現這個尋覓，但你仍然無法完全斬斷情的困擾。

　　我甚至能在那些纏綿的文字中，品味到你心靈中嘯卷的那份慘烈的愛。

　　1奶格瑪是誰？

　　是的。我也曾是凡夫。我也經曆了凡夫成聖必須要經曆的所有曆練。

　　那天中午，我給莎爾娃蒂回了信後，我將所有供養換成了黃金，再次開始尋覓。途中艱險不言而喻。更可怕的是，我老是患病，忽而冷，忽而熱，那疲乏成了我擺脫不了的影子。白天辛苦倒也沒啥，夜裏的失眠真叫我受不了。一閉眼，許多可怕的畫面就向我撲來。那黑蠍子老是在吸氣，它張著血盆大口，像虹吸一樣，將我身上五顔六色的光吸入它的體內。按老祖宗的說法，它是在吸我的精氣。後來，那黑蜘蛛也逼近了我，將一個吸管狀的東西插入我的體內。雖然僅僅是夢境或是幻覺，但我的疲憊卻是實實在在的。

　　但我仍是在走，仍是在走的途中觀修我該觀修的東西。我想，大不了就死在途中。怕啥？

　　我覺得那些詛咒起作用了。我常常走不了多久，就得半臥了休息一陣。我開始懷疑以前曾授記我能活一百五十歲的大成就師了。我想，照這樣子，活不了幾年的。

　　但我想，能活多久，我就走多久。要是我死去，我還會再來，繼續走我沒走完的路。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因爲有時，當你處于一種境界時，你是不會去關注時間的。當你心的甯靜達到相當程度時，時間就消逝了。所以，我總是不知道時間，我老是弄不清過去了幾年，提醒我時間消失的，是指甲和胡須。它們瘋狂地長呀長呀，長到某個長度時，我就知道時間又過去很久了。

　　我甯靜地行走在朝聖的途中，沿途是靜默不言的山石，眼前是哈達般通往未知的小路。陪伴我的，只有腳步聲，和心中吟誦不已的咒子。我當然不去在乎過去了多久。時間和空間，都是一種幻覺。我雖然活了一百五十歲，不謂不長；但放到曆史的長河裏，它連個水泡都不是。真正重要的，不是我們的壽命，而是我們的行爲。我們各自的行爲，構成了各自的人生價值。

　　那時節，我也像一片被抛入大海的落葉，不知道如何在廣袤的異國他鄉找到自己的尋覓。我見人就問詢奶格瑪，可是我問了數百人，只聽到了一聲反問：奶格瑪是誰？

　　只有一人知道奶格瑪。他將我帶到奶格瑪身邊，我發現，那人所說的奶格瑪，卻是個男孩子。他的母親爲了養大他，給他取了女孩的名字。

　　某個時刻，我真的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