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衰微的基因(3)
瓊波浪覺發現,印度教文化已經滲透了當時印度百姓的日常生活,《阿含經》中曾批判過的一些場景又出現了。祭祀禮儀仍然遍布四處,多有宰牲者,血腥味無處不在。人們崇拜梵天、濕婆和毗濕奴,相對于佛教追求的終極空性,印度人更希望有個永恒的神我。
從宗教學的角度來看,印度教無疑也是個偉大的宗教,它的包容、自省和與時俱進,使它擁有了無與倫比的生命力。從吠陀教到婆羅門教,再進化爲印度教,它的生命一次次煥發出光明。它是非常成熟的宗教,跟佛教一樣,爲人類貢獻了許多能清涼靈魂的智慧。
客觀地看,瓊波浪覺在尼泊爾的遊學生涯中,對印度教是持排斥態度的。這可以理解。以正統佛教信仰者的目光來看,印度教中的許多宗教禮儀跟佛教相悖之處甚多。在釋迦牟尼佛住世時期,佛教就跟婆羅門教有過激烈的交鋒,雙方互有勝負,但在印度大地上的較量,婆羅門教終于占了上風,甚至可以說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據一些學者稱,印度教最終的占上風是在公元8世紀。當時,印度誕生了一位偉大的思想家,叫商羯羅。據考證,他出生于南印度西海濱從科欽的小城阿屋依。他創立了吠檀多哲學派不二論的教義,其教義源自古代《奧義書》和一些婆羅門經典。商羯羅以注解《薄伽梵歌》的形式來宣揚自己的教義,從中提煉出了他的不二論精華,跟佛教中觀派有了實質性的溝通,從而打破了佛教與印度教之間的壁壘。有人甚至將商羯羅斥爲隱形的佛教徒。但無論商羯羅實質上是否是佛教徒,其外相卻被認爲是印度教的思想家。他的努力,使許多信衆接受了印度教,一些有名的佛教寺院也改宗信仰了印度教。若將印度的信衆土壤比喻爲一個蛋糕,當印度教切去很大的一塊後,屬于佛教和其他宗教的部分就越來越少了。那時,佛教寺院的僧侶補充也越來越困難了。
一位叫厄力奧特的著名佛教曆史學家這樣寫道:“佛教教衆和普通印度教徒的區別越來越不明顯,只有在佛教寺院內才能接觸到鮮明的教義;這些寺院補充不良……但甚至寺院所教的教義類似印度教更大于類似于釋迦牟尼的教導。正由于這種缺乏抗議的精神,這種對每個時代各種思想的柔順適應性,才使印度的佛教喪失了個性和獨立的存在。”
瓊波浪覺後來創立的香巴噶舉也面臨了這種狀況。雖然它有著無比殊勝的教法,但因爲宗教哲學沒能廣傳于世,他創教幾百年後,教派便湮沒無聞了。爲了真正讓香巴噶舉獨特的宗教哲學爲世人知曉,我才寫了《光明大手印:實修心髓》和《光明大手印:實修頓入》等作品。佛教在印度的衰亡告訴我們,單純的柔順應世,缺乏抗議精神,最終會導致自己被時代的喧囂湮沒。
有學者稱,雖然佛教史家將佛教在印度的最終消亡歸于伊斯蘭大軍的入侵,其實,在那些屠刀揮來之前,佛教在印度已經喪失了生命力。他們的例證是印度教同樣經曆了伊斯蘭大軍的血腥鎮壓,但它從血泊中站起後,馬上就恢複了旺盛的生命力。
遺憾的是,瓊波浪覺在印度大多著眼于具體教法,對宗教哲學的涉獵較少,這也成爲香巴噶舉後來衰微的一個重要因素。印度教數千年的有效經驗並沒有給瓊波浪覺帶來有益的啓迪。
以是因緣,在筆者發起的“香巴文化論壇”中,我才強調大手印文化的與時俱進與經世致用。